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我带着纳吉尼走进宴会大厅的一瞬间,所有人几乎立刻停下了动作,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宾客们微微弯曲自己高贵的头颅,向我点头致意。我麻木地看了一眼,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几乎立刻就有食死徒跟了过来。他们将这个角落环绕,就连大厅中央都显得有些空旷了起来。
“我的主人。”我听见一个又一个的人说道。我嘲讽地抿了一口手里难喝的酒精——这些忠心的食死徒连自己的主人都不知道是谁。
那个名叫贝拉特里克斯的女孩被束起长发穿上华丽的衣裙,带到了宴会之上被西格纳斯牵着她来到我身边。女孩在自己年轻父亲的授意下向我屈膝行礼,“我的主人。”
她大大的眼睛充满笑意地看着我。我看了看西格纳斯身后的普勒克斯。
普勒克斯连忙低下了头,“那天发生的事我们非常忐忑”
他微微抬起眼睛,觑着我的脸色。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普勒克斯,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梦境一般,迷离地穿过我的脑海。他连忙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布莱克家族绝对不是想要逼您做什么我们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贝拉特里克斯触碰到自己爷爷的眼神,眨着大眼睛连忙点头,“爷爷说父亲今年就要毕业了,他会代替阿尔法德叔叔跟随您游历世界的。”
女孩的话说得非常流畅,就像是提前背诵好的一般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她说完后,熟练地想要爬到我的腿上。
我立刻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普勒克斯和阿克图勒斯真是丧心病狂。”我对纳吉尼说道。纳吉尼游到了我的身边,将她的脑袋放在我的腿上。女孩看到蛇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又被自己的爷爷推了回来。她于是可怜兮兮地站在我的身边,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行。
“人类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纳吉尼说着,将整个身体都放在了我身边的沙发上。我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而看向颓靡的西格纳斯——原本自诩艺术家的男孩现在一丝傲慢的气息都不剩下了。漂亮的黑色卷发里夹杂着大量灰白的发丝,眼神木讷而软弱,看起来就像一个放弃了挣扎的木偶一般。
“你想成为食死徒吗?”我轻声问他,西格纳斯抬眼麻木地看了看我,而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撒谎。”那个死人一般的眼神和老树下那个鲜活的拒绝签名的男孩重合在了一起,他被自己的亲人以“伏地魔”的名义逼到了我的面前,然而里德尔现在又在哪里呢?我垂下了眼睛,掩饰自己苦涩的情绪。但周围的食死徒却惊慌了起来,西格纳斯和普勒克斯立刻单膝跪了下来。
“主人”
就连贝拉特里克斯都不太稳当地跪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惊恐的爷爷。我伸手将女孩拉起来,揉了揉她挽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我不质疑布莱克家族的忠心但我希望我的每一个食死徒都是自愿追随的”
“普勒克斯,我忠诚的朋友”我起身伸手示意他起来。普勒克斯小心翼翼地起身,但他仍旧低着头。我身后的贝拉特里克斯和西格纳斯却被阿尔法德带走了——阿尔法德永远是那个阿尔法德。
“这些天来你一直招待得很尽心但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了”
“您永远是布莱克家族最受欢迎的客人。”普勒克斯立刻说道。
我不再理会他,转身面对着眼前的食死徒们,“前方还有伟大的力量等待着我们发掘还有未知的世界等待着我们探索还有斯莱特林高贵的使命等待着我们完成”
“魔法部已经发出了战争的信息泥巴种成为这个堕落时代的新风尚我的朋友们,我们又怎么能让他们等太久呢?”
不仅是眼前的人,就连远处交谈着的男女巫师们都悄悄放低了声音,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他们都在等待着,等着里德尔在这个特殊时刻的表态——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他们不再质疑里德尔的能力,但他们需要这个带回来无数传说的强大巫师站在他们这一边,成为抢夺回魔法部拿走的权力的利刃和标志。他们不关心里德尔这个人本身,甚至不在乎此时此刻站子这里的是不是已经换了一个人——只要这个人能延续他们祖辈的权力和财富,保证他们手中有喝不完的香槟以及掌控整个魔法界的权利。
我拿起自己的酒杯向这些虚伪的人类致意——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不管是泥巴种还是纯血统都会被里德尔踩在脚下,他们的权利只能是从业火里重生的黑魔王慈悲的赐予。
我用了一个无杖魔法,将酒杯变成了一束绚烂的凤凰焰火,在人群的惊叹声中、在焰火燃尽后冰冷的余晖里转身离开了璀璨的宴会大厅。
我向跟上来询问的莱斯特兰奇说明了允许他们在英国过完元旦,而后一路飞奔到三楼。我在里德尔房间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融化掉屏障推门走了进去。
冰床上仍旧躺着那个呼吸急促的身影,我扶着床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复方汤剂只有一个小时的时效,刚刚还被普勒克斯浪费了那么久,我不知道自己后来急促的几句话能不能延续那些家族的忠心,但只要里德尔还活着,这一切就一定有希望。
融化灵魂是个极端痛苦的过程,那种痛并非来自于大脑皮层,而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我知道任何咒语都不能够缓解它。而里德尔这副样子呆在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我们也不能去暗影之地,这种处在分裂边缘的脆弱灵魂一旦去到那里就会被吞噬殆尽。况且我不知道他新作的魂器是不是还在身上。如果在的话,他魂器里的灵魂也会被一同吞噬,那么他的这些痛苦和努力都将毫无意义。
特雷弗斯纳街也不是明智的选择,现在的“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对有魔法痕迹的麻瓜住宅查得很严,他们一旦发现特雷弗斯纳街房子的不正当来源,很有可能会监视那里,而此刻的里德尔还不能被魔法部发现。
我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个装满了阴尸的山洞了。
“我带你离开。”我对里德尔说道,不出所料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吸吸鼻子,换掉了身上繁琐的礼服长袍,将所有东西飞快打包放进了旅行长袍的口袋里。纳吉尼也被我缩小,放进了另一边口袋。而后我忍受着灼人的温度,将里德尔扶了起来——我不想使用悬浮咒,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带着的是一具尸体,我需要感觉到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活着,他还和业火抗争着。我们隐形后一路朝着西方飞去,我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山洞。
洞内巨大的湖泊里还若隐若现着大量的阴尸,几乎在我们到达的一瞬间,他们又开始蠕动着朝湖面涌来,而后像是接触到无形的屏障一般又纷纷跌落回去。我将里德尔带到湖中心的小岛上,将他泡在了冬天冰冷刺骨的湖水里。立刻有阴尸游动过来想要将他拖进去,但还没等靠近又被那灼人的温度逼退回去。不一会儿围绕着里德尔的身体湖水里已经遍布阴尸。
“虽然不能熄灭业火,但至少可以让你舒服一点。”我将他用魔法固定住,防止他掉进去溺死——虽然我怀疑他已经不能被溺死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让我笑了起来,我在心里默默嘲笑着自己的无聊,躺在他旁边被烤得有些发热的岩石上。这个冰冷的山洞因为里德尔灵魂里逐渐升温的业火,竟然有些温暖了起来。我索性将纳吉尼也取了出来,让它和我们一起躺着。
纳吉尼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扑进水里吃了一个阴尸,我嫌弃地看着她鼓起来的肚子,“真是太恶心了!而且那是魔法生物,也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纳吉尼抬起了她三角形的脑袋,“我以为那是死人!”
我耸耸肩,“等到伏地魔醒来之后,我们就能知道阴尸到底能不能吃了”
我转过头轻轻摸了摸那张已经被灼烧得面目全非的脸,“还要七天七天业火就能够熄灭了”
我悄悄靠了过去,从湖里拉起他被泡的有些发白的左手,将那只仅仅攥紧的手一点一点打开,手上血肉模糊的伤肉眼可见地痊愈了——珀尓塞福涅制造的身体即使是在业火中也没有变成灰烬,这点伤口确实不算什么。然而那双修长甚至有些瘦弱的手却力气大得出奇,他挣脱我的束缚,又一次将指尖狠狠刺向掌心。然而覆盖在他掌心上的却是我的手背,几乎一瞬间,我的手就被指甲刺破流出了血来。我疼得倒吸了一口气。纳吉尼挺着巨大的肚子,焦急地看着那个伤口越来越大,血液一点一点沿着我的手臂流进了湖里。这让那些阴尸疯狂得扭动起来,但他们依旧不敢靠近。
我却发现业火磅礴的力量似乎能沿着我的血液流进我的身体。
“业火本来就是魔鬼的力量!”我兴奋的冲着纳吉尼说道。
纳吉尼一脸迷惑地看着我,“什么力量?”
“我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那些燃烧在我头发上的小火苗!你还记得吗?”
我从长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魔杖,用力松劲泄咒打开里德尔的手掌而后用一个他写的小恶咒割开皮肤,再割开我自己的。我将手心贴了过去,那些业火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沿着伤口流向我的身体,但刚经过手臂就缓缓冷却了下来,变成了流淌在我血液里的魔力,而后又流动着,缓缓在里德尔的身体里燃烧起来。我感觉到自己靠着的那具身体立刻变得不再那么灼热得恐怖。
“魔鬼的力量来源于灵魂,但需要通过业火灼烧才能转化为魔力。”里德尔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仍然很虚弱,但至少睁开了眼睛。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也许我能保住你那张诱人犯罪的脸。”我转过头,看着里德尔融化扭曲的脸颊,控制不住得凑过去抱住了他。
里德尔讥讽地笑了一声,不出所料地露出厌恶的表情,“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追随我的人最终都会畏惧于我的力量。”
我突然觉得躺在泡满阴尸的池塘里连最简单的通讯咒都用不了的里德尔现在说出这番话真是好笑极了,我于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梅林啊,他现在可不能给我一个钻心剜骨。
里德尔眯起了眼睛危险地看着我。
我在他可怕的注视下,只得收起了笑声,“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忠心的食死徒的?”
我不满地撇撇嘴,干脆转过了头。
“你的忠心会被嘉奖的,奥尔菲顿。”
哦,这令人怀念的里德尔式的语气。我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我吸吸鼻子,转过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我现在就要嘉奖!”
他睁开那双血红的眼睛,看着我,那样扭曲模糊的五官搭配上血红的眼睛真是越来越惊悚了呢。我突然拉紧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指缝里,然后在他全无血色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离开前还留恋地舔了舔。
纳吉尼摇了摇头,去小岛另一边消食了。里德尔仍然一脸冷漠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就仿佛刚刚落在他嘴唇上的是一块石头一般。我在那种目光之中逐渐羞愤起来——这可真是太羞辱人了。
愤怒是会瓦解人的理智的,对于情感单一的魔鬼更是这样。我抓紧了里德尔的手,一脸威胁地说道:“吻我,不然我就放手。”
里德尔眯起了眼睛,他现在不能使用摄神取念,这让他完全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继续坏笑着拉起我们握在一起的手挑衅地摇了摇。
里德尔也笑了起来,但那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笑。要是在平时,紧跟着那个笑的最轻也是一个钻心剜骨,然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有恃无恐地看着他。
“你会后悔的,奥尔菲顿。”他说着突然从冰冷的湖水里伸出那只苍白的手,扣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被这股力量带着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我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在我眼前渐渐放大,嘴唇上传来炽热而潮湿的气息。那并不是一个熟练的吻,但却是一个飞快学习着的吻。最开始只是生涩的触碰和毫无章法的舔舐,随即便轻巧地探入,若即若离地挑、逗,他牵动着我的感官,引导着我的动作,引导着我的沉沦。我听到自己心脏飞速跳动的声音和逐渐紊乱的呼吸,然而等到我真的陷入那个甜蜜的梦境之中后,他又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就像是一个从始至终为我编织的幻境一般,是我一个人的美好和心酸。他只是抬手将我推了进去,从没沾染过半分。
我睁开眼,里德尔已经又躺了回去。我也躺了回去,看着洞顶一颗一颗滴落的水珠,迷茫地眨眨眼。我可真是蠢透了。我想证明什么呢?又想得到什么呢?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合眼休息的里德尔。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小声喃喃着,又转过了身,“我又不会真的让你难受或者看着你死掉如果我们中间一定有个人要死的话,那也会是我,谁让我”“喜欢你”这两个词在我舌尖滚动了几下,我却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骄傲说出口,即使我能感觉到那个灵魂已经疲惫地睡了过去。
整个黑沉沉的山洞里只剩下了水滴滴落湖面的“滴答”声和那些阴尸游动着划动湖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