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我在房间里待了两天,一半的时间在看书和练习咒语,另一半的时间在构思着如何把亚蒙的宝石镶嵌在床柱或者天花板上,然而我不用思考都知道里德尔不会让这些东西成为我的装饰品的,虽然知道那才是正确的,但那让我又开始郁闷起来。
第三天中午我听见了门外猫头鹰的叫声,大概是艾拉找到了里德尔的位置。我给它打开房门后,猫头鹰立刻落在了我的肩膀上,亲昵的用喙啄了啄我的耳朵,然后抬起脚示意我取走信件。虽然魔纹保证了我对里德尔的绝对忠诚,里德尔看起来也很信任我,但我可不觉得自己会被允许阅读他的私人信件。我将这只不太聪明的猫头鹰拎到了里德尔的房门前,自觉救了这个有可能成为烤肉的家伙。
“你的信件。”我向里德尔展示了肩膀上还举着一条腿的艾拉,“你也许会想要换一只聪明点的。”
“猫头鹰在白天的视力很差,它大概是觉得你身上的气味很像我。”里德尔拿走了信件。
我仔细闻了闻从房子的女主人那里拿来使用的香水,完全不觉得有里德尔的味道。
“猫头鹰传送信件很容易被拦截,我需要一种新的通讯方式。”他拉起袖子仔细查看着手腕上的七角魔纹。
“我们之间的通讯咒不是基于魔纹的吗?”我趁机卖弄了一下最近读学到的黑魔法契约的一些内容。
“是这样,没错,新的咒语也许只能用于感知方位,进行最基础的通讯。”
我觉得这样不能拿来交流的通讯咒实在是很鸡肋,“你应该给它再加点什么。”
我发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想到里德尔后来会给它加上一个释放大型丑陋烟花的效果,我只能说每一个男孩都有中二的时候,即使是里德尔这样聪明又早熟的。
里德尔两天后去了脱凡成衣店定制了礼服长袍,我很担心他派我去给马尔福挑选礼物——我怕自己会选一块刻着“此人死于太傻”的墓碑。不过看起来他忠实的“朋友”莱斯特兰奇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于是我安心地继续看起书来。
里德尔回来后又开始在他的日记本上写写画画,他已经将亚蒙的书看完大半了。
八月十四号的早上,我们先后收到了三封猫头鹰送来的信件。第一封是马尔福浮夸的烫金邀请函。里德尔随手将它扔在了桌子上。第二封是霍格沃兹寄来的,我见怪不怪地看着里德尔从里面拿出了教材——魔药材料,许多教授的私人信件,还有一枚闪闪发光的男生学生会主席的徽章和一封热情洋溢的任冕函。梅林啊,这些教授们如果知道他们优秀迷人的里德尔同学不久前才刚刚杀了自己父亲一家并且嫁祸给了他的舅舅,一定会疯的。最后一只看起来很是年迈的猫头鹰送来了预言家日报。我随意的瞥了一眼,在最后一版的一个小小的角落看到了小汉格顿的字样。
“看起来小汉格顿的案子已经结案了。”我打开报纸,“他们抓走了莫芬冈特。‘此人有过多次伤害麻瓜的记录。并对此次凶杀案供认不讳’。”我读着报纸上的叙述,里德尔埋头看着书,完全不关心的样子。
“看来你的魔法很成功而且很强大。魔法部完全没有检查出来莫芬的记忆有问题。”
“魔法部是群蠢材。”里德尔依旧头也不抬。
而后将近一周的时间里里,德尔的信件就没有停过。马尔福似乎从他的父亲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又在写给别人的邀请函里宣扬了它并且大肆吹捧里德尔的优秀。一时间,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都寄来了信件表示祝贺。里德尔偶尔回复两封,剩下的都被我当做了练习超体积变形魔法的材料。
到了马尔福生日的那一天,里德尔换好了礼服长袍,我则继续变成蛇,被施了缩小咒后缠在了他的手腕上。不得不说,这样整洁干净裁剪得体的衣服真是适合他,熨贴的雪白衬衫和带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光泽的长袍将里德尔那种危险的优雅衬托到了极致,他就像一个用迷人的微笑和智慧的谈吐引人坠入深渊的怪兽,连我这个恶魔都要叹服那勾魂夺魄的气质。
里德尔拿出那张邀请函,用苍白的手指利落地拿掉了请柬外面的信封,瞬间我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我讨厌门钥匙),等身边景物不再变换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座浮夸的庄园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刷着金色油漆(后来我才知道是镀金)的雕花大门,里德尔抬脚走了进去,宽阔的路用鹅卵石拼成形形色色繁复的图案,道路两边的树篱被修剪得一丝不苟,几只白色的孔雀昂首阔步地漫步在整齐的草坪上,上百只带着银质烛台的蜡烛漂浮在道路两旁,一直延伸向道路尽头那金碧辉煌的建筑。
我虽然是个喜欢华丽的魔鬼,但是这种处处炫耀着“我很高贵很有钱”的装饰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
“汤姆,”罗杰·莱斯特兰奇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见到里德尔的身影后便立刻走了过来,“我希望你的暑假还算愉快!”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包着银色缎带的盒子,“这是一副钻石领扣。”
莱斯特兰奇挠了挠头发,似乎对于自己选了这么一件东西觉得很丢人,他不自觉地向里德尔解释起来,“我觉得马尔福应该不是很喜欢魔法器材。”
“你做得很好。”里德尔简短地评价道,对于他的寒暄则不置可否。如果我得到了这么一句话,会有一种被当作仆人的屈辱,但显然莱斯特兰奇不这么想,他看起来很兴奋的模样。落后几步恭谨地跟着里德尔走进了马尔福家的宅邸。
当我看到门厅里璀璨的香槟酒山,堆叠着金片珍珠的巨大蛋糕和已经快要垂到地上的水晶吊灯的时候,已经开始觉得门外的孔雀和蜡烛其实也不过如此。
里德尔的到来似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马尔福立刻抛下身边婷婷袅袅的女伴们迎了出来,那热情的模样让我简直怀疑他有严重的斯德哥尔摩情节。里面不少和里德尔年龄相仿的男孩纷纷点头致意。但更多的人并不认识这个英俊神秘的年轻人,或是不知道里德尔这个姓氏,他们凑在一起,开始打听起了这个男孩的身份。
里德尔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在马尔福的陪同下坐在了大厅一侧的扶手椅上,立刻有不少高年级的男孩们朝着这个方向涌了过来,让原本有些偏僻的角落瞬间变得拥挤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上一次里德尔向马尔福公布身份的时候并没有禁止他说出去。而根据马尔福将里德尔成为男生学生会主席的事用一种无比夸张的方式宣扬得人尽皆知来说,这个大嘴巴子显然已经把里德尔的身世告诉了每一个人。这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而就这些学生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并且还有了各种神奇的猜测。里德尔对事情的发展看起来很是满意。
“生日快乐,阿布拉克萨斯。”里德尔对着马尔福说道,拿出了那个精致的盒子。
马尔福接过后立刻拆了开来,“这是钻石?谢谢你,汤姆,我真是太喜欢了。”他说着立刻解下了原来那一副,一只家养小精灵出现并接过了它。马尔福兴奋地换上了新的领扣:“我一直想要一副钻石领扣—它们几乎能打破每一种颜色的领带。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汤姆?”
里德尔抬了抬眉毛,神情一派谦逊和关切,“……直觉。”
啊,这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马尔福显然是错武地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很为里德尔如此贴心而受宠若惊。
周围的男孩们一脸钦佩地看着里德尔,开始了新一轮的祝贺,恭维他成为男生学生会主席(就好像他们在信里恭维得还不够似的)。直到终于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忍不住了。
一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孩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祥和氛围,“你真的是斯莱特林的后裔?”
里德尔没有答话。
“你会清洗那些泥巴种然后带给我们荣耀?”在他之后从刚才就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金色头发的男孩插话,他的语气有些不屑,“我听说你不是纯血。”
人群开始爆发了一阵骚动。里德尔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里德尔是个麻瓜姓氏,我甚至听说你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周围议论的声音更大了,那些探讨他身世质疑他血统的词句环绕在他的四周。
里德尔的神色开始变得冰冷,那双眼睛里的涌现出了杀意。我更紧得缠在了他的手腕上,提醒他这里是什么场合。尽管他亲手杀死了自己肮脏的麻瓜父亲,但他的身世和经历仍旧是他抹不掉的污迹,他仍然是这个世界里的外来者。
“是的,我是个混血。”
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真的承认了,人群议论得更加激烈。几个男孩子甚至轻蔑地笑了。里德尔抬手制止,周围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也许有些太安静了,连外面那些香槟碰撞的声音,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我的母亲将伟大的斯莱特林的血统传给了我,但她却被自己爱上的那个麻瓜抛弃了,最终在生下我后离开了人世。而我的父亲,那个泥巴种,他抛弃了我的母亲,因为她是个女巫。”他的声音缓慢又轻柔,像是对情人的呢喃,但却冰冷了很多,我知道他生气了。
“他痛恨女巫,因为他畏惧魔法。他畏惧我们的力量……他应该畏惧。”随着句子的结束里德尔迅疾地使用了一道无声咒,刚刚那个金发的男孩猝不及防,被击倒在了地上。大家都没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们愣住了。里德尔抬起手腕声音冰冷严厉:“奥尔菲顿,咬他。”
我感觉他的咒语击中了我,我开始慢慢变大。看见这样一条大蛇出现,人群顿时慌乱起来,几道咒语瞬间射向里德尔,里德尔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就夺过了他们的魔杖。那群男孩想要跑开去寻找父母。但他们发现空气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层坚固的屏障,无论自己怎么奋力冲撞或是使用咒语都无法让屏障消失——他们不能离开了。角落外面的人依旧言笑晏晏,有几个妇人甚至转过头,看了看这里,然后微笑着继续和眼前的人交谈,就仿佛他们的孩子只是在这里聚成一团讨论着暑假作业一般。
我按照里德尔的指令咬在了男孩的胳膊上。他的手臂立刻开始发紫,那层危险的颜色开始逐步扩张开来。有几个男孩尖叫起来。
里德尔挥了挥魔杖,那些恼人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在人群惊恐的注视中,里德尔继续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轻柔而优雅:“因为我们有着泥巴种想象不到的强大力量。”
躺在地上的男孩痛苦地抽搐着,他的手臂上已经成片的青紫毒液正在朝着他的心口蔓延。
里德尔缓缓地朝男孩走去,人群自动为他让开道路,几个低年级的男孩在他经过的时候甚至微微颤抖。
里德尔在金发男孩身旁优雅的蹲了下来,他伸手拉起男孩的手臂,“我们可以轻易摧毁他们,完成萨拉查·斯莱特林伟大的遗愿,让纯血的巫师们重获往日的荣耀。”
他将魔杖对准我的咬痕,一束蓝光闪过,那条手臂上的青紫开始褪去,最终连牙齿留下的血洞都恢复如初,那场攻击仿佛只是一个幻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法,显然在场的男孩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都呆呆地望着里德尔。
“这样的力量难道不值得被敬畏吗?”里德尔的魔杖在男孩已经复原的皮肤上轻轻一碰,意有所指地说道,而后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你们有理由相信,我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痛很泥巴种,比你们更了解那个卑贱种族的弱小、无知和自大,也比任何一个都更加拥有摧毁他们的力量。”他朝着躺在地上满脸惊慌的金发男孩伸出手,“你愿意加入我吗,多明尼克·卡罗。”
“为了追寻这样强大的力量,”里德尔笑地迷人极了,那双冰冷的蓝灰色眼睛里盛满了令人信服的运筹帷幄,仿佛身披圣光的天使向凡人递来了通往伊甸的橄榄枝,“为了完成高贵的斯莱特林未竟的事业。”
卡罗被蛊惑一般伸手握住了里德尔,里德尔用力将他拉了起来。卡罗却在我惊讶的目光里半跪了下去,就像中世纪的骑士,将右手贴在自己胸前起誓:“任凭差遣。”
里德尔满意地笑了,“卡罗——我忠实的朋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卡罗恭敬地低下了头。
我的眼睛都简直要掉下来了,“他记得你刚才差点杀了他,对吧?”
里德尔毫无顾忌地用蛇佬腔回复我,“所以他明白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他没有选择。要么加入,要么死亡。”
“你这个诱人下地狱的恶魔,彻头彻尾的疯子。”
“从你这个真正的恶魔嘴里说出来,我把它当作赞赏。”
周围的男孩们看着我们对话,投来畏惧而钦佩的目光(我觉得比晚宴开始前真诚了许多)。里德尔重新将我缩小,我在他们惊恐犹存的注视中爬回了里德尔的手腕。那些谈笑声渐渐传了过来,这个偏僻的角落好像又回到了喧闹的人间。
卡罗有些畏惧地靠近里德尔:“刚刚那些魔法是什么?”他颤抖着问道,显然刚才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周围的男孩们也竖起了耳朵。
“你以后会慢慢学到的,我会教你的。如何潜入深海,如何猎杀巨龙,甚至修改记忆,制造幻象,操控人心——那些强大的霍格沃兹不会教给我们的魔法,我都可以教给你。”卡罗看起来激动极了,周围不少男孩也开始跃跃欲试。
“那么你也拥有我的忠诚。”接连几个男孩子学着卡罗的样子跪在了里德尔的身边,直到这里的十几个男孩都宣誓了效忠。
里德尔的眼睛里又开始跳动着疯狂的光芒,亮得惊人。他被簇拥在人群的中心,仿佛无上的王者。
我在边上翻着白眼,觉得这种招收门徒的行为真是蠢到了极点。然而就在我不断嘲笑着这一伙人的中二的时候,马尔福家这个被强大幻想掩盖的角落诞生了日后让整个魔法界陷入数十年黑暗的组织。而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亲手斩断了自己过去的人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那个疯狂寻找着自己身世、会为父母的背叛而愤怒的里德尔了,他拥有了新的家人和新的使命。
那天的晚宴如今回忆起来简直糟透了。晚宴开始前,马尔福夫人亲自过来邀请了男孩们入席。
“你们在谈论什么?女孩子吗?”马尔福夫人优雅地笑了起来,“你们看起来太开心了。”显然那是里德尔制造的幻想。
然后一群男孩齐齐转头望向了里德尔。哦,梅林的橡皮鸭子啊,如果我有手的话,简直想要捂住脸,这也太尴尬了。里德尔似笑非笑的朝马尔福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在祝我生日快乐呢,”马尔福立刻开口,“你知道的,庆祝我终于不用在霍格沃兹被论文折磨了。”
马尔福夫人眨眨眼。
“啊,还有祝贺汤姆成为了新的学生会主席。他才要进入六年级呢。”
“哦,是吗,那可真是优秀的男孩子。好了,该吃晚餐了,你们都饿坏了吧?”马尔福夫人看起来完全没有怀疑地转身离开了。在她的身后没有一个人移动,他们都看着里德尔,直到里德尔起身,才纷纷跟上往餐厅而去。阿尔法德·布莱克倚靠在壁炉边,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
晚餐的长桌上不管是谁起了个头,谈论了任何一种话题,总有人能将话头引向里德尔身上,然后开始赞美里德尔。就好像得到了糖果而不能告诉父母的孩子一样,自以为隐秘地炫耀着自己刚刚加入了一个强大的组织,而组织的老大是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神,他们即将跟着这位神拯救世界一般。
“沃尔布加,你的这件长袍可真漂亮,那是中国的丝绸吗?”
“汤姆的长袍也很漂亮。我猜汤姆能用一张羊皮纸变出丝绸来,对吗?”弗兰克·朗曼,一个四年级的男孩立刻接口。
我闭上了眼睛。
“汤姆的黑发才漂亮呢,就像是最上等的丝绸,我可是见过很多丝绸的。”里德尔的脸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杀意。
哦,马尔福,你赶紧闭上嘴吧。梅林啊,跟里德尔这样早慧的人呆在一起久了,我简直忘掉了十几岁的男孩子是多么可怕的一种生物。
当宴会终于结束,我们离开马尔福庄园,在众人钦佩的目光里飞回了伦敦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太愚蠢了!简直太愚蠢了!他们会让你暴露的,这对你可没有好处。”
里德尔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不快。
“你为什么会需要这么一群蠢货?真的和他们一起去杀光麻瓜吗?我以为你比那些人强些。”
“他们需要被严格管理。”里德尔的声音很严肃,“他们需要惧怕我。”
我注意到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所以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呢,我的主人?”我嘲讽地学着那些男孩的语气,“为了权力吗?为了站在所有人的顶端,然后操控他们?但这又是为什么呢?哦,你可不要用斯莱特林高贵事业那一套来糊弄我,那只是你操控人的手段,那不是你的目的。”
我仰头望进里德尔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深沉,黑色的瞳孔好像无尽的深渊,我心中一惊移开了视线。那是我第一次问他究竟想要什么,在此后的数十年时间里,我问过强大到连名字都不能被提起的里德尔,问过挣扎在求生边缘卑贱得连游魂都不如的里德尔,问过被魂器摧残不剩下一点理智的里德尔,他都没有回答我,他是那么自负于自己的强大。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或者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从没走出过身世带给他的不安和伤害。所以他只是费尽全力想要变得强大,去征服一切,去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填补自己心中无尽空洞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