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就像是迫切地想要掩盖两个月前那场铩羽而归的较量一般，魔法部紧抓着一九六一末的尾巴出台了一项全新的政策：从一九六二年开始，对想要创办魔法工厂进行魔法研究但缺乏资金以及生活水平较差的巫师，古灵阁将降低贷款要求，帮助他们开始梦想的事业改善生活质量。魔法部将拿出一部分资金，全英国只要愿意参与这项计划的巫师银行都可以得到百分之一的补贴。而用这笔钱建立的工厂商铺将在五年内免税。
我得到里德尔的允许后仔细将那张羊皮纸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感到疑惑极了。
“不符合贷款要求的巫师那么他们怎么偿还”
“纯血家族们不是每年要缴纳大笔税务吗？”多罗霍夫通常不会主动发表任何意见的，但遇到能讽刺纯血巫师的机会他就绝对不会放过。
我撇撇嘴，不打算跟他科普税务的使用途径，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些软弱无能还喜欢自恃身份的家伙。
里德尔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空掉的玻璃杯，缓慢地开口，“也许他们觉得那些巫师可以建立新的工厂，他们将会有能力偿还”
我皱起了眉头，“然而原料人力甚至市场都是被纯血家族垄断的资源。”
里德尔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他没有说话，但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里奇要动手了，那将会是经历过失败在痛苦和忍耐中诞生的致命一击。
“完美的生日礼物不是吗？”我用蛇语说道。
里德尔眯起眼睛也用蛇语冷冰冰地回复道，“如果隔壁半夜不传来声音，我的头狼不会现在还在雪地里被自己的族人围观的话”
我下意识地朝着窗外探出头，果然看见格雷博克那个愚蠢的家伙赤、身、裸、体地缩在墙角，低着头一副被人遗弃的委屈模样。梅林啊！这个傻子！
多罗霍夫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随即那张扭曲阴沉的脸上浮现出怪异惊叹不可置信和原来如此的一系列神色，速度快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哪个无聊的贵妇人喝了复方汤剂伪装的。我嫌弃地看了个白眼，蹬开椅子快步走到房子外，广场边上悄悄围观着的人们纷纷合上了窗户。
“你是傻吗？我把你丢下来，你就一直在这里待着？”我愤怒地冲少年吼道，头发上一点一点蹦出小火苗——鬼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情绪失控了。
格雷博克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被我暴怒的模样吓得迅速低下了头。
“对不起”他将头埋在了膝盖里，用极轻的声音瓮声瓮气地说道。
“哈？！”愤怒融合着滑稽让我愣了好几秒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零星的火苗瞬间燃烧成熊熊业火，带着灼人的温度燎着了格雷博克好几缕头发。业火是所有魔鬼血脉最为畏惧的东西。他立刻窜起来想要躲远一些。
“你给我蹲回去！”眼前白花花的肉、体让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房间里面的人都能看得见呢！躲开的话我就不用做恶魔了！撒旦啊！该死的家伙！
格雷博克果然听话地又缩了回去。我站在边上深呼吸了好久才将身上的火苗平息下来。
“你家在哪里？”
“在英国的”少年被我可怕的神情吓了一跳，立刻意识到我在问他住在村子的那个位置。
“我在这里没有家我和他们不是同族，他们不接受我”
“呵！”我冷笑了一声——所以这个愚蠢的家伙就来我这里蹭吃蹭住。我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咬牙切齿地说道“等着”，而后飞速回到了木屋里。
里德尔似笑非笑地从羊皮纸之间抬起头，就连多罗霍夫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看戏的意味兴致盎然地看着我。
“衣服！”我毫不客气地向多罗霍夫伸出手。他则转头看着长桌尽头的里德尔。里德尔向多罗霍夫点了点头，“曾经的奥尔菲顿不会犯这些错误的”我还没来得及思考那句话的意思，他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等到多罗霍夫召唤来一套长袍后我根本懒得伸手接过，直接用魔杖朝着窗外丢了出去。
“回去看书！”我朝着窗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格雷博克吼了一声也想离开这里——但我的房间已经被占了，迪特里希住的房子还在广场的另一边。我瞥了一眼卡罗的房门，但视线刚转向那个方向就恶心地收了回来。最终我在多罗霍夫悄悄的注视之中朝着广场砸出一道咒语掀开厚厚的积雪，转身去了里德尔房间。
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毕竟昨天我们刚刚爆发了一些不愉快——虽然严格来讲是我单方面的，但我还是要面子的。在我不自觉地转了第三个圈之后，木门发出“嘎吱”的轻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很吵。”里面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意味。
我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淡紫色的雾气，随着角度的改变偶尔闪烁出一点点金属的光芒。我顺着雾气蒸腾的地方看去，原本放着书桌的地方摆着一只咕嘟作响的坩埚，里德尔正在搅拌里面的液体。纳吉尼则被光球包裹着，悬浮在壁炉之前。
“避开那些雾气。”里德尔背对着我漫不经心地提醒道。然而还是太晚了，一团紫雾碰到了我的手指，强烈的绝望立刻充斥了我的脑海，叫嚣着嘲讽着把我的思绪搅成一团。我连忙挪开手，手指已经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青黑色。
“你的四肢和大脑永远不会协调不是吗。”里德尔嘲讽地说着，将魔杖从坩埚里拿出来给了我一道咒语。淡绿的光芒笼罩在我的手上，不一会儿指尖的青黑色就消退了。
“阿格尤河的水，还有博耳塞福涅花园里的那种湖水”我仔细闻了一会儿，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干巴巴地继续说道，“还有我的血液。”
“阿达德精神控制魔法的演变——你又在研究怎么折磨人了。”
“看起来你只是四肢比较迟钝，大脑还有些用处。”里德尔观察了一会儿坩埚里的魔药，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用一个咒语将雾气聚拢在坩埚上方。房间顿时就清晰明亮了起来，伴随着壁炉里的木材燃烧的声音和嘟嘟冒泡的水声竟然有了些温馨的气氛。
“我以为你给艾伦·林奈的那个咒语已经是艺术品一般的创举了还从没有人用一个咒语就能让人痛苦绝望的。”人类的智慧和情感都是魔法之中最为高深的部分，任何一点成就都可以被载入史册，里德尔现在却不再满足于依靠魔力的咒语，他竟然已经在研究操控人心的魔药了——虽然折磨人这个研究方向有些奇怪。
里德尔的眼睛里带着明亮夺目的光彩，但脸上的神情仍旧冰冷而优雅。他知道自己的伟大，那是已经不需要别人肯定或者恭维的事实了。
“你的那只独角兽是在格仑加里森林找到的”里德尔轻声说着，垂下眼皮似乎在观察坩埚下火苗的大小。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安的父母是被巨人吃掉的，所以被魔法部赶走的巨人们现在在英国的格仑加里森林。
“你想去找巨人？”我干巴巴地问道，一点都不想他提起安或者让我回忆起阿卜杜勒。
他抬起头但仍旧半垂着眼睛，扬起的下颌倒映着雪光显得危险又睥睨，“不是现在巨人是不守信用的，我需要先安顿英国的局势”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边抚摸着魔杖一边在房间里轻轻走动着，黑袍空荡荡地披在身上翻出令人压抑的波纹，就像是暗影之地浓郁的黑暗一般带着死亡和沉寂的味道。今天魔法部的政策该是令他愉悦的，但他的愉悦却仿佛结着冰冻结在灵魂深处，跳动着但完全不能冲破阻碍。漂浮在灵魂里的只剩下了野心和欲、望的味道。
我沉默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有些干涩疼痛，明知道后果但仍旧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不能再制作魂器了——你的灵魂缺失太严重了”
里德尔不动声色地停下了脚步，那双眼睛一点一点冰冷了下来，变得幽深阴暗。他缓缓走过来，抬起我的下巴，“哦？是吗”
我想避开他的目光，那双手立刻加大了力气，强迫我直视他。
“我的小秘密在你这里是安全的不是吗，奥尔菲顿？”里德尔蛊惑一般靠近我轻声呢喃着。我嫌弃地撇撇嘴，试图拔掉扣在我下巴上的手指——梅林啊，这么多年了，这个问题仍然是个禁忌——就好像我能找到什么人去说一样。
里德尔满意地笑起来，“真是我的好女孩。那么你也会明白自己的位置的不是吗？”
我愣了一下，妥协地放下手，任由他掐着我抬高我的下颌——我当然知道自己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里德尔在我的额头上极轻地印了一个冷冰冰的吻，“我曾经的奥尔菲顿高效忠诚你知道的，我欣赏忠诚，爱会带来绝佳的忠诚，但掌控不当的时候则会让人变得不可理喻你会变得不可理喻吗？”
不可理喻？这就是他对我卑微至极的感情全部的感受？愤怒在我的血管里沸腾着，将整具身体灼烧得滚烫，但胸腔之中却像是结冰一般冷得令人麻木，又疼痛得仿佛浸泡在阿格尤河水之中一般，我用力吸了吸鼻子瞪大眼睛，狠狠盯着他，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得流了下来。
里德尔优雅地看着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耐心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你只会拥有我的忠诚。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主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屈辱疯狂地蔓延在脑海之中，但却不能阻止心中喷涌而出的难过。浓烈的情绪逐渐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我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整个灵魂都轻飘飘的，全身上下只剩下了压抑在嗓子里的苦涩。
里德尔轻轻擦掉我的泪水，但刚刚擦完眼泪就又濡湿了我的脸颊，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擦着，轻柔地在我耳边喃喃，“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聪明你是那么优秀的食死徒，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会纵容你的很多无礼的要求，你会一直站在我的身边——只要你能一直保持忠诚，一直有用那是对你而言最明智的决定不是吗”
他的声音如同隔着玻璃一般飘荡在我的身边，我用力咬紧自己的下唇想要停止哭泣，直到温热的血液流进口中都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里德尔笑了笑吻了一下我的嘴唇停止了我自残的行为。那个冰冷的触碰像是打开整个世界的钥匙，我看着他离开不自觉地向他伸出手，又拼命克制着收回手攥紧掌心，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无礼的！那是无礼的要求！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里德尔近乎温柔地说道，俯身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像是对待易碎的水晶一般小心地将我的痛苦连同我的灵魂一起禁锢在在绝望的深渊，轻柔又优雅地嘲讽我自以为是的掩藏在骄傲之后的愚蠢的小心思。
他轻轻抱着我直到我哭得累了沉沉睡去，而当我再次睁开眼也许将再也不会有靠近那个冰冷刺骨的怀抱的资格。
很多伤疤不揭开的时候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但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就会显示出它丑陋的一面，就像很多关系只要不挑破就能装作还有希望，但事实上除了自欺欺人我什么都不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