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135章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仍旧是绣着金线的紫色床慢和描绘着精致画面的墙壁,大脑疼痛得像是被业火灼烧过一般。我撑着柔软的床缓缓坐起身打量了一圈整洁的房间。所有书本都被整齐地堆放在胡桃木桌子上,雕花羽毛笔的旁边就是那本艰涩难懂的《特拉达姆斯理论解析》,泛黄的羊皮纸正好翻开在非线性稳定的一页。但它不应该被扔在地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书桌上而且摊开在我刚刚看完的一页?我又为什么会在床上?
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让我抽痛的大脑更加难受了起来,就像是被打翻在地逐渐凝固的液体,所有记忆乱七八糟地融做一团。我突然想起夏凡徳雷说过的会给人带来梦魇的因库布斯,尽管觉得荒唐至极(神奇动物名录里可没有这种愚蠢的生物)还是忍不住在精美的雕花床头上检查起来。而床角上也确实像女人说过的一般雕刻着傻乎乎的五角星的图案——那看起来就像是高贵古老的油画里混入的孩童稚笔一样,真是极大地破坏了家具的美感。梅林的胡子,夏凡徳雷果然是个愚蠢又讨人厌的女人。
等到我穿过阳光灿烂的走廊去到餐厅用餐的时候昨晚似真似幻的画面已经朦胧得像是一个真正的梦境了——又或许那确实是一个梦境也说不定。我是说,里德尔那种高高在上狂妄傲慢的人,怎么可能和夏凡徳里这个女人发生关系。即使是需要操控她里德尔也有比身体力行的勾引更加强大有效的方法。至于人类与生俱来的繁衍冲动那就更不可能了——撒旦啊,我以我情爱之秘的恶魔的尊严起誓,那种甚至连享受美食都觉得浪费了自己钻研魔法的时间的家伙,是不会为了追求权力以外的事情浪费精力的。他可比我这个魔鬼更加鄙视人类的驽钝。
这些毫无逻辑主观臆断的分析让我瞬间兴奋起来,脚下的步子微微一转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你知道这里有因库布斯吗?”我推开房门向书桌前翻动书本的里德尔问道。但只得到了他一个危险的眼神,那双漆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再一次将视线投入到面前的古籍里,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突然嘲讽地说道,“愚蠢,奥尔菲顿。”
我愣了一下,昨晚那个已经模糊得快要被淡忘的声音突然和面前的里德尔的句子重合在一起,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在脑海里翻搅起来——那不是梦,不是梦。因库布斯这种可以被五角星打败的童话故事里的生物怎么可能干预魔鬼的梦境。我猛地低下头克制着自己紊乱的呼吸,视线慌乱地在桌子上飘忽着再也不敢看他了。
“罗杰要来法国吗?”我努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封摊开在书桌上的信件里,看到熟悉的笔记和落款莫莫名难过起来。尽管一个月前还见过,但那些人和事情遥远得就像是一个世纪以前了。
我好像听见里德尔说了些什么,但眼前来来回回全是记忆里那个意乱迷乱的吻,甚至连炽热缠绵的呼吸声都在耳边清晰可辨。大脑的疼痛再一次变得难以忽视,它们在我的额角跳动着逐渐蔓延到全部意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不知道是罂粟花海还是地狱业火的赤红。混沌之中似乎有冰冷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但那个声音只是加重了我的头痛让我下意识地挪开了注意。
当我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坐在了一间装饰华丽的小会客厅里,四周是镶嵌石膏的墙壁和描金的水晶窗户,窗外则是馥郁工整的玫瑰花园。所有装饰除了植物更加繁茂古旧以外,和卡丽达斯庄园别无二致。
“现在开始向古灵阁申请贷款,十月到十一月应该会陆续拿到资金”我听见里德尔轻声吩咐着什么,对面的金发男人恭敬地低头认真听着。
“需要进口的原料就用这笔钱购入出售债券所得的那些金加隆不要动用”
里德尔是什么时候有债券的,又为什么要贷款购买进口原料?我们没有钱了吗?我转过头看见身边的人熟悉漂亮的侧脸弧线和阳光下黑玉一般的头发,忍不出额角抽痛起来——那是谁?那是里德尔吗?但他什么时候长这个样子了?我早上见到他的时候还是用魔药改造的亚麻色头发不是吗?所以那是谁?
“是。”我听到莱斯特兰奇的声音。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幻影移形吗?可为什么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幻影移形的痕迹?我为什么会忽然从伊维芙庄园的书房来到这里?我喝酒了吗,还是说我正在做梦?
“梦”这个单词刚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所有的线索都瞬间变得连贯了起来。但如果是做梦的话,难道昨天晚上看见的才是现实,而我睡着以后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大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整个世界像是被四分五裂咒击中一般,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瞬间化为齑粉,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我则随着斑斓的流水落入了无尽温柔的深渊,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仿佛看到了一双猩红冰冷的眼睛,但那个刺痛我脑海的颜色很快被一双洁白的翅膀轻轻挥动挡在了后面。缠绕视野的猩红彻底消失在了甜蜜柔软的梦境里。
我半梦半醒中想起里德尔现在的眼睛该是黑色的。所以我果然是在梦里,那么如果我能一直不回到现实也许就不用面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不需要考虑那些尴尬又愚蠢的心情,那该多好啊
我紧紧合着眼睛幻想自己并没有醒来,但窗外明亮刺目的光线缓缓透过眼皮,脸颊上有什么冰冷的液体一点点滚落而后被一只温暖的手轻柔拭去。
“阿尔法德?”我不自觉地抓住那只手,颤抖地睁开眼。早上在书房里的记忆和迷幻飘渺的卡丽达斯庄园瞬间从脑海中溜了出去。
里德尔眯起漆黑的眼睛,嘲讽地看着我,轻轻动了动手腕便甩开了我的束缚。我愣愣地盯着他,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掀起被子把整个脑袋包裹在了里面。
“愚蠢,奥尔菲顿。”耳边传来里德尔模模糊糊的声音,但那个句子却让我熟悉极了,就仿佛今天什么时候听到同样的人用同样的语调说过一遍一般。然而那是个愚蠢的念头,相同的话在需要说第二遍的时候,里德尔通常会用钻心剜骨或是别的什么更“有趣”一点的咒语替代。
“是啊,愚蠢”我小声重复着,被子阻隔住阳光后,昨晚看到的画面便开始不断重复着在黑暗里肆意扰乱我的意识。
我拉开被子趁着里德尔还没有离开抱着他的脖子将他用力拉倒在床上,在那双满是警告的眼睛上飞快吻了一口。
“愚蠢的人是不需要理智的。”我冷笑着抱紧了他,沿着昨晚夏凡徳雷侵占的路径从微凉的耳垂啃咬到跳动着脉搏的脖颈,等到蔓延开来的愤怒逐渐消逝,又轻柔地舔舐回去。那双危险地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终于放松地落到肩膀上,逐渐滑过身体掐住了我的腰肢。
许久没有闻到的罂粟香味随着耳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浓郁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我皱着眉头恶狠狠一口咬在苍白的脖颈上,赶在里德尔反应过来之前飞快推开他幻影移形离开了房间。
飘散着黄油和咖啡香味的餐厅里,夏凡徳雷正端着描金的杯子小口地啜饮着。
“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是昨晚没有睡好吗?”女人并没有计较我在室内幻影移形的举动,关切地问道。
我乱七八糟地摇摇头刚想要回答,就看见女人抬起眉毛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即使没有发出声音,但我还是读懂了那句唇语——“你看见了”。我瞪大眼睛看着夏凡徳雷,那双天真美丽的琥珀色瞳孔满是讥讽地撇了我一眼,“哥哥?”女人继续无声地说道,就仿佛对刚刚在房间里,我泄愤一般幼稚的举止心知肚明一般。我握紧了手里的魔杖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人类。
餐厅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冰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敲击在大理石地板上,等到只有一门之隔的时候,女人又飞快恢复了平常温柔美丽的模样,就仿佛刚刚的傲慢挑衅是我的错觉一般。
我看着夏凡徳雷嘲讽地低低笑了起来。我也许不够强大,但这是和伏地魔那个怪物相比的时候,弱小卑贱的人类可不配践踏魔鬼的尊严。我轻轻举起黑檀木魔杖,然而在那个已经滑落到舌尖的咒语被吐出来之前,餐厅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阳光灿烂的走廊上,里德尔冰冷警告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而后优雅地坐在了夏凡徳雷身边的椅子上。我忍住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翻了个白眼强迫自己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我在里德尔的注视下,用手里的的魔杖把苦涩的咖啡变成红茶而后将它放回了口袋里。然而杯子里暗红色的液体无端让我想起梦境分崩离析之前那双血红的眼睛,我揉着疼痛的额角又嫌弃地放下了它,拿起餐刀摆弄起盘子里毫无吸引力的食物。
“我昨晚睡得很好。倒是夏凡徳雷夫人应该做了很值得分享的美梦吧。”
女人天真地笑了起来,“梦境和现实都是客观存在的东西,如果现实只有悲惨不幸那么能生活在美梦里岂不是一种祝福?”
盘子里漂亮的紫色水果已经被戳成了一团黏糊糊的液体,看起来更加难以下咽了。餐厅愚蠢的气氛就和盘子里的食物一样,多待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亵渎。留在这里可真是个无聊的决定。
我推开令人作呕的餐盘,冲着女人神秘地笑了起来,“那么夏凡徳雷夫人一定很愿意一直生活在美梦里了?”
“我只是觉得那并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奥黛特,”女人狡黠地眨眨眼,笑着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里德尔,“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加布里埃尔,奥黛特妹妹”夏凡徳雷加重了最后那个词语,眼角的泪痣和唇角勾起的弧度莫名讽刺起来。
“确实没有什么不好,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夏凡徳雷夫人”我敲了敲杯子将那些红色的液体重新变回咖啡,推开椅子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餐厅。
愚蠢的女人,可悲的女人。自以为权力地位和虚伪的情谊能带给她一切。但她从小学习的爱,善良,真诚这些所谓的美德都只不过是统治者统治平民的武器,是愚者自吹自擂的资本,在人类权利最顶尖的地方和最不见光的角落里奉行的仍然是弱肉强食的野兽法则。而我甚至不是一个需要遵守规则受到道德谴责的人类。
杀了她只是一粒沙子被投入了浩瀚的大海之中,连一滴浪花都不会掀起。哦,当然了,里德尔也许会给我一个钻心剜骨,但除此之外他还会做什么呢?他想要的只是夏凡徳雷的身份罢了,套着那些华丽的丝绸套裙和长手套的究竟是谁从来不重要。
我于是给了加布里埃尔·夏凡徳雷一个真正的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