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野狗
桑淼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脖颈处的酸疼还没消。
她脑子混沌片刻，下意识抬手想往脖子上按，手一扯,却传来一串金属锁链哐当的声响。
“我操……”
桑淼猛地清醒，下意识挣扎起来,锁链却纹丝不动。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绑在一张圆床外边,脖子戴了条黑色皮革项圈，上面还坠着一颗金色的铃铛，她稍微一动，铃铛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叮铃。
察觉到什么似的，桑淼蓦地偏头,视线和床边一脸冷漠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男人两条长腿包裹在修身礼服长裤下，胸肌微微隆起，身材比例堪称完美，高挺的鼻梁，刻薄的嘴唇,正是她避之不及的那张傲慢到不可一世的长相。
怒火在一瞬间被点燃，桑淼眼底红血丝都绷出来，她死死盯着这个男人，脑子嗡了一声。
“边野,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边野深邃的眼睛眯了下,暂且没计较她这久违的和他打招呼的方式。
这么久不见，她好像又长高了些,也不像最初那般瘦弱，骨子里透出来的生命力变得更加直观。
他舔了舔牙齿，更加不爽。
像是他藏了很久的宝藏一朝被人发现的感觉。
边野站在床沿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噙着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有病也是你逼出来的。如果你当初不跑，或许我也不会和你走到这一步。”
“不跑？”桑淼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不跑被你囚禁一辈子？”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边野冷漠的眼睛冰凉透彻，他沉默几秒，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根薄荷烟，而后在她身边坐下，睇着她：“跟我在一起，你觉得是囚禁？”
“难道不是？”桑淼又试着挣了下，不管是锁链还是链扣，仍是纹丝不动，她心里更烦躁，语气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跟你在一块，我他妈只觉得窒息。”
边野看她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冷如冰锥：“我有没有跟你承诺过，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即便你对我给出的条件不满，或许你长了一张嘴，可以提出来？一切都好商量，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回来救我，我以为我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结果你却毫不犹豫往我后背插进一把刀子，转头就离开！桑淼，是你背叛了我！”
听到这话，桑淼眼皮跳了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初那场信息素失控的好戏也是边野自导自演。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自己傻逼，还是赞叹边野手段太高明。
“背叛？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怒极反笑，桑淼扯着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和你站在同一条船上过吗，就给我扣这么一顶帽子？狱长大人，你怎么总是喜欢想当然？”
边野僵了一下：“什么意思？”
“要我说得更清楚点？”桑淼那点微末的修养也被边野磨得消失殆尽，她冷着声音刻意道，“当初回去救你，纯粹因为我心地善良，做不到见死不救。那个情形之下，换成谁我都会回去救，跟是不是你边野毫无关系。”
“……”边野脸上的表情慢慢不见了，心口升起一股郁闷到极点的情绪。
这话的意思是，他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有一丁点特别？
哪怕他将姿态放到那么低，哪怕对她有求必应，哪怕他甚至都接受了她和那个beta睡过的事实，这人居然也一点都没将他放在心上过？
缓了又缓，边野才把喉咙里那口血腥气咽了下去，他不错眼珠地看着桑淼，僵硬地吐出一口烟雾，而后又狠狠吸一口烟，手臂撑在她身侧，泄愤似的将烟圈吐在了她脸上，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白、眼、狼。”
桑淼被强烈的薄荷味道呛住，咳嗽了几声。
面前这个男人无疑从动作、神态到语气都充满了挑衅，桑淼拳头紧攥起来，狠狠扯了下锁链，手臂肌肉紧绷，连额角上的青筋都跳了跳，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别白费功夫了，链扣是从墙上接出来的，锁链也是用的最坚固的金属材质，除非你把整间包厢都毁掉，否则绝不可能将它扯断。”
桑淼气得肺疼：“算计我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边野坐直身体，薄唇轻启：“我原本也不想和你这么算计。”
桑淼用冷笑回应他。
烟雾浮白，将边野的五官轮廓晕开，他低下头，暖黄灯光点缀在他眼睛里，像月光流淌在海面上。
“如果我不这样算计，”他低声道，“你还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跟我讲话？”
桑淼继续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现在心平气和？”
任谁突然被人阴一手又被绑成这样动弹不得，恐怕都无法接受。
也就边野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才会以为这是他给别人的恩赐，别人理应接受。
说不通，桑淼也不想和他周旋了，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你是要让我回流放区，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回去，死了这条心吧，”她快速道，“我的伙伴就在隔壁，即使你现在强行带走我，发现我不见了以后，他也一定会去找我，你这次别想摘清干系！”
“听听这口气，”边野喉间溢出一声笑，“离开流放区才几个月，都交这么多新朋友了，本事不小嘛。”
桑淼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她磨了下唇角，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
“都被绑成这样的姿势了，还问我想干什么？”
边野嗤笑一声，将烟掐灭，用那只极具侵略性的手，沿着桑淼被迫抬起的脖颈线条滑下。
他拨弄了下金铃铛，而后往里面不轻不重地一按，看到年轻alpha金眸睁大，露出窒息的表情。
条件反射之下，桑淼更加强烈地挣扎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凌厉的怒意，反而令人更加兴奋。
锁链和铃铛爆发出杂乱无章的哗啦叮铃，掩盖了边野喉结滚动的吞咽声响。
边野松开手，目光扫过桑淼被她自己挣得凌乱不堪的长裤黑外套，外套里还套了一件白t。
很学生的打扮，衬得她稚气未脱，少年感十足，又因她掀起的些许衣角，劲瘦的腹肌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靠近右腰的位置还有一颗淡淡的小痣，带给人些许蛰伏的压迫感。
alpha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征服欲燃了个彻底，边野抬眼凝视着桑淼，眸色很深，意味不明。
桑淼：“……”
被他这么看着，桑淼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刚想说话，白t宽松的领口被人往旁边一扯，男人灼热的呼吸跟着覆上来，硬茬的头发擦过她脸颊，随即他狠狠一口咬在了桑淼肩膀上。
桑淼肩背瞬间绷了起来，她想直接给边野一手肘，后者早有防备，单手一按，将她两只手都桎梏住，更加报复性地加深了嘴里的力道。
“这么喜欢咬人，”桑淼气笑了，讥讽道，“你他妈才是条野狗吧？”
边野被她的口不择言骂得动作一顿，不过仍然没停。
直至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他才慢条斯理地从她肩膀上抬起头，伤口足够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带着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狰狞怒意，也带着想要让她铭记的刻意。
边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复又低头，一点点把上面的血迹舔干净了。
“别他妈恶心我了好吗？”桑淼骂他已经骂到自暴自弃了，如果可以，她现在还想对他竖个中指，“边野，真的，我草你祖宗。”
边野发完疯，又一点点把她的衣服拉好，嗤声道：“祖宗都死绝了，你操不了。”停顿两秒：“家族就剩我一代单传。”
桑淼：“……”
“再说一遍，我，”她忍无可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对、你、没、兴、趣。”
“因为我不是omega？”
问这个问题时，边野声线比之前暗哑。
不知为何，他感觉桑淼的信息素比之前更浓郁了。
浓郁到只需要这么一点，就能让他感觉到血液正在不受控地沸腾起来。
“知道你在联盟第一军校后，我第一时间去搜关于你的信息，看到了你们学校的帖子，你和你们班上的一个omega同学走得很近，据说你还在升旗台给他念了情书。”
边野目光沉沉，语气又变得阴森起来。
桑淼：“……”
死去的社死记忆又开始攻击我。
但面对边野，她觉得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顺势道：“关你屁事。”
“你已经标记他了？”边野又问。
桑淼仍然是那句：“关你屁事。”
“桑淼，”边野声音沙哑，表情罕见地严肃了很多，“你标记哪个omega我不在乎，但你别随随便便让人闻到你的信息素，联一军校人多眼杂，那些军校里的人背景混乱，不要动不动就相信别人，我的意思是指……”
他眼眸幽深，掠过一闪而过的欲言又止：“任何人。”
桑淼瞥他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这次来费顿，不是带你回流放区的。”边野薄唇微掀，“我有个兄弟，他是利特星西边流放区的监狱长，你见过的，他现在已经在信息素失控的边缘，需要你的信息素融合救命。”
听到这话，桑淼倒是一愣。
边野搞这么大一阵仗，她还以为这次再脱身可能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那个红毛？”桑淼问。
“嗯。”
边野起身，从旁边拿出一套抽血的工具：“你不是说自己做不到见死不救吗，那这次，”他声音低下去，高傲的头颅也跟着低下去，“能不能也救他一次？”
“我答应救他的话，你以后都不会再来烦我了对吗？”桑淼继续问。
“我只能承诺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强行带你回流放区。”边野道，“其他的，我也不能保证。”
谈判失败，桑淼干脆道：“那我不救。”
边野微微抬眼，有些惊讶。
“爱谁救谁救，反正我不救。”桑淼眉梢挑了下，语气有种不近人情的意味，“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边野背脊一凉，身体的本能嗅觉让他闻到了一丝危险。
然而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空气中忽然爆发出猛烈的信息素味道，香草琥珀像是烈日下涌出的树脂，辛辣而干燥，带着些许清新的草木香，如同一头未被驯化的小野兽，朝边野沉甸甸地压了过去。
边野浑身僵硬，几乎瞬间便很难再动弹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桑淼，艰难开口：“你……你怎么会……”
“我腺体长出来了，没想到吧？”
边野的影子盖住桑淼的一半脸，阴影厚重而灰暗，她将自己的信息素一点一点压在边野的脊椎上，看到他因为承受不住而慢慢半跪在她床前，被她的信息素封死了所有退路。
“便宜你了，第一次的信息素试炼就运用在了你身上。”
年轻alpha下颌线条利落瘦削，玩味勾唇时，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满室的空气都变得令人窒息，她长睫微垂，犹如发号施令的死神：“现在，马上，解开我的锁链，否则——”
“我杀了你。”
边野死死咬着牙，抓在床沿边的指节用力到泛起青白。
桑淼的信息素他之前多多少少也感受过，可远没有这次直观。
这样强大的压迫力，简直是最直白且无法抵抗的暴力，好似她再继续施压，就能逼得人神经断裂，心脏骤停。
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对信息素的运用居然进步得如此神速。
边野额上冷汗直冒，他强忍痛苦，还不忘挑唇嗤笑：“多大年纪就敢学人杀来杀去，小朋友，杀过人吗？”
桑淼的确还没真正杀过人，之前杀的要么是虫族，要么是被虫族寄生的畸变人。
她倒是想杀5066来着，结果失手让他跑了。
尽管她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对杀人这种事也变得不是那么在意了，但不妨碍她现在拿边野试手。
桑淼冷冷看着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说到做到。”
边野渐渐笑不出来了，他在桑淼眼里看到了实打实的杀意。
这么多信息素，如果全部收集起来，也算够用，的确没必要再因此将人惹急了。
现在不似当初想要将她完全藏起来的心境，他明白自己藏不了她了，那么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行，就当这交易我做了。”
沉吟片刻，他示意桑淼信息素稍微收敛些，自己艰难地站起来，拿口袋里的感应控制器。
按钮按下的瞬间，桑淼四肢和项圈的锁链都解开了。
下一秒，边野刚想说话，抬头便被人掐着脖子往床头上狠狠一掼，边野的背脊砸在墙壁上，他吃痛地嘶了一声，感觉自己手臂都被她这一下砸脱臼了。
“怎么……”边野呼吸不畅，断断续续地说，“还想杀我？我可是你亲手救回来的。”
桑淼没说话，目光冷极，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右手紧握，一拳揍在了他脸上。
她手上没留太多劲儿，打得边野脸颊往旁边一偏，嘴角跟着破掉，俊脸立刻肿了起来。
“这是你刚才咬我，还给你的。”
趁着他吐嘴里血沫的时候，桑淼将刚才缠在他身上的锁链，一点点重新奉还给了他。
“不是喜欢绑人？不如绑你自己好了。”
桑淼刚将皮革项圈卡进他脖子里，却被后者还没来得及锁住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因着要桎梏人，桑淼小腿压在他身上。
却被边野用膝盖轻轻在她小腿上摩挲，很难耐的模样。
“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边野用一种强忍欲望的目光看着她，半真半假地哑声道，“我受不了这种折磨。”
桑淼：“……”
她真快服了这疯子。
僵持间，桑淼的终端响起，是陈韫的来电。
思忖片刻，考虑到黑市不是惹事的好地方，桑淼还是松了手，朝边野竖了个中指，起身往外走。
“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我当敌人？”边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还需要问？”桑淼头也不回地说，“你这些行为不就是一个标准的反派？”
边野似乎是被这句话逗乐，闷声笑了，他没急着解开自己的锁链，反而晃了下终端，给桑淼留给黑市买家的账号里转了5亿星币过去。
“你的章鱼活卵我也要了，”边野道，“合作愉快。”
闻言，桑淼脚步一顿：“你测过那玩意儿的等级了？”
“当然，的确是s级章鱼卵没错，”边野道，“说好的3亿星币，外加2亿你救人命的信息素，这个生意做得不亏吧？”
桑淼没回答，既然边野愿意放她走，她也没理由拒绝这钱。
不要白不要。
给陈韫回了通讯后，她没再管边野，跟着陈韫一起离开了黑市。
直到桑淼离开，边野才敛了表情，脱下礼服，查看自己的伤势，只见男人精壮的后背上，新的旧的，满是纵横交错的可怖伤痕。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些伤，将错位的手臂骨头直接徒手掰正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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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从学校的飞行器停泊区走下来，桑淼还是有种恍惚感。
她没想到边野居然真就这么放过她了。
先前不是到处抓她么？还给她发了那些神经病短信，现在又怎么忽然改注意了？
桑淼越想越觉得蹊跷，一抬头，看到了前方出口处迎面走来的谢异。
按理说，周末谢异是要回家的，原本不会再出现在学校里。
桑淼揉了揉被风吹乱的头发，迎上谢异看过来的视线时，有点不想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看到谢异，她无意识往陈韫身后躲了一下。
陈韫被桑淼敷衍了一路，问她黑市发生了什么也不说，这会儿看到谢异他才恍然明白，敢情桑淼这是急着见谢教官。
于是他朝桑淼眨眨眼，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不当电灯泡，拍拍桑淼的肩膀，一溜烟就跑了。
桑淼连他一片衣角都没能抓住。
谢异走过来，和她并肩往学校走：“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刚给你打通讯怎么不接？”
桑淼刚才烦躁得很，压根没看通讯，便语气僵硬道：“没看到。”
她转移话题道：“你在这儿等我是有事吗？”
谢异“嗯”了一声，但没立刻说什么事，微眯着眼打量了桑淼一圈，轻声问：“我刚找过谢回，他说你和陈韫一大早就出门了，我算着时间你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便想着来这儿等你。你俩出去干什么了？”
“……”
桑淼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就……处理章鱼活卵。那玩意儿我查过，除了孵化没什么用，总不能在宿舍里孵一只大章鱼出来吧，正好做武器不是还缺一笔钱吗，只能卖掉了。”
“只是这样？”谢异追问。
桑淼一下就不说话了，挣扎要不要把边野的事情告诉他。
可告诉他的话，又要怎么和他说自己刚才被一个alpha绑在床上呢？这也太丢脸了。
她莫名不想在谢异面前说这些丢脸的事。
飞行器停泊区的风把桑淼的外套吹得凌乱，差点掀翻在她肩膀上。
谢异只微微偏了一下头，就眼尖看到她白t上很明显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围成了椭圆形状。
“等等。”谢异忽然停下。
“怎么了？”
沉默几秒，谢异蓦地凑上去，拉开她的白t，看到了一圈新鲜而狰狞的牙印。
只一瞬，他脸色冷了下去。
青柠薄荷的味道。
他曾在桑淼伤口里闻到过的味道。
谢异抬起头，望着桑淼，有些不是滋味地问：“你是不是又遇到了那个野alpha？”
“……”
桑淼没想到谢异比她想象中还要敏锐。
鼻子还这么灵。
她刚想战略性挠挠头，抬起手时又被谢异轻轻握住手腕：“这又是什么？”
桑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自己手腕因强烈挣扎被磨出来的血痕。
“……”
“处理章鱼卵，”谢异清冽的声线里多了丝暴躁的意味，他压抑着情绪，抬眸，“需要把你的手绑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