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033
虞霈手中的动作一顿, 她静静看着宣正衡的脸，确定他并不是开玩笑。
虞霈：“”
拳头硬了。
她垂眸，心里谨记宣正青的叮嘱, 保持沉默。
只是擦药的速度快了起来, 确保没放过一处伤口, 虞霈迅速收手。
“这些药就放在桌上, 两个时辰后你记得再擦一次。”
她将弄脏的地方擦拭干净, 端起血水准备离开。
宣正衡稳坐在地上，就这么看着虞霈忙活。
差不多的时候, 他突然说：“你就这样离开？”
虞霈背对着他，宣正衡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是等了会，没听到她的回答, 他干脆坦白了说。
“我受伤了, 没有人照顾我。”
他都暗示到这种地步了，那女人要再不懂，他真的？？？
虞霈闭眼叹气，心中什么愧疚，后悔都已经滚蛋, 就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她认命放下手中的东西, 上前扶住人。
宣正衡满意勾了勾唇角, 侧头，闲余时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旁边人的身上。
他躺在床上，静静观察着忙碌的人。
受伤的后遗症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宣正衡脑袋逐渐陷入昏厥。
等虞霈凑过来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这才发现人已经沉睡。
她帮忙盖上被子后, 就在旁守着。
照顾宣正青久了, 虞霈从大夫那也学到不少。
要真出什么事, 她还能应付下。
夜慢慢暗下，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一点点落下。
熬了两个时辰，虞霈帮宣正衡换完药后，便有些困意。
她打着哈欠，眼皮下垂，刚想靠在床头歇息会，昏睡的人却在这时剧烈动了起来。
虞霈被惊醒，连忙俯身过去查看情况。
结果刚靠近，宣正衡就伸出了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虞霈被正面锁在怀里，还没来得及抬起的头直接埋入了他的胸膛。
她想推开人，昏迷的宣正衡像是猜到了她的动作，手臂打横，蛮力镇压了她所有动作。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虞霈看不到上头人的表情，但从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宣正衡陷入了梦魇。
满头的汗水，面容狰狞，挥舞的双臂越来越大力。
虞霈前面还试图挣脱过几次，后面见越挣脱抱得越紧，就干脆放弃了。
随意握住他的手掌，虞霈学着幼时记忆里女人的动作，小心拍打着他的背，哼着小调。
软绵的歌声下，宣正衡逐渐恢复平静，但依旧没有放开她。
虞霈也懒得再挣扎，趴在他身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天刚亮，宣正衡醒了。
他伸长脖子，往下看，只能见到一个黑色的头顶。
而身子被人压住一夜，又酸又麻。
最主要的是，还是他自己抱住的人。
宣正衡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隐约记起昨晚的事，他盯着床顶，沉默了几秒，眼中情绪变化了好几次，波涛四涌，最后归于平静。
慢慢松开手，放轻动作将人抱到旁边，帮她掩好被子。
宣正衡盯着虞霈的侧脸，视线在她额头到小巧且翘的嘴唇扫过，他的目光逐渐温柔。
坚不可摧的盾裂了一条缝，悄无声息下塞入了一个名字，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在里面早就有了颗种子，此时已经开始萌芽，有些感情注定逃避不开。
宣正衡没看太久，迟了几步的理智回复，他掩饰性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立马移开了视线。
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穿好衣服出门。
外头院子和昨晚并没有什么区别，被宣夫人撤走的人没有回来，暗处守着他的人却又增加了。
发现这一点，宣正衡挑起的眉眼阴沉了许多。
他只在院子呆了会，就又回到了房间，在桌前坐下。
差不多半个时辰，床上的人爬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窥，相对无言。
虞霈迟疑了下，还是忍住询问他伤口的冲动。
她想着宣正衡前面几次不待见的模样，瞥了眼人，立马转身绕到另一边离开了这。
张嘴还没来得及向她道谢的宣正衡：“”
宣夫人这次打定注意，一定要给宣正衡一个教训。
拘禁的范围从院子变成了房间，一日三餐也是由人送到门口。
除了天天晚上偷溜过来给他送药的虞霈，宣正衡一连三天就没见过其他人。
到了第三天，宣夫人终于消了气，才恢复正常。
宣家二少爷又回到了以前的待遇。
同时，虞霈又收到了嬷嬷传来的消息：计划继续。
当天晚上，虞霈沐浴完又偷溜去了隔壁房间。
一回生二回熟。
宣正衡再看见她，并无太大惊讶。
在虞霈刻意勾引下，两人共度良宵。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终于停止。
宣夫人接着给宣正青检查身子的由头，将大夫请进了庆苍苑，给虞霈把脉。
几个人期待看着大夫，希望从他口里听到好消息。
可惜，大夫把完脉后，摇摇头：“并无异常。”
宣夫人喜悦的心被倒了桶凉水，立马冷了下去。
她颦眉，有些不耐看了虞霈一眼，转身将大夫喊到了一边。
虞霈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就只看到大夫一直摇头拒绝宣夫人，最后，宣夫人直接递上了好几块黄金，那大夫才迟疑点头。
系统趴在她旁边小声嘀咕：“八成又在计划什么坏事。”
虞霈摸了摸它的头，神色不明，并没有应话。
宣夫人的心思，很好猜，在大夫诊断出她没怀上时，她就已经预测到了她将会做什么。
果然，在大夫走后，嬷嬷交给了碧问碧研几副药，叮嘱着她们一定要看着虞霈服下。
虞霈躲在暗处，嘲讽看着。
大夫走了没多久，得知消息的宣正青过来了。
他以为是宣夫人虞霈几人身体出了问题。
这也是上次宣正衡出事后，宣正青第一次来庆苍苑。
问清楚宣夫人情况，确定她身体并无异常，宣正青急匆匆去了虞霈房间。
两个许久未见的有情人，见面后黏在了一起。
虞霈抱着他的胳膊，温声细语和他说着自己这个月来发生的事。
她都是挑着有趣的事，又经过加工，就剩下欢乐。
宣正青知道她有所隐瞒，装作不知，听到有趣的也顺应笑几声。
他抚着虞霈的背，闲谈般道：“霈霈，你想不想离开宣府？”
虞霈坐直身子，推着宣正青的肩膀，她不解看向他：“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离开宣府。”
宣正青对她的反应早有料到，他来之前就想好了答案。
“你不想找到你的亲人吗，和他们在一起？”
虞霈果断摇头：“不想。”
她被买入王府时年纪虽小，但也记得，她的亲生父母并不待见她，要不然也不至于将女儿卖给王府时直接签的死契。
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不见他们来找过她。
虞霈早些年还有些想法，在遭遇了被污蔑赶出王府一事后，就彻底死心了。
现在的她，也算是死上一回，很多事早就看开了。
“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虞霈说着，紧握住宣正青的手，她怕极了被抛下，“嘉卿，你问我这个，是不是厌我了，所以才想把我赶出宣府。”
只是一会，虞霈就已经将各种可能都想了遍，越想她越伤心，原本笑着的脸耷拉下来，艳丽的眉眼带着丧，她垂着头，泪珠子在眼眶荡。
宣正青哭笑不得，不知怎么解释。
他问出这个问题前，就想过虞霈各种反应，可唯独没想到，她会因为这点问题而联想到那么多。
“霈霈诶，不是”
宣正青说着话，手背上落了滴温热的水，他这才发现，虞霈在默默哭泣。
温和如玉的公子慌了，平稳的情绪破了洞，他连忙捧着小姑娘的脸，安慰，“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厌了你。”
虞霈揪着那个问题不放：“那你要我离开宣府。”
“我只是问问，没有那个打算。”
宣正青懊悔得要死，早知道会惹得虞霈伤心，他还不如不说。
他柔声哄着人，巴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证明：“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说了。”
宣正青揽着人，他向天保证：“我宣嘉卿，一直到死，心里都只会有你。”
虞霈连忙捂住他的嘴：“什么死不死，呸。”
她听不得宣正青口里冒出什么生死的字眼，听着心里就揣揣的，总感觉马上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虞霈也顾不上刚的问题，非要逼着宣正青说了几段吉祥话，一直狂跳的心脏才安歇了点。
宣正青任由她安排，一脸笑意顺从。
两人这边甜甜蜜蜜，宣正衡那边水深火热。
宣夫人请来的夫子又告了状，她将宣正衡拉过去又是一顿批，丝毫不顾及他的面子，当着屋子里众多奴仆的面，越骂越过分。
宣正衡忍着火，等她批完，转身就不见了身影。
他大步流星穿过花园，想要离开庆苍苑，却在门口被人堵了回去。
宣正衡冷冷盯着侍卫们，就在那些侍卫以为即将又要与他发生冲突时，他扭头换个方向。
他去了虞霈的房间。
门口只有碧研一人。
“你们姑娘呢？”
碧研上前一步行礼，老实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他：“回二少爷，虞姑娘和大少爷在西边院子。”
“大哥来了。”
宣正衡被宣夫人拘在书房看书，外头有什么消息，向来是传不到他耳里。
乍一下从碧研嘴里听到大少爷三个字，他还有些惊色。
不过容不得他再去多想，宣正衡的脑子现在就剩下一个念头：他想见到虞霈。
得知她的下落后，宣正衡又拐去西边院子。
隔得老远，他就听到了两人的欢笑声。
宣正衡加快脚步，结果还没踏过拱门，就看见了虞霈与宣正青两人亲密靠在了一起。
他眼睁睁看着，虞霈睫羽颤抖着，小心将自己的嘴轻轻碰了下宣正青的脸，在人还没察觉前，又连忙扭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那白玉细腻的耳朵却红了透。
那一刻，再娇媚惑人的脸，也变得格外青涩，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宣正衡迈开的脚突然停在半空，他脑子空白了秒，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两人目光扫到这边时，他扭身往旁边避了避。
他紧靠在灰墙上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搞懂自己躲避的原因。
里面的人小声说着话，语气是完全不避讳的甜蜜。
那娇娇的语气，从来没出现在他面前过。
哪怕是在两人亲密距离为负，紧密纠缠在一起，所给出的回应也只是受不住的轻哼，娇柔的嗓音甜腻却不走心夸赞着。
宣正衡在此刻，倏而想起件事。
他与虞霈，少少算来，也有几十次的欢好，但她却没有亲过自己一次。
而且细细回想，每一次虞霈都是想方设法勾引自己，目标精确，就是要把他弄上床。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是冲着欢好而来。
宣正衡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并不是很想相信自己的推断，可记忆中的蛛丝马迹，以及虞霈所有古怪的举止，都无一不是在验证这个猜想。
不是。
宣正衡控制自己不多想，他甩掉那些胡思乱想，试图让自己回想着两人第二次欢好时，虞霈望着自己情意浓浓的眼神。
那么充满爱的眼神，怎么可能伪装的出来。
这也是宣正衡没怎么猜测就相信了虞霈喜欢自己的直接证据。
越刻意去回想，宣正衡越想不起当时那一幕的场景。
反倒因为他的猜测，取而代之的是虞霈羞红了脸偷亲宣正青的画面。
少女烧红的脸，晕红的耳廓，碎成一片片，循环在眼前播放。
宣正衡脸色变得苍白，他睁着双眼，漆黑的眸子反射不出光，变得有些瘆人。
他麻木迈动着脚，回到自己房间。
路过的奴仆们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一个个不敢做声，放轻动作，生怕惹到怒火下的主子，被逮住出气。
宣正衡在房间里独自呆了近一个时辰。
他打开房门，随手抓过两个奴仆。
“我问你们，女子在自己喜欢的男子的面前可会羞涩？”
奴仆们心惊胆战，谁也猜不透宣正衡问这个问题的用心，两人没一个敢发话。
迟疑久了，高座上的人不耐烦起来，压迫的目光扫下，奴仆们试探着说了起来。
“二少爷，这我们也不清楚，小的两人都为男子，又从何得知女子的心思。”
“不过，据小的们常听的戏，戏文是这么说的，女子见情郎时，那可都是娇羞详不语，眼波横【1】，羞答答得都不敢靠近。”
会的。
会羞涩。
所以她在大哥面前羞涩，不敢冒犯他，而在自己面前，随意放肆，从未看见过一丝娇羞。
宣正衡缓缓垂眸，他咬着牙，面部肌肉抽搐。哪怕再怎么不想相信，事实还是摆在了他面前。
虞霈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