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里德尔并没有回到巴克塔尔庄园,他去了霍格莫德的猪头酒吧。当他用魔杖推开那扇脏兮兮的旧门时,那四个人正坐在酒吧最偏僻的角落热烈地交谈着,老酒保缩在柜台后看了里德尔一眼,又看了看那个角落,然后离开了——从不久前的对话来看应该是去给邓布利多报信了。
我听到了埃斯特·穆尔塞伯激动的声音:“我要加入食死徒!我告诉过你了!多罗霍夫,你最好告诉我他是不是回来了。”
穆尔塞伯拿魔杖指着多罗霍夫,多罗霍夫用那张扭曲的脸无所谓地笑着:“你想杀了我吗?穆尔塞伯告诉你主人的事迹是因为主人没有禁止过,但他可没有说过你可以加入我们。”
“我也是食死徒。”罗奇尔有些不满地说道。诺特则一直在喝酒,一言不发。
里德尔无声地施了一个隔音咒。
“我想我需要解释,安东尼。”他说着走到了那张桌子前面,这群人此刻才注意到自己被偷听了。
多罗霍夫立刻跪了下去,“我的主人我不是故意——”
“crusio!”他还没说完,里德尔就打断了他的废话,一个钻心剜骨击中了他,里德尔欣赏了一会儿在场几个人的神态,慢慢收回了魔杖,再次问道:“解释。”
“您八年前离开之后,我们回到了英国从那以后,穆尔塞伯就一直来找我她不敢找别人,就用穆尔塞伯家族对我施压,让我告诉她您的位置”
我感慨地摇摇头,这可真是个痴情又狗血愚蠢又辛酸的故事啊。
“回去,你今晚是克拉布练习咒语的对象。”里德尔说完,随着一声爆炸,多罗霍夫离开了。
他转头看向被那个钻心剜骨吓得面无血色的穆尔塞伯——她只见过优雅迷人的里德尔,还从没看见过他这样的一面。里德尔看了看她,视线掠过喝得酩酊大醉的诺特,落在了罗奇尔身上。罗奇尔也跪了下来,有了刚才多罗霍夫的教训,他不再求饶而浪费时间:“我在霍格莫德碰到了诺特夫妇和多罗霍夫密会,我想来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去找罗杰,我想多罗霍夫会很愿意惩罚你的”里德尔说道,埃文·罗奇尔明显地打了个寒颤,而后幻影移形,离开了。
“你的丈夫?”里德尔问道。
脸色苍白的穆尔塞伯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已经完全醉倒的诺特,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
“恭喜你们。”
“你是在嘲讽我吗?汤姆”,她的悲哀完全掩盖了刚刚受到的惊吓。女人像从前那样捋了捋自己的金发,然后抬头对上里德尔那一双血红的眼睛,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我是说,伏地魔。”
里德尔转过了视线,他用魔杖召唤来一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酒,优雅地喝了一小口。穆尔塞伯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眷恋和悲伤——梅林啊!我发誓自己已经见过太多这种眼神了。
“穆尔塞伯和诺特家族一向不参与任何纯血家族的活动,在魔法部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你却想加入食死徒?”里德尔挑了挑眉,“你的父亲,魔法合作司长穆尔塞伯先生同意吗?”
穆尔塞伯明显愣了起来,她支支吾吾了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显然一想远离斗争和黑魔法的穆尔瑟伯和诺特家族都不会同意这样危险的举动。
“我可以和他们断绝关系!我会忠心地追随你去任何地方!”穆尔塞伯看着里德尔的脸,突然孤注一掷地说道。里德尔轻笑了一声,没有了在魔法部根基深厚的穆尔塞伯家族,埃斯特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穆尔塞伯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她崩溃地流下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你要相信我!我我爱你,这么多年以来,我的心里只有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撒旦啊!我忠心地希望自己从没有流露出过那种神情,那还不如让我死掉算了!
里德尔用魔杖挑出诺特长袍衣襟上折叠整齐的手帕,将它递给了穆尔塞伯。
“你会更有用的,埃斯特你不需要跟着我,我不怀疑你的忠心,”里德尔微微侧过脸,神秘地看着她,“你会成为我不为人知的食死徒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穆尔塞伯完全红了脸,她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刚刚的请求了,在里德尔的注视下不断点着头。里德尔满意地看着她:“真是听话。”
还没等穆尔塞伯从那样的情绪中走出来,他就幻影移形,离开了。“你就那样放过她了?甚至都没有修改个记忆?”我们回到巴克塔尔庄园后,我问他。
“邓布利多已经知道了,隐瞒没有任何用处穆尔塞伯会成为打开魔法部的一把钥匙。明天,我需要你预见未来。”里德尔平静地说着。
我愣了一下,逐渐烦躁起来,各种各样的情绪流淌而过,最后变成浓浓的无奈,我叹了一口气,“好。”
回到巴克塔尔庄园后,克利切将我送回了房间里——是我曾经使用过的那一间。纳吉尼已经趴在壁炉前前厚厚的地毯上了,她仍旧沉睡着,不知到什么时候会醒来。我变回人形后,打开衣柜,衣柜左边挂着我八年前穿过的衣裙,那些衣裙往后是我没有见过的衣服——墨黑的、海蓝的、深蓝的、天蓝的,还有镶嵌着羽毛和宝石的裙子,从春天到冬天每一身都已经搭配好了。那些裙子并不是新的,倒像是按照我的身高和当年的流行款式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我拿出最后面的一套黑色的毛呢斗篷,斗篷里面是施加了保温咒的深蓝色羊毛长裙。我努力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穿戴整齐。浴室里依旧放着我喜欢的那种玫瑰味会冒出泡泡的魔法清洁剂。床头放着洁白的玫瑰和烫金的卡片。
“欢迎回来
——一个老朋友”
我轻轻将卡片放进了旅行斗篷的袋子里,对着窗外亘古不变的坟墓狠狠揉了揉眼睛。我抱着枕头想要悄悄溜进阿尔法德的房间里找他聊天,但我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个小女孩——他都已经有孩子了,这种行为太不合适了。我摇了摇僵硬的纳吉尼,她只是随着我的动作摆了摆身子,黄色的眼睛一点神采也没有。
我只能抱着枕头转身去了三楼里德尔的卧室。他应该是下楼用餐了,我躺在他空空荡荡的大床边上并不敢占用太多的空间。人类所有的情绪里最糟糕的一种就是孤独。那是所有更加完美的生物都摒弃了的情绪,但我此刻就很孤独,而当我发现自己的这种孤独根本无处倾诉的时候,那种空虚的糟糕情绪里又多了浓郁的苦涩。
我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想哭,但眼角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泪水来。我有些明白了人类为什么要结婚——婚姻是他们摆脱这种愚蠢情绪最好的方式。他们会永远和一个能带给自己温暖愉悦的人在一起,时光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他们的每一天都在慢慢变老,每一天都和昨天是不同的。他们知道这样的生命会有尽头,所以会放下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去做一些疯狂的却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他们甚至会有孩子,能够看着生命是怎么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就像阿尔法德为我准备的衣柜,带着时间流淌的痕迹。然而现在的我已经不会有变化了,我不会再长高,不会再变老,甚至连头发都不会长长,我的生命没有尽头,所以也不会有明天。明天的我和今天的我没有任何区别,于是一切都变得无可无不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不会去争取,我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但我也不会拒绝。因为漫长的生命会让一切东西都失去意义,那些事情早一点发生晚一点发生甚至不发生我都无所谓。
我躺了很久很久,里德尔才回到了房间。
“奥尔菲顿。”他眯起了眼睛看着我。
我毫不羞耻地随口编道:“预见未来之前,我需要熟悉你命运的气息”
“撒谎。”里德尔毫不留情地戳穿我。
“我真讨厌你的摄神取念。”我撇撇嘴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里德尔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作为一个魔鬼,你的情绪太丰富了一些,不是吗?”他说完后就不再理我,转身去了浴室。不一会儿,我感觉身边的床垫下陷了一些,一个熟悉的味道飘进了鼻腔。我悄悄数着数,估计着他将魔杖放在了枕头边之后,飞快地翻身,紧紧搂住了里德尔的腰。
“我可能会死。”我在里德尔拿魔杖之前说道。我看到那双危险眯起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在他确认我没有说谎之后,索性不再管我。我于是得寸进尺地将脑袋靠在了里德尔的肩膀上,轻轻闻着那些清新的但冰冷至极的味道。
“如果你的魂器发挥正常的话,我很有可能会陷入无尽的时空之中魔鬼的力量是随着时间增强的,我还没有亚蒙那么强大,我大概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我小声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亚蒙说我跟着里德尔会死的话,但心中却空荡荡的,我没有没有完成的遗憾,没有放不下的人或事,醒不过来对我而言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过了很久之后,我听到里德尔的声音:“你是在害怕?”
我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里德尔的发梢轻轻扫在我的鼻子上,有些痒痒的。
“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我的思维会在无尽的时空中一直往前,只不过比别人经历的时间快很多,我们的契约也会继续生效,你还可以使用我的力量,那不是魔鬼的死亡”
“魔鬼的死亡是怎样的?”里德尔平静地问道。我一点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这个感兴趣,我有些雀跃起来。
“啊和人类比起来,魔鬼和神祗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人类死后会进入冥界,但魔鬼死后灵魂和身体都会重新变成魔力,消散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来生没有冥界,什么都不会留下那个时候也许只有你能证明我曾经存在过了”
我突然就觉得有点悲哀,人类死后还可以有坟墓,有墓碑,会有人祭奠他,但我就不会有这些。
我有些期待地问里德尔:“如果我死了,你会来祭奠我吗?”
“不会。”里德尔简单地说道。
我真是愚蠢,竟然会问这么一个自取其辱的问题。我生气地将手臂勒紧了一些,里德尔有些呼吸困难地皱起了眉头。
“那你会想念我吗?”既然已经违背了我自己的骄傲,那么一次还是两次对于魔鬼来说并没有区别。
里德尔居然真的仔细想了想,“会。”
我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于是愉快又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口,然后我突然明白了这个矛盾的回答。
“你是会想念我的力量吧”我小声说着,里德尔不再理我。他也慷慨地没有计较我的任何动作,我于是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抱着里德尔就像是抱着冰块,但我不在乎,反正我又不会感觉到寒冷。
如果我能多一点阅历,或者将所有被我遗漏的线索在这个夜晚仔细想一想,那么我也许不会再继续这个约定,那样的话,里德尔会疯狂,会愤怒,会惩罚我,但他至少会一直是里德尔。但我过于眷恋这个怀抱,以至于我丧失了全部的思考,又或许很多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巧妙得让人措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