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扔下两个冤种侍女不管，一行人继续御剑而行，远远地将身后歪瓜裂枣的魔兵魔将们甩在后面。一路风驰电掣，非常拉风。
呃，如果忽略一路上下面百姓的眼神。
当有一个白衣飘飘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御剑行于空中，周身云雾飘渺，将他笼得似雾似幻，总有百姓会跪地高呼：“神仙显灵！神仙显灵！”激动到声嘶力竭，老泪纵横。然后再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一齐看这奇景，传染一样一齐跪地，感慨高呼，叩谢苍天。
啊，社恐的话肯定是受不了这场景。但是社牛的话，肯定会当场飘飘然，放慢前行速度，多听听百姓们的赞美，然后恨不得用尽毕生所学表演在空中飞行的一百零八种方式，获得底下密集而来的人群们的敬仰和惊叹。接着此人面上看似波澜不惊、从容镇静，实际心里欣欣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花开花开、人见人爱、翩翩公子，举世难遇。
但是以杜长若的角度，就只会觉得，嗯，要是底下的人群再热情一点，欢呼声再高一点，扔一些铜币、纸票之类的东西。他其实跟卖杂耍的没什么区别。
但还是有区别的，……卖杂耍的没他这么自恋。
此刻，就是被群众围观之际。
他们在上空飞，魔兵在身后追，观众在底下看。
初看见一个御剑的白衣修者时，大家的情绪还是激动的，差点就有人要‘神仙显灵’‘神仙显灵’地叫起来。
但随后看见第二个、第三个、一群，这些‘神仙’就跟批发一样、一个流水线生产出来般，以同样的姿势在空中疾速飞驰，后面还跟着一大堆烂七八糟、乌泱乌泱的魔兵。这时再细看前面的修仙者，总觉得他们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底下百姓：哇哦。
这时就算找个社牛之上的社交恐怖分子来，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这是崇拜的目光，这分明就是吃瓜看戏凑热闹见世面的眼神。
这比之前看杂耍般的目光还要热切，一定要形容的话，杜长若觉得这是在动物园看猴子的眼神。他们是人，而杜长若等是猴子。
还真不是她想多了，虽然众位修仙者觉得自己依旧仙气飘飘、风流倜傥，但是底下已经有人看着他们一字排开的队形，一溜的白色衣衫，咂咂嘴道：“还挺像大雁。”
一伙百姓的目光一齐聚在说话的人身上，那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呃，……难道不像吗？”
一伙百姓再齐刷刷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空中。嘶，还真挺像。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再看混在一堆白衣里的身着侍女服的杜长若，就像是混入洁白雁群的羽翼花里胡哨的野鸭。
人们的视线就开始诡异地落在她身上。
杜长若：哈哈哈
掬一把辛酸泪。
所以说人生在世，还是要少装逼。
感受到底下人群越来越集中且专注于她的视线，杜长若头皮发麻，当场在半空中从储物袋取出一个幕篱带在头上。哦，还特地选了一个白色的。
师兄看着她的行动，不解道：“怎么了？”
师兄！我不想被当成野生水鸭看！
但这是能说的吗？是适合在被敌人追赶途中说的话吗？
不能，且不适合。
于是杜长若诚恳道：“我晕风。”
喻行舟：……
等到终于甩开身后的二逼魔兵，且远离了百姓落在荒郊野岭处，行至半途，喻行舟才能好好看看自家师妹的面容。
他原本打算入魔宫掳常茹，也是为了打探师妹杜长若的下落。虽然广传的是魔尊万俟空喜新厌旧，爱上新人后就将旧爱杜长若赶出魔宫，不知下落。但喻行舟总觉得蹊跷。
他还记得在跳鬼渊前，师妹跟他说过，万俟空留她是当药引。那么万俟空对她的态度，就绝不是外人看到的亲昵和对恋人的宠爱，这都是幌子，是障眼法，为的是不让有心人多想，实际他是把师妹当成药品，等待时机就要夺去她的生命。而他这个师兄却无用，护不了她的性命。喻行舟越想越心酸，深觉自己不够格当大师兄。
‘误以为万俟空对杜长若的态度是对恋人的宠溺’的外人们：……你想太多了。
总而言之，喻行舟是不信万俟空将杜长若赶出宫的传言的。既然师妹是药引，万俟空就不可能会放她走，而他派人四处寻师妹不得的理由就是，师妹仍被万俟空藏在宫里，只不过从被众人所得知的高调状态转为了被藏着掖着的隐匿状况。而这种形势的转变多半是因为：时机到了，丧心病狂的万俟空终于要拿师妹入药了。
每每想到这里，喻行舟就寝食难安，感觉师妹就是在地狱里挣扎，每活着的一天都是受尽了苦难，甚至多半有可能已经死了。
于是喻行舟再也坐不下去了，聚集了一干人等，在万俟空出宫处理他内部纠纷时，一行人杀入魔宫，誓要救出小师妹。就算她已经死了，也要把她的尸骨取回来好好安葬，绝不能将她丢在魔宫这种龌龊肮脏的地方。
当即，他就把矛头对准了万俟空如今的软肋常茹，先掳到她以后，看她作为万俟空枕边人知不知道情况，再地毯式搜索小师妹的被藏匿之处。
结果他刚到常茹宫殿不久，就迎头听见一声问好，直接就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师妹杜长若。
讲道理，他是震惊的。
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站在人群里，……这合适吗？
但是情势紧急，容不得他多想，也顾不得思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拉起杜长若就御剑狂奔，直到现在尚且安全时，才能好好看看她的样貌。
喻行舟眼眶湿润、饱含热泪看着受苦的师妹，上上下下打量着。
手，在。脚，在。身上器官，好像都不缺。衣服上，没血迹。
但喻行舟仍没松一口气。饶是如此，师妹在吃人的魔宫待了这许多日子，肯定是度日如年，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受尽苦楚，被人冷眼相对就不必说了，魔尊残暴，使在师妹身上的刑罚，鞭刑笞刑等必定不计其数。别看师妹表面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裹在消瘦衣服里的皮肤肯定是伤疤连着伤疤，体无完肤。
好在师妹熬过来了，还活着。
他单是想一想就觉得心更痛了，眼里不自觉地就浮了层泪水，感慨唏嘘心疼地看着师妹苍白消瘦没有血色的……小脸。
然后他就心疼不出来了。
脸小还是小的，但是跟消瘦惨白没有血色没有一点关系，脸色白皙有光泽，眉眼清丽动人，眼睛神采奕奕，发色鸦黑，连一根分岔的头发丝都找不出来。和喻行舟自己所想象的瘦弱凄惨吃了上顿没下顿，缺乏营养的小可怜形象大相径庭。
然后他再去看杜长若的手腕脚腕，衣服袖子稍微往上抻了抻，露出来的皮肤也是没有一点伤痕的。
而且看她的身形，总觉得比起之前，稍微圆润了一点？虽然是更好看了没错，但是，果然是胖了吧？
喻行舟：……
于是他在嘴边的那句饱含情意的：“师妹你受……”受罪了这几个字死活没说出来，再次咽了下去。
变成了：“师妹你……胖了。”
本来也受他影响，见到师兄非常激动，正处在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状态里的杜长若，饱含着泪水听见他这么说……
杜长若：……？你在讲什么狗话？
热情瞬间被击碎。
处于怀疑人生阶段的喻行舟和被喻行舟人身攻击了的杜长若，这对冤种师兄妹继续沉默地赶路，朝原本的宗门，清正宗赶去。
脱离了万俟空的统治，人间真的是碧空如洗，草色茵翠，连空气都清新干净了不少。清正宗建在山上，云端缭绕之处。从杜长若行至山脚时，一眼可望青松树木绵延而上，耳边都是清脆的鸟鸣，再往上看山势嵬巍，云气笼罩。一目了然的高。
……这下不得不御剑了。
刚筑基没多久，不会御剑的杜长若蹭着师兄的顺风车飞至了距离山顶附近清正宗所在位置。这时已有不少弟子并着几位长老得知消息在等待着他们了。
因着前次万俟空攻打仙门，本来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杜长若危急关头出来以性命制止了他，导致万俟空一方法阵破碎，他们这些仙门人士才能够从罗网中逃脱出来。虽然也有不少人对当时万俟空与杜长若的亲密举止颇有微词，但绝大部分有良心的人并不会因此对杜长若产生怨恨和迁怒心态，毕竟他们的命确确实实是杜长若救的。
此刻他们就在山门前等待着杜长若。
和喻行舟想的一样，他们也觉得杜长若在万俟空手下生存，必定是凄惨无比，尤其是那次因她破坏法阵才坏了万俟空的大事，就算真如传闻所言，万俟空之前确对她有过些心思，但遭此一事，也该磨灭的一干二净了。他们当时一直觉得，杜长若肯定是活不成了。
结果没成想，她居然还活着。接到喻行舟一行人的讯息时，清正宗众人都不敢置信，万俟空何时这么仁慈了？但随即一想，多半是拿杜长若还有些用处，他大约是有不能杀她的理由。
可就算人不死，折磨人的阴私手段也多了去了。杜长若就算还活着，但多半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就剩一口命吊着了。
这些人越想越难过，想到杜师妹是因为救自己才会遭此一难，就越想越自责，甚至做好了看见身体残缺、瘦骨嶙峋、半人半鬼的师妹的准备，甚至有人觉得等待实在煎熬，耐不住提前下山去接了。
一路焦急又心情沉重地接到喻行舟等人，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内心克制的所有情感都浮出心头，眼眶唰地就潮湿了，喉头哽咽道：“杜师妹呢？”
杜长若听见有人叫自己，冒出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生，而且与喻行舟会合的这群人之间气氛低沉，愁容满面，甚至有人忍不住啜泣。
杜长若叹息，人生不易，看来他们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说话，不能够戳到别人的痛处。于是她老老实实、恭恭谨谨地向这个迎风流泪的青年行了个礼，温声道：“师兄好。”
反正她辈分最低，遇人叫师兄准没错。
这位师兄听见她的声音泪流得更厉害了，隔着眼里朦胧的水花去寻她的身影。
……然后看见了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杜长若。
他噎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继续流着泪往后面张望：“杜师妹呢？”
杜长若：？
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讲道理，我真的要毛了。
等到他终于弄明白，在他眼前的这位就是杜长若后，他沉默地与杜长若大眼瞪小眼。
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后面的人不明白他的纠结，只是听说见到了杜师妹，视野范围不太宽阔的他们一个劲地往前挤，激动又愧疚地道：“杜师妹你受……”受苦了这几个字还没说完就挤到前面了，成功看到了身姿挺拔、容貌清丽的杜长若。她朝他们警惕地微微颔首，瞧着非常的正常，倒是他们这些匆忙赶过来的人看起来比较落魄。
众人：……
杜长若确实很警惕，因为这些人说的话与喻行舟在人身攻击她之前讲的话一模一样。她审慎地盯着他们，甚至退了一步。
这些人要干嘛？不会在下一秒就要和喻行舟一样一齐说她胖了吧？
有病吧！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新手段吗？确实挺杀人诛心的。
所幸这一切没有发生，在他们开口之前，一位一看就是处于高层的长老站了出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慨叹又慈爱地真切道：“长若，你真是受委屈了。”
众人：……？
她看起来过得比我都好，她哪里受委屈了。
但既然长老都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他们也能！
于是一群人争先恐后、不甘示弱地慰问起来，“师妹你受苦了！”“魔尊残暴，你辛苦了！”“太不容易了，你一定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是师姐无用，救不了你！”
诸如此类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在如此悲壮伤感的气氛之下，杜长若也觉得自己受足了委屈。是啊，我每日在魔宫混吃混喝……咳，卧薪尝胆，我是真的很不容易啊。
到最后，前面的人都把安慰语说完了，轮到一位小师兄时，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抓耳挠腮一番，他看了杜长若一眼，昧着良心道：“杜师妹，你受罪了，看着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喻行舟：……啊？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宗门是个马屁精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