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不一会儿莱斯特兰奇就回到了餐厅,他恭敬地站在华丽的橡木门前,身后灯火辉煌的长廊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袍的瘦高身影。
整个餐厅的空气随着他的到来似乎都冰冷了几分。窗户里吹过卡丽达斯庄园特有的干爽夏风,餐厅上方的水晶灯摇晃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轻灵地飘荡在房间里。每个人都在盯着他,但又莫名畏惧地低下了头,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主人,这边。”莱斯特兰奇快走几步拉开原本属于自己的长桌尽头的椅子让里德尔入座。对面的艾米莉亚惊恐地跳了起来,又马上自知失态地低下了头不去看那张苍白的脸。我倒是很理解她的行为——任何一个见过里德尔原本模样的人看见现在的他都会失态的。
莱斯特兰奇向里德尔微微躬身后走向自己的妻子,拍了拍她的手在那个位子坐了下来。女巫无措中朝着我身边的座位走了过来。虽然我并不介意但我们上一次的见面可算不上美好的回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
就在我感叹着今天的晚餐会在尴尬无比的氛围之中结束时里德尔伸出手,指了指他左手边的位子,“奥尔菲顿。”我立刻会意绕过艾伦坐了下来。
长桌上的次序呈现出一种近乎蛮横的无礼,但似乎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个排序有问题,即使是艾弗里那个老巫婆也不敢发出质疑。
“我以为你会等我的。”里德尔微笑着向我说道,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我撇撇嘴,老套的开场。
“很抱歉我迟到了罗杰准备了这样丰盛的晚餐,我的迟到是无礼的”
莱斯特兰奇立刻低下了头,“您能光临是我们的荣幸”。他说着打了一个响指西斯立刻上前在新的水晶杯里倒满餐前酒。里德尔轻轻抿了一口,微微扬起下颌扫视了一眼长桌,“也许你能为我介绍一下今天的客人已经太久了,很多人我都认不出来了”
莱斯特兰奇指向在我原本的座位边坐下来的艾米莉亚,“您认识的——我的夫人,艾米莉亚·埃弗里·莱斯特兰奇,塞缪尔的妹妹。”
艾米莉亚已经从刚刚见面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她微微低头优雅又幽默地了个招呼,“学生会主席先生”。
“莱斯特兰奇夫人好久不见。”里德尔点点头。
“艾伦·莱斯特兰奇,我的父亲。”莱斯特兰奇继续介绍道。
里德尔用法语和艾伦打了招呼,男巫带着儒雅的笑容但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
里德尔接着将目光落在埃弗里身上,在莱斯特兰奇开口之前男人抢先自我介绍起来,“布兰登·埃弗里,非常荣幸能再次见到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您也许记得,塞缪尔刚刚毕业的时候我们见过,那是什么时候?一九四二年?我当时就告诉塞缪尔要追随您,要献出一切忠诚,斯莱特林的血脉才是真正的高贵”布兰登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似乎急于表现自己的忠心。里德尔微笑地听着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下水晶杯,清脆的敲击声回荡在餐厅里。布兰登立刻停止了自己漫长的回忆,他低下了头,神色看起来惶恐不安——他们应该害怕的,在发生了三个月前的事情之后。但里德尔只是观察着深红色的酒液上层层散开的涟漪,并没有打算开口。布兰登于是指了指身边的女人,小心地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妻子,阿比盖尔·弗林特·埃弗里。”说完后就用眼角悄悄观察着里德尔的神情。
呵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们的名字,这可真是讽刺极了。
“塞缪尔的父母奥尔菲顿提起过你们”里德尔轻声说道。
撒旦可以保证,我可没有提起过他们,那是他自己摄神取念的。
阿布盖尔焦急地看着我嘴唇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脸色慢慢从苍白变成缺氧一般的紫红。布兰登则低着头,原本红润的脸颊苍白得如同羊皮纸一般。
里德尔却没有再理会他们,他抬头看向莱斯特兰奇,“塞缪尔没有来吗?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布兰登立刻接口道,神色惊慌地解释起来,“塞缪尔并不知道您要来他,他正在准备下周的审讯——如果他知道的话怎么会错过今晚的聚餐呢”
“父亲!”艾米莉亚尖声打断了他。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个晚餐原本就是为了含蓄地向我转达歉意(纯血巫师们可不会当着你的面直接道歉——那和让他们裸、奔没什么区别),挽回“友谊”举办的,埃弗里那个骄傲的家伙怎么可能来参加。
艾米莉亚下意识地看向我,在发现我不屑的神情之后女巫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了起来,她努力控制着把自己混杂着愤怒和悲伤的表情转化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微笑,开口时声音近乎带着哭腔,“我是说该吃开饭了不是吗?罗杰为了今天的晚餐特意从法国带来了鹅肝。希望,奥希望大家喜欢。”
餐桌上一瞬间安静至极,我实在是看不下去里德尔到来之后的糟糕氛围了,于是顺着艾米莉亚话题开口,“我很期待。”
女巫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崩裂,然后又极力将眼泪憋了回去朝我露出一个难看的感激的表情。莱斯特兰奇于是介绍起了今晚的餐点,他会在英语里夹杂几句法语,在他们父子的调动之下桌子上终于有了一些正常的晚餐该有的景象。
我小声用蛇语对嘲弄里德尔,“你成功把晚宴变成了食死徒集会——甚至更糟。”
他喝了一小口餐前酒,讽刺地瞥了我一眼,“而你就只会在宴会上面对羞、辱忍气吞声甚至躲起来掉眼泪。”
我瞪大了眼睛愤怒地看着他,该死的!这句话真是太侮、辱人了!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情了!难道要像他那样因为一句嘲讽就差点杀人或者来几个恶咒吗?那样不仅不能完成任务还会适得其反。
“忍受社交上的羞、辱是有必要的,只要能达成目的不就可以了吗?”
“那么我猜测帮阿比盖尔·埃弗里治疗伤口也是有必要的。”
“当然。你会需要他们的爱戴的。”我仍然试图为自己争辩。
“爱戴是基于他们自己的意志,而畏惧则是基于我的意志。”里德尔轻轻勾起了唇角,“人们总是对冒犯自己爱戴的人比畏惧的人有更少的顾虑我给与他们恩义,但只要对自己有利,他们就会背信弃义可是畏惧,则由于害怕受到绝不会放弃的的惩罚而保持着你说对吗,布兰登”
里德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换回了英语,餐厅里没有了莱斯特兰奇企图活跃气氛的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布兰登颤抖着,听到提问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了地板上。
“主人我的主人”,男人惊慌地将脑袋低低地埋在餐桌投下的阴影里,用力拉了一下自己已经呆掉的妻子将她也拽到地板上,莱斯特兰奇放下手里的酒杯,向父亲和妻子使了个眼色之后和他们一起单膝跪在了下来。
餐桌上顿是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一瞬之间气氛冰冷至极。布兰登思维混乱地喃喃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词汇,我嫌弃地撇撇嘴继续切割着手里的食物。
“主人,埃弗里的冒犯不可容忍,但如果您愿意慷慨地再信任他们一次,他们一定会是忠诚的”莱斯特兰奇打断布兰登的呓语。
“当然。我从不质疑食死徒们的忠诚”里德尔笑了起来,我拿眼角瞥了他一眼——真是虚伪。
“我只是在和布兰登先生讨论一些问题——塞缪尔一直称赞你的博学”
里德尔装作疑惑的模样,微微抬高了声调,“是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吗?”
梅林的胡子,当然沉重。我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咬了一口牛肉厌恶地将它放回盘子里。
布兰登终于停止了喃喃,他似乎在极速思考着答案,大滴大滴的汗水落在了地板上,细微的滴答声伴随着蜡烛轻微的摇晃压抑至极。
“看起来这确实是个不适合在餐桌上讨论的问题——是我失礼了。”里德尔轻轻笑了一声。
布兰登又喃喃起来,阿比盖尔也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尖叫着否定这个说法。里德尔明显皱起了眉头,他转头瞥了一眼我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肉块,“我亲爱的奥尔菲顿似乎很喜欢今晚的食物,罗杰也许要担心甜点是否准备得足够多了”
我丢掉刀叉,不满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拿我转移话题可以,但不可以调侃我的口味。
莱斯特兰奇笑着站来起来,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当然。艾米莉亚提前一周就在做准备了,但很遗憾我不能透露今晚的甜点——那是她准备的惊喜,她会杀了我的。”
有了他带头,埃弗里夫妇也战战兢兢地回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附和着,餐桌又恢复了刚刚热闹的模样,除了埃弗里自始至终不敢抬起来的脑袋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晚餐后里德尔和莱斯特兰奇父子去到了书房商议那些资产管理的细节,我对那些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收购以及签署合约已经够烦人的了。我本来打算提前离开的,但那无疑印证了里德尔方才说我躲起来的羞辱,于是我留在了餐厅等待,不得不说那可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埃弗里夫妇始终低着头沉默,艾米莉亚则表情复杂地悄悄看着我——餐厅的气氛真是尴尬极了。
“你穿红色比黑色更好看。”女巫最终打破了沉默。如果纳吉尼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冷漠地总结“糟糕的称赞”。但艾米莉亚并不知道我有多么讨厌红裙——那就像是我手腕上红色的符文,是被束缚的标志。
“那么你和伏地魔有着相似的品味。”我撇撇嘴,里德尔总是意识不到我应该有选择衣服的权利,或者说在他看来衣服只需要区分场合符合礼仪,他从不知道人类还可以对衣服有好恶和审美。
然而在我提到“伏地魔”这个名字的时候埃弗里夫妇甚至艾米莉亚都打了个寒战。餐厅里的气氛更加凝固了几分,一直到里德尔站在门口向我伸出手,都没有人再试图展开任何话题。
艾米莉亚曾经或许把里德尔当作一个普通的老板,一个政、党的领袖,她以为食死徒是一个政治目标之下可以为之奋斗的工作,但今晚之后女巫也许会对我们手上的黑魔标记有更加准确一些的了解——而那正是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我的身份血统已经注定了除里德尔之外,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我可以亲近的人和容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