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乔浅茉去拜祭父母的时候乔巍匆匆来到陆离的书房。
“掌门师兄，你找我？”
“你去查查看，你师姐在千秋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乔巍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他领命下去了，千秋阁和赤霞派相距并不远，乔巍动作很快，两个时辰之后便来向陆离回复。
“师姐平日里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一心只顾修炼，近来也没发生什么事，不过今日是千秋阁的演武比赛，师姐在比赛前一心为演武比赛做准备，却在临上场时突然弃权了。”
“弃权？”
陆离挺意外，以他对乔浅茉的了解，她一心为了演武比赛做准备，绝不可能在关键时刻弃权。
“你可有查到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倒是没有，师姐是千秋阁中的佼佼者，如果她发生了什么事千秋阁怕是早就传遍了，我不可能查不到。”
乔浅茉的父母葬在后山之上，两人的墓并排在一起，两座墓都被重新修葺过，她知道这也是陆离做的，他这个养子倒是比她更像他们的孩子。
拜祭完父母，乔浅茉下山回到她在赤霞派的房间，乔浅茉离开赤霞派多年，她的房间却和走时没什么变化，就连她收藏的小玩意儿都在，房间也是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
这一晚乔浅茉睡得不太好，一直在做噩梦，梦到她在玄天镜中看到家人惨死的模样，梦到她背着刀将仇人全家屠杀，梦到她手上沾了很多血，梦到她杀的许多人，还梦到陆离剥开肚子取给她的那根妖骨。
乔浅茉醒来看了一眼刻漏，才子时一刻，她披衣起床，外面苍穹辽阔，一轮下玄月挂在苍穹之上，乔浅茉在院中走了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陆离的房间外，他房间里还点着灯，这么晚了他竟还没睡。
乔浅茉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就听到里面陆离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乔浅茉推门进去，陆离正坐在几案前，案上放了一堆白纸，他手上握着笔不知在纸上画着什么。
“师兄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乔浅茉问他。
他将笔搁到笔架上，说道：“修改一下法器图纸。”他说完问她：“你呢？为何还没睡？”
“我……做噩梦了，醒了。”
“不过是梦罢了。”陆离说完，从蒲团上站起身，他房间墙角处放着一个储物柜，他在储物柜中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研制的安息香，有凝神的作用，一会儿回去把它投入香炉中，只需指尖一点即可。”
乔浅茉接过盒子应道：“好。”
“我听说昨日千秋阁演武比赛你弃权了？”
千秋阁和赤霞派相距不远，陆离作为一派掌门，听到消息了也不奇怪。
“嗯。”
“为何？”
她能理解陆离的疑惑，当年她为了去千秋阁完全一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架势，这些年他应该也了解一些她的情况，在千秋阁一心修炼，一心想成为强者，这一次演武比赛还有成为启明真君坐下弟子的机会，她却突然弃权了，确实让人费解。
乔浅茉道：“在比赛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场噩梦，我梦到若是我赢了这场比赛我就会死。”
陆离：“……”
因为一场梦就放弃比赛，他所认识的乔浅茉不会信什么梦，也不信命，她只信她自己。
陆离沉思片刻说道：“你这次回来变了一些。”
“是啊，春嫂说我性子变得沉稳了，我想人总是会变的。”
陆离眼神复杂看了她一眼，按理来说她能心平气和和他面对面他该松了一口气，总归一向与她争锋相对的师妹能好好和他说话了，还愿意叫他一声兄长，甚至向他认错，可他面上却并无欣慰之色，她的改变好似并没有让他开心。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在千秋阁是否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谁人能让我委屈？”
“真的没有？”
乔浅茉心中不太好受，相隔多年，她再次回来，他关心的却还是她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委屈。
“没有。”
“没有便好。”
他房中的灯芯也快燃尽了，乔浅茉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
陆离点了点头。
有了陆离给的安息香，下半夜乔浅茉睡得好了许多。
乔浅茉是被传信牌吵醒的，她抓过桌上的传信牌，食指和中指并拢结了个简单的印将传令牌解开，里面随即传来秋禾的声音“师姐你怎的还没有回来？舍监来查房你不在，我随便帮你找了个理由搪塞了，你若再不回来舍监就要发现了。”
乔浅茉道：“过两天我便回去，麻烦你再帮我周旋一下。”
“那师姐你尽快回来啊。”
“知道了。”
传信牌上符光消失，秋禾那边也归于寂静，乔浅茉收起传送牌，在床上静静坐了一会儿，而后便出门去找陆离。
乔浅茉来到陆离所住的小院时他正准备去监督弟子早练。
“师兄。”
“难得回来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有事要与师兄说一声。”
“进来说吧。”
“不用了，在这里说便好，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来跟师兄说一声，我准备回千秋阁了。”
“回千秋阁？”他沉默片刻说道：“几年前你去千秋阁修炼，那时门派资源匮乏，为兄深感惭愧，你要去追求更好的，为兄总不能绑着你，可如今你想要的师门都能给你，千秋阁隶属于天衍宗，天衍宗和本派自来不睦，能不留在那里便不留在那里，不管往日如何，赤霞派永远都是你的家。”
听到这话乔浅茉挺欣慰的，她道：“我留在千秋阁自然还有我的目的，师兄可还记得我师门叛徒陈瑜亮？”
陈瑜亮如今是千秋阁的阁主，不过他在去千秋阁之前曾是赤霞派的一员，乔浅茉也叫过他几年的师叔，在乔浅茉的父亲离世之后，这位师叔趁火打劫，带着赤霞派的刀谱投靠了天衍宗，如今已混成了千秋阁的阁主。
前一世，乔浅茉和启明真君结为道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陈瑜亮，奈何陈瑜亮这人过于狡猾，在她还未动手前他便带着夫人躲了起来，乔浅茉找了他许久都未找到，没能杀掉陈瑜亮是她前世的遗憾之一。
陆离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他道：“陈瑜亮是我赤霞派的叛徒，我作为赤霞派掌门自然会手刃叛徒给师父还有所有赤霞派弟子一个交待，让陈瑜亮谢罪是我职责所在，我自会处理。”
“我也是赤霞派的一份子，更何况陈瑜亮如今是千秋阁的人，师兄若拿问他，那么就是在跟天衍宗作对，天衍宗那位至尊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可若是我手刃陈瑜亮，那么这就是千秋阁内部的事，也牵连不到赤霞派身上。”
“你不可冒险。”陆离语气渐沉，“陈瑜亮的事情由我做主，如果你只是为了陈瑜亮，千秋阁你也没必要回去了。”
“我回千秋阁当然也不只为了陈瑜亮。”
“千秋阁还有什么值得你挂念的？”
“虽说赤霞派如今好了许多，不过要论修炼资源还是千秋阁最丰富，我需要千秋阁的资源。”
陆离沉默下来，若是为了这个的话他确实没办法阻止她。
乔浅茉并不想回千秋阁，并不想和谢无尘苏菀菀扯上关系，但是千秋阁内汇聚了大量的修炼资源，这是她最需要的，她要尽快变强，要比前一世更快成为强者，这样她才能保全自己，保全家人。
“师兄你也不用担心，我做事向来有分寸，我也会事事保全自己，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你如今已长大，我也不会禁锢你的自由，不过出门在外要多照顾自己，还有……多回来看看，你的师弟师妹很是挂念你。”
“我每五日会有一次沐休，我沐休便回来。师弟们在练功我就不去打扰了，还麻烦师兄一会儿帮我说一声，我便先走了，师兄多多保重。”
乔浅茉握着刀向他拱了拱手，刚转身又听到陆离道：“慢着。”
“师兄还有何吩咐？”
“我拿些东西给你。”
没一会儿陆离就让人给她抬了一个大箱子过来，里面满满一堆灵石和修炼用的天材地宝。
“这个……”
“你把这些带去用。”
这箱子也实在是大得过于夸张了，乔浅茉道：“这也太多了，这些东西还是留着给家里师弟师妹们用吧。”
“没事，家里现在阔绰了，这些东西多得很。”
“……”
陆离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曾经厚着脸皮向人借钱的辛酸。好在最终苦尽甘来，乔浅茉也不想让他失望，这么多东西她拿不走，她便随便挑了一些。
陆离一直将她送到山门，乔浅茉道：“师兄事务繁忙，就送我到此吧。”
这一次陆离没有坚持，乔浅茉走远了回头看，晨间山雾缭绕，雾气间他的身影若隐若现，是陆离还站在那里。
乔浅茉父母早逝，少年离家，一个人在外打拼多年，即便后来结了道侣，那道侣又是一个清冷尊贵之人，和她在一起也只以修炼为目的，从很早开始她就习惯了一个人，此时此刻，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是亲人的牵绊和挂念。
乔浅茉压下泛起的酸涩，她冲他挥挥手说道：“师兄你快回去吧。”
雾气中的身影这才离开。
千秋阁幅员辽阔，占地面积极广，千秋阁的学子有特定的舍馆居住，乔浅茉所在的舍馆在麓湖附近，这里环境清幽，景色宜人。
乔浅茉回到舍馆时，就见有穿着短打的工人在往舍馆中搬箱子，秋禾见到她，忙上前说道：“师姐你可算回来了。”
乔浅茉指了指这几个工人问道：“什么情况？”
“咱小院来新人了。”
“新人？”
千秋阁的舍馆是隔出来的一个个小院，每个小院有四个房间，原本这个小院中只有她和秋禾居住，还有两间是空着的，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成为演武比赛第一，接着便搬到了望月台再没有回来过这个舍馆，她自然也不知道她离开后这小院又多了两个人。
此时那两间空着的房间前分别站着一人，她们正指挥工人放东西，乔浅茉见她们穿着千秋阁的服制，手上拿剑，应该是剑修堂的。
修刀的女人并不多，千秋阁整个刀修堂学子就她和秋禾二个女人修刀，不过修剑的女孩却挺多的。这两个女孩虽和她穿着同样的服制，不过与她的简约不同，她们身上花哨多了，佩戴玉佩，腰带也加了彩色装饰，头发不像她扎成马尾，而是挽了个简单的髻，发髻上插着发簪，既不影响修炼也美观。
“这两人是两姐妹，剑修堂的。”
乔浅茉点点头，问道：“为什么突然安排人来我们院中？”
秋禾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乔浅茉也不想管那么多，毕竟千秋阁也不是她开的，大家各住各的，只要别影响她就行了。
乔浅茉还在千秋阁时每晚会穿过学无涯到千秋阁最东面的一块巨石上练刀法，这块巨石光滑平整，长有十来丈，宽有五丈，可容纳上百人，月亮出来时，月色会洒满正块巨石，这里也是吸收月色精华最好的地方。
重来一次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而且还要比前世更刻苦才行，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成为强者，这样她才能尽快离开千秋阁。
此时夜色寂静，四周鸦雀无声，偌大的巨石上只有乔浅茉一个人。她如今的法力和前一世巅峰时期比起来差了很多，不过有了经验，她有了更实用的修炼之法，她知道如何更好的吸收日月之精华，如何与刀合为一体。
月色之下，她刀法灵活多变如龙飞凤舞，刀刃在月光中散发着凛凛寒光。练习完一套刀法，收刀，气息归于丹田，她闭着眼将周围灵气注入体内，忽而一阵寒意袭来，她倏然睁眼向后看去，就见那巨石的边缘处，有一淡蓝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人一身淡蓝衣衫，身上罩着鹤氅，鹤氅上白鹤展翅，栩栩如生，衣袂随风翻飞，展翅的白鹤仿若随时都载着他飞升而起。
他如玉的容颜在皎洁的月色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即便黑暗的夜色也难掩他耀眼容光。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在她的对角处，此刻他的目光正穿透月色向她看过来。
乔浅茉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刀，她没有看错，来人正是启明真君谢无尘。
一向神秘低调的启明真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让她奇怪的是，在静静伫立了片刻之后他竟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