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174章
我就这么以暂住的名义,在卡丽达斯庄园无限期地留了下来。
那笔金子和金库的钥匙,第二天晚上就全部交给了莱斯特兰奇。
艾米莉亚紧张地看着我拿出袋子,而自己的丈夫郑重收了下来,并且给出了和她一样的承诺,很是欢欣地舒了一口气。
我瞥了一眼莱斯特兰奇,看到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露出的狡黠和无奈,忍不住也虚伪地摆出期待的神情,表演给艾米莉亚看。但我们都知道,在一间只有我的房子里,如果我见了什么人,或者写一些什么信件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是一个没有家族,没有牵挂的魔鬼。里德尔能操控的只有我们之间的契约和我对他不能明说的情愫。从人类的文学作品来看,那种感情疯狂危险,甚至非常致命。我并不像他的其他食死徒一样安全。
莱斯特兰奇大概只以为,里德尔担心我泄露他的计划。但事实上我很清楚他真正的秘密是什么。只要那个秘密能一直不被发现,他就永远有立于不败之地的底气。即使帮助魔法部杀掉他,需要我忍受着全身伤疤、毫无魔力,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这种听起来不像个正常人会做的事情的代价。但他的所有食死徒中,我恐怕是永远都不会真的拥有自由的一个。
这件事情想起来令人感到窒息,但事实上,经历起来却很平常。
就像人类被自己的生存欲望,和因为自己或者父母的繁衍本能引导着,创造出来的的“家人”们拖累着一样,绝对的自由并不真的存在。越是强大的个体,就越受制于更多会让他顷刻丧失权利的因素,越是不自由。
不过我已经打算,只要莱斯特兰奇夫妇不赶我,就再也不回到威特罗尔了。我不想见到里德尔了,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进入三月以后,英国魔法部的状况简直急转而下。
虽然这么说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卑劣,但那些更加宏大的、关系到一整个民族命运的事情,的确极大地缓解了我困囿自己扑朔迷离的前途的烦恼。所以除了阅读莱蒂特兰奇家族的先祖们积攒的书籍以外,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翻一翻《预言家日报》。
金加隆的事情爆发后,魔法部为了缓解事态,向欧洲大陆承诺了会还上差值。到后来,为了给英国巫师们信心,还承诺过会慢慢将那些金币回收。他们没有钱立刻兑现承诺,让缩水的货币从英国境内消失是完全可以预料的事情。但根据《预言家日报》的报道来看,他们今年应该还给欧洲大陆的部分也有不少拖欠。
于是四月中旬的时候,德国魔法部以检查违禁货物为名义,拦截了英国运载着铁矿石的“兰斯洛特”号。
葛兰这个魔法部的公开“叛徒”,果然在第二天的专栏里添油加醋地写了这件事情。于是他的崇拜者们(几乎是全体英国巫师,谁会不喜欢叛逆的老男孩呢?)都知道了,英国魔法世界的铁矿石主要依赖瑞典进口。矿石在夏季会由瑞典在波的尼亚湾上部的吕勒欧港输出。而德国恰好横亘在港口和英国之间。
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巫师都会明白,那是一种耀武扬威的胁迫。德国魔法部通过这样的方式清楚地表明了,欧洲大陆——至少是德国魔法部——完全有能力封锁英国,让它的魔法世界,彻彻底底变成一座只能依靠打鱼和种植小麦为生的孤岛,如果它还不愿意还钱的话。
这样简单直接的催债手段,实在是让我体会到了简洁的原始美感。但魔法部的巫师们恐怕要焦头烂额了。
合作司司长帕纹斯和德国魔法部交涉未果后,英国的傲罗在四月份控制了波罗的海入口。
那个地方,比起作为商船航线的意义,在军事上显然有着更加重要的地位。也就是说,英国魔法部在宣扬自己的军事实力,想要欧洲大陆在将英国当作玩弄于股掌的钱袋子之前,慎重思考可能的后果。
尽管欧洲大陆气愤地指责着英国魔法部这种,蓄意破坏和平的野蛮行为。但的确有一些军事实力不足的国家放宽了还款的期限。所以很多时候蛮横无耻的作风,是比文明教化更有作用的。人类从骨子里只畏惧强权。
这件就连厌恶魔法部的巫师们,都忍不住要神情激动地称赞它气节的做法,有个非常糟糕的疏漏:英国魔法世界运转的石油来自于罗马尼亚和巴库的油田,而英法之间的多弗海峡还是英国通往欧洲大陆的必经之路。所以如果不能同时对很多国家形成军事威慑的话,这座漂浮在大西洋中的海岛的文明程度,很大程度上还是广阔富饶的亚欧大陆,和一点都不惧怕它的法国和德国的。
所以这个原本充满了孤勇的个人英雄主义故事,只能接上了一个古希腊悲剧式的结尾:英国魔法部如果不打算和整个欧洲大陆的巫师们打一架的话,就不得不像个成年人一样,选择妥协。甚至憋屈地考虑贷款还上拖欠的可能。
啊,我简直快要悲伤地为里奇摇晃手绢了。
今年的社交季,突然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为了各怀鬼胎的人们奔走角逐的斗兽场。纯血家族们在在莱斯特兰奇的指挥下,筹备着各种慈善晚会,想要在巫师之中建立威信。应接不暇的沙龙、晚宴、酒会上突然多出来的不少有着魔法部背景的陌生人,则毫无疑问是来煽动人们的爱国情怀,想要筹措一笔金子的。
他们一脸尴尬地套着近乎。但只换来了对方举着酒杯语调沉重地,对魔法部导致他们变卖家产、辱没先祖的控诉。那已经算是客气的回应了。事实上,他们得到的更多的还是无视和冷嘲热讽。
莱斯特兰奇夫妇几乎每天午夜之后,才浑身酒气地回来。但哪怕是社交的疲惫,也不能阻止艾米莉亚尖声嘲讽魔法部厚颜无耻、痴心妄想的热情。
我很能理解她。毕竟任何一个智力水平正常的人,都不太能原谅几年前害得自己身陷囹圄的对手。我觉得魔法部可能真的已经赤贫到走投无路了,才会寄希望于这群家伙的。
六月中旬,在欧洲大陆的不断施压之下,魔法部终于放弃了向一直视为对手的纯血家族募捐,这种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一石二鸟”的“绝佳”办法。他们不得不从国外不怀好意的商人们手里借来了利息不菲的贷款。那实在是太糟糕了。
英国魔法部现在不仅没有了缓解国内经济压力的能力,就连主权的独立都快要被外国商人瓜分得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了。而它编订了宪|法承诺要守护的巫师们,还在叫嚣着魔法部的无能。要求里奇限制麻瓜的进入,减少妖精的权利,削减傲罗的军费,将他们的纳税用在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更加有用”的地方。
我觉得第一项和第三项诉求大概是不太容易实现的,魔法部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麻瓜首相的支持,和训练有素的傲罗。但是妖精们的形势就不会太乐观了。
一个曾经被巫师们打败,却掌控着魔法世界所有的金子的种族。巫师们无时不刻不想要让他们的权利一缩再缩,变成和家养小精灵一样的奴隶,实在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就像巫师们的愚昧和可怜,已经无可救药了一样。妖精们也同样不能松开可以保障种族命运的古灵阁。
这个世界上好像每一个生物都挣扎在贪婪、愚昧和能力有限带来的痛苦之中。他们勤恳耕耘的硕果,没能让哪怕一个人是完全快乐的。就连我这个魔鬼,来到人类世界以后都变得矛盾了起来。又或许如同我穿越迷宫,回到现实的过程一样,所有正确的道路都是苦痛的折磨。
富有财力,愿意向陷入困境的巫师们提供帮助的纯血家族,很快一改曾经面目可憎的形象,变成了大家口中捍卫巫师权利、真正关心魔法世界的人。
人们开始回忆起数个世纪前魔法史上记载的,长老会共同执掌的时候,魔法世界繁荣强大的日子。即便是邓布利多亲自撰写了文章,阐明纯血论和这些家族垄断权利的弊端,都没有什么作用了。不过话说回来,就好像现在的威森加摩,这些年来真的有毫无背景的巫师,通过选举进入过一样。所以不管权利从魔法部更迭到纯血家族与否,它们都和被操控利用,受尽折磨的普通巫师们没什么关系。
不过我大概知道里德尔要做什么了。
威森加摩成员十年选举一次,这一届还有不到三年就要大选了。巫师们曾经并不关心这件事情(因为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家族),不少人(包括我在内)压根就不关注这些遥远的属于大人物们的新闻。但今年的这一次,恐怕有人不会希望它默默无闻地发生了。
那的确是非常节省精力,能快速又彻底地掌握权利的方法。正如国家灾难的起源,从不是某个个人智虑疏虞的偶然之事。国家命运的掌控,也并不系于一城一堡是否被外兵或者某个黑巫师侵占。
当巫师们开始憎恶魔法部的无能、感激纯血家族的帮助,将自己和麻瓜、外国巫师不自觉地放在对立角度的时候,那个在背后安排一切的人就已经赢了大半。通过选举进入威森加摩只是最水到渠成,对英国魔法世界怀揣着感情的平和仁慈的接管权力的方法。
里德尔轻轻推了魔法部一把,于是他们不得不沿着唯一的一条道路,走到了悬崖的边沿。
我看着《预言家日报》上魔法部债台高铸的消息传出后,好几个巫师聚集地的商铺关闭的报道。还有照片上,巫师们介于愤怒和麻木之间,就像有摄魂怪来过一样殊无笑意的神情,有些心情复杂。我还是更喜欢第一次来到这里,见到的那个热闹拥挤的对角巷。
很多年前阿卜杜勒指着遥远的西方天空说过,这里无论有没有一个名叫伏地魔的巫师,或早或晚都会有一场战争。但一切社会变革带来的苦痛和不幸,向来都只是由无辜的平民们承担的。
古灵阁里有着大把金子的纯血巫师们可不包括在内。他们的社交季仍然纸醉金迷、声色犬马。
艾米莉亚既不想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看见纯血家族们夜夜笙歌,学会他们那一身无所事事的本事,也不想他们为英国乱糟糟的景象感到不安。
原本计划好的邀请布莱克家的女孩参加罗道夫斯生日宴会的计划,就这么变成了邀请她一起前往威尼斯享受假期。
罗道夫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张脸红得像是西斯玫瑰色的帽子。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着,抿起嘴唇不敢直视餐厅里的人。啊!那副怀春稚子的蠢样。
“难道你觉得这个计划太‘过时’了?”艾米莉亚明知故问。
罗道夫斯的耳朵尖都快要滴出血了。刚结束了霍格沃滋第一学年的拉巴斯坦,则一脸不解地看着哥哥。我可真是同情这个被自己母亲捉弄的傻孩子。
“不不,不是安多米达很喜欢威尼斯,我记得她说过很想去的我会和她的父母说的”罗道夫斯腼腆地低下了头。
“安多米达?”莱斯特兰奇忍不住问道,“我以为你说的是贝拉特里克斯安多米达今年多大了?”
莱斯特兰奇罕见地皱起了眉头,严肃地审视着罗道夫斯长着细软胡须的嘴角,和下巴上的一颗擦过魔药已经快要痊愈的青春痘,“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我记得比你弟弟大不了多少”
“男,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姑娘!”罗道夫斯扔下了叉子,打着结巴跑开了。
“我对年轻的理解大概是有些‘过时’的青春期的男孩子们”艾米莉亚看着儿子的背影,揉了揉拉巴斯坦稚嫩的脸颊,“啊,我的小拉巴斯坦,梅林保佑你不要经历爱情的苦痛”
“你难道不是在二年级的时候缠上五年级的罗杰的?”我默默吃着食物,指出了她宽以律己的卑劣。
“那不一样!”艾米莉亚和莱斯特兰奇对视一眼,翘起了唇角,“男人喜欢年轻的女人,但小姑娘们可不一定会对长胡子的青春期男孩感兴趣,罗道夫斯会心碎的罗杰遇到我,是阿芙罗狄忒的仁慈。”
我恶心地吐了吐舌头,简直要听不下去这些冒着傻气的话了。
“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莱斯特兰奇在桌子另一头,夸张地行了一个古代骑士觐见女王的礼节,蓝色的眼睛和罗道夫斯一样亮晶晶的(撒旦啊!),“长子总要任性一点——他们总是比后来的孩子多了几年时间,独享父母的爱至少罗道夫斯已经比布莱克家的小天狼星好很多了。感受爱情的苦痛,也会是独一无二的人生阅历。”
“贝拉是个有个性的姑娘我倒是有些庆幸他喜欢的是安多米达,不然被拒绝的时候大概会更难过”艾米莉亚点点头。
“如果什么时候罗道夫斯泪流满面地写来信的话,一定是你们的诅咒生效了。”我真是不能理解这两个家伙在追女孩的事情上,对自己的孩子几乎全然不存在的自信。
“哦,不会比你更糟糕的”艾米莉亚笑了起来,在我快要发火之前,飞快转移了话题,“既然你对我们的社交季不感兴趣,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威尼斯看看呢?”
我还没来得及谴责艾米莉亚的句子卡在喉咙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和一群小孩?”
“还有纳吉尼!”拉巴斯坦从盘子里激动地抬起头,那副神情和他的哥哥谈到安多米达,以及莱斯特兰奇说起艾米莉亚的时候,诡异得如出一辙。
我强迫自己的思维不要拐向一个奇怪的方向,摇了摇头,“不去。”
“如果不喜欢威尼斯,也可以去开罗。布莱克家的孩子今年去那里度假,可以让罗道夫斯和他们一起。小天狼星、贝拉特里克斯也许有点淘气,但是雷古勒斯真是个小天使阿尔法德是个可靠的人,不过我还是不放心拉巴斯坦单独过去——梅林啊,还有一个觊觎他侄女的罗道夫斯”
艾米莉亚絮絮叨叨,说着孩子们暑假最后一个月的安排。拉巴斯坦再一次从烤乳鸽里抬起头,满脸期待地看过来,“纳吉尼会去吗?”
“我记得奥尔菲顿是去过埃及的,不是吗?”莱斯特兰奇打断了艾米莉亚的话,带着笑意的脸上总有些让我觉得难以捉摸的深沉。
我咽下一口甜酒,点点头,“去过。我不喜欢旅行,那总给我漂泊无定的感觉你们不需要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