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戈尔对我们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罗塞尔先生这样的见识的,他们总是在干预别人擅长的东西,只会在照顾孩子的时候忘记要亲力亲为。”
“我们都有权享受生活。”詹金斯耸耸肩学着女人的样子说道——我可真是开始有点喜欢她了。
“当然,当然。”戈尔敷衍地说着,转身带着我们往酒会所在的帐篷而去。詹金斯等了一小会儿,不远不近尴尬无比地跟在我们身后。但女人显然没有这种感觉,她因为爱尔兰的获胜一直心情极好地哼着歌。
“我觉得婚姻的好处之一就是让人们有个说话的对象,免得在孤身一人的困苦里逐渐养成自娱自乐的习惯。”戈尔微微转过头让声音穿破詹金斯不成调子的歌声,满脸关心至极,“你需要一个丈夫,尤金尼娜。”
“生活总是要有人一起分担的。”戈尔对着我们摆出一个谦虚又富有智慧的模样,眼神却始终留意着詹金斯的方向。
这可真是恶毒又令人作呕的嘲讽,我可真是不敢相信当初看到戈尔这个名字的时候里德尔竟然还忌惮过这个家伙。但詹金斯像是司空见惯一般根本就没有理会。戈尔忍不住露出了些得意的笑容,然而那种沉默在我看来是不屑于将智力拉低到巨怪的档次所做出的无声的讽刺。
“戈尔先生看起来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冲着男人说道。
“丈夫、妻子、子女这些称呼,并不是单纯的荣誉称号,而是代表着异常郑重的相互义务,这些义务的总和构成我们民族的社会制度的实质部分。”戈尔扶了扶眼镜,摆出一副我已经看了三个多小时的语重心长心忧天下的神色,“我总是告诉身边的每一个人,男人如果不对婚姻负责的话是不配在社会立足的。”
“所以你一大把年纪还没有结婚一定是因为不想负责咯?”詹金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调明快极了,“小姑娘,男人可不是说着负责就会负责的。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庸人,总是理所应当但毫不知耻地逾越自己心知肚明的界限,还偷偷摸摸将这些事实隐瞒起来,他们觉得没人知道就是没有做过,就是对得起自己的责任。”
我赞同地点点头,选择性地忽视了那个愚蠢的称谓,“仁义道德可不是人类比别的动物更加高级的原因。就像你们给这里的麻瓜一直施加遗忘咒一样,魔法也不是巫师比麻瓜高贵所以不顾他们的意愿侵害他们大脑的原因。”
“那是为他们好,”戈尔愤愤地挑起了眉毛,“梅林的胡子!那些麻瓜知道巫师世界的存在搞不好会疯。”
“所以我说过世界杯应该放在没有麻瓜的地方。”詹金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戈尔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满口仁义道德”的陷阱。
“你知道麻瓜现在已经有直升机了和卫星了!他们完全能看到的!魔法部哪来的钱搭建这么巨大的驱逐咒?为了世界杯已经欠了不少钱了不是吗?我以为你知道的,尤金尼娜”
戈尔不满地抬高了声音,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旁边还有我们两个“外国人”,随意评论魔法部财政这么机密的问题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行为。
戈尔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重新惺惺作态起来,“政治是个枯燥的东西,希望没有让奥黛特小姐感到无聊。”
他又生硬地将话题转移了回去,刻意放低的声音在安静色树林里透露出落寞的意味,“我不结婚只是在等到一个合适的人而已”戈尔说着又开始卖弄起来,对于谈论自己表达观点似乎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倒也不是对爱情充满了期待,我想这大概就是人类的习性吧——你知道的,在从群婚到对婚的过程中,人们在米莉塔里庙里献身获得专一于一个伴侣的权利,而后来这种牺牲从婚后到了婚前——这种等待其实是个有些浪漫的故事”
“尤里克,偷梁换柱自欺欺人是没有意义的。”詹金斯打断他略显忧愁的话语,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如果非要说人类习性的话,只有人类具备的该是一妻多夫制,那才是完完全全人类的习性!”
戈尔再也绷不住脸上装模作样的微笑双颊赤红起来,他转过头盯着詹金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好整以暇地挽着全然置身事外的里德尔欣赏了一会儿这种无能又愤怒的姿态慢悠悠地开口,“我相信戈尔先生只是想要表达他对于巫师世界更美好的期待不是吗?学术上总是存在着各种争论,这些不同的意见才让我们的世界越来越完美。”
“当然,我愿意用最高的道德要求自己,但从不会去强求别人,然而如果有更多的人可以多一些人性的关怀的话,这个世界的确会更加美好。”
“就像是绦虫和贵妇人。前者终生都在恪守着最高等的美德——它的每个体节都有完备的雌雄器官,终生都在自行交、合;后者不事生产,所以即使本质上地位低下,是丈夫淫、欲的奴隶和生育的工具,但凭借着丈夫和父亲的地位却有着虚伪的尊荣——真是我辈的典范,尤里克你推崇的人性关怀的高峰。”詹金斯放大了声音,因为走了太长的路有些气喘起来,但语气听起来欢快极了,“世界上的事物从不是你改个名字找个借口就能改变的。我可真是祝愿你在我之前步入婚姻,毕竟在作为女性被奴役而出现的个体婚制里,我想要平等权力的方式是不断劳动,而你只需要管好自己或者""解放""妻子就可以了——毕竟互相卖、淫就能负负得正嘛——男性可是有着更多的利益和选择呢。”
我啧啧感叹着,忍不住想到按照人类愚蠢的婚姻关系来说被里德尔利用反而是地位提升的体现。
这个想法让我恶寒地摇了摇头,在戈尔陷入愤怒的时候小声冲着里德尔说道:“我还以为那是个不记仇的女人。”
里德尔瞥了一眼我们身后的詹金斯眯起了眼睛。我则警惕地注视着他——里德尔来世界杯恐怕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亲眼看看和他在暗处交过手的魔法部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而比起伪善虚荣的戈尔詹金斯明显难以预料多了,如果让他感觉棘手,那么那句“我们不是杀人犯”可是随时能够收回的。但里德尔只是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估量,而后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戈尔轻轻勾起唇角继续垂下了眼皮不再理会魔法部这些官员之间无聊的斗嘴了。
“你这是在玷污家庭这个高尚伟大的发明!你可以不在乎连自己的孩子都懒得管,但你可不能把延续人类文明的伟大结、合说成是低劣肮脏的利用和利益!”
我百无聊赖地听着,开始觉得即使是回到帐篷里面对里德尔的焚心蚀骨咒都要比参加这个愚蠢的斗嘴酒会要好些了。
“家庭?”詹金斯在回敬完戈尔最初的嘲讽后完全放松了下来,事实上我觉得斗嘴已经战胜了她对于通过唱歌来庆祝爱尔兰胜利的兴趣,“familia,在罗马最初代表的可不是你那种温情脉脉的同‘家庭’组合的龌龊愿望,它可是指奴隶。”
我愣了一下,猛地转头盯着里德尔,讽刺地问道,“奴隶(familia)?”
里德尔轻轻笑了起来,黑色的眼睛在夜幕里泛出一缕明显的红光,冰冷又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家人(family)。”他加重了语气肯定地说道。
戈尔和詹金斯后来的争吵我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听下去了。那个愚蠢的词汇在喧嚣嘈杂满眼绿色的酒会里格外醒目地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我一直知道里德尔缺乏感情,但并没有想过他究竟缺乏到什么程度——究竟是没有爱人的能力,还是连最基本的对于陪伴和依赖的渴望都没有。那种孤身一人从不和外界发生任何联系,没有任何情感需求的机器,比起我更适合在暗影之地出生。我甚至开始有些怀疑我们两个是不是拿错了身份,他应该做一个魔鬼而我拥有人类的身份——但那无疑是个既愚蠢又狭隘的念头,事实上即使是孤身一人来到世界最后孤独死去的魔鬼也是有求而不得的事情的,比如瓦沙克那个老神棍稀里糊涂的爱情,又比如亚得米勒对于自由的热爱(是具有共情能力的热爱,而不是作为目的的追求)。这个念头让我沮丧起来,我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抛弃了一切陪伴着的将之视为喜怒哀乐的源泉和存在意义的这个人,在他的眼里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了——尽管关心自己在别人生命中的定位是件极不成熟而且只有人类才会干出来的傻事。
詹金斯来到酒会后,并没有像大部分球迷一样无论认不认识都凑在一起兴奋地拥抱,大杯大杯地灌进带有酒精的液体,然后随意塞几口食物披着绿色的旗帜摇摇晃晃地和语言不通的人鸡同鸭讲地高声谈论今天的比赛(他们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类的亢奋,球队赢得的比赛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家伙既没有给予过战术的指导,又没有赞助过资金,甚至不像霍格沃滋一样有着不同学院的荣誉问题——他们就是在为一群毫无关联的陌生人的梦想和胜利庆祝——不得不说,愚蠢之尤。
女人从餐桌上拉走了诺比·里奇,两个人在帐篷外的角落里交谈起来。里德尔在桌子下面轻轻挥手施了一个窃听咒,然而整个房间实在是太吵闹了,除非再施加一个静音咒让他们全部闭嘴,在这里高声唱霍格沃滋校歌都不会有人听到。我只能一边应付着喝多了酒越发喋喋不休的戈尔,一遍艰难地分辨着詹金斯的声音。
“停止你那些自私的个人情感,这是整个英国魔法界的事情,不是你和你的好兄弟的问题,你是魔法部部长,该为全体巫师负责!而不是你一个人!”
“尤金尼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是必然的,所有的伟大的变革都不会是一帆风顺,总要有牺牲的,只要能把那些毒瘤铲除,魔法界只会越来越好——我们也确实越来越好了,欧洲联盟的统一贸易和资金流动——我们会赢到最后的邓布利多说”
“哦,闭嘴吧诺比!我不否认邓布利多是个充满智慧的人,但他是个教育家,一个一辈子都呆在学校里的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是个政治家,更不懂经济!我承认,变革是一定要完成的,纯血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应该被消灭——这种反人类的东西也是一定会被消灭的……但是,诺比,斗争需要钱!需要钱!不是以后需要,是现在就需要!那些快要饿死的人不会因为未来的面包填饱肚子!人们需要吃饭,需要生活,然后才会团结在你的领导之下!如果这件事情被那群纯血疯子们达成了,人们就会对他们感恩戴德转而拥护那群人了。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那是魔法部的义务!是你的本分!你做好了不会有人意识到,做不好就会被拉下台,而除魔法部之外的任何人哪怕只是给了一块面包也会被感恩戴德!所以,让我来告诉你吧!统治魔法界的可不是什么爱和正义,更不是一腔热血!而是那些金子和金子带来的权利——魔法部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了!因为我们现在没有金子了!”
“那也不能扶持那些旧产业,你知道他们是属于谁的不是吗——纯血家族,曾经的长老会,他们统治过巫师界上千年!帮助他们复兴产业给他们权利和给恶狼装上牙齿利爪有什么区别!我们已经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尤金尼娜,你不明白吗?他们已经完完全全知道我们的意图了,你猜现在有了钱和权利那些疯子会做什么?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要么打败他们要么被打败!”
“那只是你的想法!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只是不愿意面对失败!如你所说伟大的斗争需要牺牲,但那种牺牲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发展经济储存实力,然后把一个更有胜算的魔法部交给新的继任者,他们会继续我们的理想!诺比,那才是伟大的变革,不是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残忍更不是流血牺牲的大动荡,而是绵延数代的文明的浴火重生!是缓慢但是伟大的影响思想、观念和信仰的变化!你要的只是复仇,愚蠢的自私的复仇!”
我悄悄瞥了里德尔一眼,他正意味深长地听着,黑色的眼睛深沉得看不出丝毫情绪。
里奇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在醉醺醺的戈尔第一百次谈起某个无聊的魁地奇假动作之后,窃听咒才带来男人带着浓浓气音但是自信不疑的声音。
“果断——如果非要说所有伟大变革的推动者都有着什么样的共同特质的话,也许还有勇敢。但绝对不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前!我们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那是一片充满浓雾的黑暗,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自己的信念。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扶持旧产业的……”里奇又沉默了很久,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轻柔了许多,“现在可是魁地奇,多去陪陪摩尔根那个孩子吧——他很喜欢的爱尔兰队取得了胜利该是正高兴的时候。家人永远是我们最宝贵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