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宋亦初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脑袋在酒精作用下一直昏昏沉沉的, 但思绪却在飞速地运转。
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亲一下手指而已，不代表什么的！
她这样对自己说。
但他声音暗哑却饱含克制与渴望的那一句“要等我”，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十几岁无知的小女孩了, 这件事的真相，她根本瞒骗不了她自己。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这太荒唐了！
突然发现这个事实的宋亦初, 陷在一个巨大的震惊里。
在夜的寂静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跳才逐渐平息了下来，冷静重新回到身体里。
她开始反思自己，这一年在和他的相处中，是否有过界的行为。
一定是有的吧，只是她不自知。
潜意识里仍会把他当过去的那个小男孩，而忘了他们都已长大。
她自认为他们的关系情同姐弟，而忽略了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血缘的事实。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 躁动不安的青春期！这样朝夕相处在一起，若她有什么失了分寸的行为让他产生误会, 那是她的错！
毕竟她年长他七岁，不该犯这样的错。
如果，她以后把握好相处的分寸和界限, 是否一切都还来得及拨回到正轨？
在事情还未完全清晰和明确之前, 她尚有回避和挽回的余地。
她甚至希望，这只是她酒精作用下的一场幻觉，等第二天醒来, 她记不起有过这件事情的发生。
她强迫自己清空纷乱的思绪，不再抵抗睡意的侵袭。
把一切都交给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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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宋亦初刚出卧室, 就在客厅门口看到背着书包要去学校的司言。
“早啊。”他靠在门框上，跟她打招呼。
一见到他，原本还处于早起迷蒙状态的宋亦初瞬间清醒了。
“早、早啊。”她发现不对劲。她怎么连自然地跟他打声招呼都变得困难了！
少年似乎也察觉一丝异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开门离去。
听到“砰”的关门声，宋亦初才松了口气。同时对自己懊恼，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不该这么早就乱了分寸。
这不可以！
她应该能稳重地处理好这件事。
眼下高考在即，她不想两人之间有什么波动影响到他。维持现状，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整天，宋亦初都窝在房间里，潜心投入地码她的小剧本。只有打开文档的时候，她的心才会平静下来，摒除掉一切干扰。二次元成了她躲避风暴的港湾。
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司言没有上学，而是天天待在家里。
她问他，他说这个阶段去不去学校都无所谓了，老师允许他们在家自行复习。
但是司言看上去对高考这件事一点都不上心，该睡觉睡觉，该玩游戏玩游戏，更多的时候在翻看她送他的那本书，并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
有时他问她：“我们今天吃什么？要去买菜吗？”
宋亦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回答：“不用。”然后勉强解释下：“你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浪费时间在这些闲杂事情上了。”
同一个屋檐下，接触无处不在。
宋亦初始终无法做到坦然地面对这少年。
她选择天天去工作室，早出晚归。
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另一方面，她这阵子确实挺忙的。
《小时光》的剧本创作已到了收尾阶段，她即将迎来制片方的考核和审验。比起制片方，另一个更有权干涉甚至决定她创作的人，是投资方。
果不其然，编剧小组接二连三收到了修改的指示。这几乎是每一个剧本投入拍摄前都会经历的环节，除非出自极厉害的大神之手，否则都逃不过这里修那里改的命运。
宋亦初她们并不见怪，只要不影响故事主线，埋头改就是了。
但是没完没了地改下去，宋亦初也难免心浮气躁了起来。
直到投资方以交涉剧情为由，约剧本主笔的宋亦初面谈。
面谈地点就在对方的办公室。
宋亦初走进办公室，才看到那坐在boss椅上的人，是陈然。
所以，陈然竟是她这部剧的投资方！
“宋小姐，好久不见。”陈然向她打招呼，他的笑是属于商务人士的那种官方又得体的笑。
“陈先生，又见面了。”既然是商务合作，宋亦初同样表现得落落大方。
她之前了解过，陈然确实投过工作室的几个戏，只不过他投的都是那种大制作重量级的片子。这次他选择了她这个一看就是小成本的项目来做，让她不是不意外的。
但无论如何，制片能拉到他这样的投资方，都是一件好事。
他们坐在那，纯粹只谈剧本，谁都没有提起曾经那一段短暂且浅淡的私人过往。
只是那天直到见面结束，她都摸不透陈然具体的想法。他看似一直在谈他对剧本的看法，却刻意避开重点，使她始终没听明白，他到底对哪些情节不满意，需要她怎么修改。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见面。地点不再是办公室，而是变成了咖啡厅、茶室、高尔夫球场
宋亦初渐渐懂了一点他的意思。他想要丰满剧中男配的角色形象，赋予男配更多的角色魅力。简单来讲，他想给那个男配加戏，而且不只一点点。男配就是女主入职场后给她引导和帮助的那位总裁。甚至男二都不是，那就是个男三。
迫于资本的力量，宋亦初照着他的意思改了一次又一次，都不能使他完全满意。
“陈先生，再加戏的话，他可以直接成为男主了。”在第三次发送修改版本后，宋亦初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点开微信，克制地向陈然发了句吐槽。
这段时间，他们的微信聊天次数都变得频繁起来。
陈然没有回复。
宋亦初有点不安，生怕自己那句小心的吐槽会让他不高兴。
在位于食物链顶端的资方爸爸面前，乙方真是卑微得没道理。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意为难她，因为当初她对他不留情面的拒绝。
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觉得，能把事业做成功的男人，不至于那么狭隘。
那就是他在这个总裁角色上找共情，代入了他自己，自然希望角色更有魅力。
司言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余光瞥见女人捧着手机等回复又皱眉又叹气、患得患失的模样。
他把手机游戏的声音调到最大，也没有吸引她来围观。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他玩游戏了。
他明显感受到这段时间她对他的疏远和忽视。
是因为对话框里的那个男人吗？
他刚才走过来时，朝她的手机瞥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聊天界面上的名字，陈然。
原来他们一直有联系！
她最近总是晚归，频繁有约，也是因为他吗？
少年心神涣散，打那一关，不知自己死了多少回。最后他麻木地退出游戏界面，朝沙发那头的女人说：“陪我看电影。”
“嗯？”宋亦初回了回神，抬眼看向他。
“我这两天睡不好，陪我去阁楼看电影。”少年闷声道。
“哦好。”宋亦初下意识地回答。下一秒，立刻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郑重警示，“距离，分寸！”
宋亦初直了直身子，敛起心神：“我想起来了，我今晚还要改稿子要不，你自己去”
“那我等你。”少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生生截断她的话。
“不用吧，”宋亦初声音低下来，“我可能会改到很晚”
“多晚都等！”少年语气轻淡，却似透着某一种执念。
宋亦初蓦地感到一阵心慌。
她小心又慎重地开口：“其实，你不必什么事都跟我一起做的”
少年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看过来，捕捉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你在躲避什么？”
“没有啊”宋亦初莫名心虚，“没有！”
她一叹。这样的话，她再回避就显得有点刻意。她转了念，或许她可以做的更大方自然一点。
“那我明天再改稿子。走吧。”
他们来到阁楼里，宋亦初打开投影仪，开始选片子。
“看恐怖片。”司言说。
但这一次宋亦初十分谨慎。
有了顾虑之后，再跟司言一起看电影，孤男寡女共处一个狭小的空间，就不是那么坦荡的事了。为了避免尴尬，她必须选一部她能百分百确保安全、绿色、纯洁、无害、不涉及一丝情爱元素、没有任何引人遐想的镜头的伟光正片子。
这难度就非常大。
层层过滤下来，她发现她能选的只剩下，纪录片！
纪录片很好，正经严肃，重要的是还容易引人入眠。
她选了部一看就能洗涤人类灵魂的大自然纪录片，与司言隔了些距离，于屏幕前正襟危坐。
司言上下扫视她一眼，嘴角扯了个不咸不淡的弧度：“为什么不看恐怖片？”
宋亦初干笑一声：“纪录片更助眠，相信我。”
谁知开场没多久，就有自然界动物求偶和交合的画面呈现。因为是纪录片，所以特别的高清和真实。
宋亦初：“”
处处是雷区！
她按了按眉心，低头叹息，一定是眼睛不干净了，看什么都不干净，心思不纯正了，看什么都有鬼。
就在这时，她有电话进来，嗡嗡的震动声在幽暗的空间里响起。
她抓起手机，来电是陈然。
那瞬间宋亦初竟有种轻松的感觉，走出阁楼，坐在楼梯口接电话。
她发现，陈然这个人似乎是不太喜欢回微信。尤其是需要回复内容较多的时候，他会选择直接打电话。
谈论的还是关于角色的问题。
针对她在微信里发的那句“再加戏男配就成男主”的吐槽，陈然笑了笑：“有钱又成熟的男人，扶正当男主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宋亦初沉了沉气，“陈先生，您是认真的吗？”
她越发觉得，这个人只是抱着玩弄的心态，并没有认真在对待她的剧本。
“我这么跟你说吧，宋小姐。我投过的戏呢，基本上都在市场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对市场的敏感度绝对比你强。我投的项目，必须得是赚钱的。观众更喜欢看怎样的人设，或许我比你这个做编剧的更了解。你这个男配塑造丰满的话，绝对比你的男主更有看点。这个剧面向的群体，毫无疑问是女性观众。你想想，观众把自己代入女主，谁会拒接一个有钱有地位还有人格魅力的男人追求呢？总裁文学为什么会流行？不就是满足了女性这方面的幻想吗？”
宋亦初听着陈然好整以暇、头头是道地说完这番话，他的语气充满了他一贯风格明显的自信。她甚至隐隐能感觉到，他在向她示威。他想向她证明，当初他被她否定的那一套理念，是没有错的。
包括现在他以投资人的身份将她完全压制，足以让她为当初拒接他的理由打脸。
见她不出声，对方再度发言：“宋小姐，如果你觉得不服呢，这样吧，我们再见个面，做个深入的学术讨论。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可以说服我。后天周六，来一趟毓华山庄，怎么样？”
毓华山庄，知名度假中心，是很多商务人士休闲和谈公务的首选之地。
宋亦初还在犹豫，对方又说：“把你弟弟也带上吧。我们家安妮也来。他们已经放假，正好带他们出来放松放松，好好玩玩。”
鬼使神差的，宋亦初听见自己说了一声“好”。
在这段焦头烂额的日子里，她几乎疏于关注到，司言都已经放假了。他和陈安妮都毕业了，也已成年，完全可以有更深入的发展。
宋亦初还记得，当初陈安妮对她的请求，想让她帮她追司言。
为什么不可以呢？
至少，该让司言试着和同龄的女孩子进行交往。这才是正确的方向啊。
同时，她也想让司言看到，她也有和异性的来往，是和他完全不同年龄阶段的男性。
他们之间，应该竖立起那方面的界限感。
情感方面的领地，别人可以踏足，却唯独是彼此的禁地。
宋亦初挂电话后，又坐在楼梯上沉思良久。
她一起身，便看见了倚在门框边从上往下望着她的司言。
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一览无遗。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阁楼，对他说：“刚才陈先生，就是安妮那个叔叔，打电话来，邀请我们周六去毓华山庄玩。你跟我一块去吧。”
“我不去，”少年答得很干脆，又郑重地加一句，“你也不准去！”
“为什么？”宋亦初反射般脱口，“我有正事要去而且，朋友的邀约，为什么不能去？”后半句，她是刻意加上去的，甚至不惜把陈然的身份，提升为朋友。
少年按停了投影，“啪”地一声，把阁楼的灯也打开了。
这一刻他不想要幽暗，他要敞亮。
尽管，阁楼的灯光并不敞亮，只有一抹暧昧的昏黄。
这突然的光亮让宋亦初心头蓦然一跳。
她看见司言一步步朝她走近。他的目光带着某种强大的穿透力，仿佛要从瞳仁处攫住她的灵魂。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她退，他进；再退，再进。
直到她贴近墙壁，退无可退。
在极度寂静的空气里，她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事在他们之间悄悄地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