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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0章 厉景深沈知初if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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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景深不习惯外人照顾他的起居,所以当赵钱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来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认识这么多年,赵钱能做到这个地步,除了高薪福利外,更多的是情义。

    医生给厉景深开了止咳的药,起初还有些用,但越往后,癌细胞扩散,一到深夜,阵阵的咳嗽声在这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伴随着的还有带着血的纸巾,肺癌晚期的人,赵钱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如今现实目睹厉景深身体变化,终于明白,什么叫病入膏肓,瘦骨嶙峋。

    一直有锻炼习惯的厉景深,在患上肺癌后,身体上的肌肉迅速流失,肋骨凹凸,脸颊也凹陷了下去,一双陷进眼窝里的眼睛没有一点神采,就像是电视里丢了魂魄的木偶。

    被肺癌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厉景深,不是没想过去国外安乐死,但想想……他这才多久就受不了了,当初的沈知初可是熬了四年,才熬不下去的。

    深夏的时候,院子里的知了叫个不停,粗噶的声音刺激着耳膜,厉景深却一点都不觉得吵,他坐在轮椅上,偏着脑袋仔细听着上空的蝉鸣。

    这里有太多属于他和沈知初的回忆,但都不是什么好的。

    明明是肺病了,他感觉脑子也出现了问题,反应慢半拍,有时候还会出现幻觉,看着沈知初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裙子,坐在树下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她似乎朝他伸出了手,他把手伸过去,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厉景深垂下眸,努力睁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着手心,那是一只蝉,落在他掌心里,震动着翅膀发出尖锐的声音。

    手指一松,知了震动着翅膀瞬间从他手心里飞走,那么快的速度,就好比,当年从她眼前消失的沈知初。

    遇到喜欢的人就要抓住,不然下次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终于尝到了恶果。

    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会频繁见到已经过世的人,还会听到本不该存在的声音。

    厉景深知道,他自己大概是快死了。

    胸口又开始疼了,厉景深咬紧牙关,痛苦的呻吟声从牙缝里溢出,伴随着的还有刺目的鲜血,厉景深对于咳血早就习惯了,他从上衣里摸出手帕,将嘴角处的鲜血擦拭干净。

    等擦完后,又悄悄放回兜里,这血可不能被赵钱看到,不然他又得念叨他。

    想到赵钱像个老妈子一样在他耳边抱怨,他心里面没有一点不烦不说,还有丝想笑,对他而言,死前能拥有一份关怀,是再珍贵不过的,他想,如果当初,他对沈知初好一点,哪怕一点点,或者说,让那些对她好的人,不要离开她,她是不是就能撑过那段难熬的日子,活下来?

    果然啊,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厉景深动了动身,摇椅轻轻的晃了晃。

    也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天上的太阳都不见了。

    赵钱从外面买完东西回来,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摇椅上的厉景深。

    “厉总,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出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带你进去。”

    明明生病的是厉景深,赵钱表现的却比厉景深还要担心,医嘱单,赵钱已经牢记于心,这得肺癌的人就像个水晶娃娃,冷不得热不到,轻微的感冒对他而言都是致命一击。

    想着赵钱加快了动作,手刚搭在厉景深身上就被他抓住了。

    赵钱看着放在抓住他手腕的手,用枯枝来形容都不过分。

    “赵钱,最近的我总是频繁做着同一个梦,我梦见沈知初了,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她了,你说,她是不是要原谅我了?”

    这话他没法接。

    厉景深自言自语,眼睛睁睁合合:“好想回到过去,要是能再给我一世,我一定好好对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厉景深苦涩的笑了一下,喃喃自语。

    “可能对她好一点都不够,我得离她远远的才行……如果重来一辈子,我就在她的身后默默守护她,看着她幸福就好,哪怕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老天,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那我用一辈子的求而不得换她幸福美满,得偿所愿,愿她无忧无虑,不负被爱,不负所爱……”

    “厉总……”赵钱担忧的看着他。

    厉景深如今已经看不清赵钱了,他疲惫的闭上眼睛,声音好似从远处传来。

    “赵钱,我有点累了……我死了后,你把我的尸体捐了吧,要是没人收,你就一把火烧了,找个荒凉的地方给撒了,千万别撒在海里,我怕脏了她。”

    赵钱喉咙一哽,他听过厉景深说过不少丧气话,可这一次,他真的难以忍受心酸,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赵钱眼眶泛红,这次,他答应了厉景深。

    “好。”

    得到回复,厉景深脸上重带笑容。

    天上的阳光已经下去了,摇椅上的厉景深就跟睡着了一样。

    蝉鸣已经消失,周围只有凛冽的风声,燕子低飞而过,天空雾蒙蒙的一片。

    “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儿,就不要叫醒我了……”

    这是厉景深说的最后一句话。

    赵钱看着原本搭在他手腕的手慢慢放开垂了下去,他低着头说了句。

    “晚安,厉总。”

    厉景深真的好像睡着了一样,那紧皱的眉头好似是想开了,终于松开。

    赵钱把地上的东西拿回去,等他拿着薄毯出来的时候,一颗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额头上,夏日的雨来势汹汹,这雨说来就来,不给人半点喘息的机会。

    赵钱急匆匆跑到厉景深面前,习惯性的叫他两声:“厉总,厉总……”

    “下雨了。”

    “要回家了。”

    没人应,赵钱弯腰轻轻松松的就把厉景深给抱了起来,天上的雨实在是下的太大,等赵钱把厉景深带回去的时候,俩人身上都湿了。

    雨淋湿了厉景深的脸,就像大哭一场后,泪流满脸,他的眼睛还是红的,呼吸没了,心跳也没了。

    这几年,厉家前前后后死了不少人,这么一个家族,却留不住人。

    赵钱把厉景深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用干净的毛巾擦去他脸上的雨水,给他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把那条他带了七年的手链以及戒指摘了下来。

    赵钱平静做着这些事,脑子里回想着厉景深这一身,眼泪忽然控制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他总感觉这样的一幕,似乎发生过,或许是做过相似的梦,梦见厉景深死在这样的夏天,他给他收尸。

    ……

    深夏里的一场大雨,冲散了闷热,天气清爽,早晨里的空气弥漫着青草泥土的气息。

    七岁的沈知初背着小书包从车里跳出来,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女佣面无表情。

    沈知初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仰着头问道:“爸爸呢?”

    “先生陪大少爷出去了。”

    听到是陪沈修礼出去了,沈知初低下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失望来。

    她知道因为她的出生,她的妈妈死了,换句话来说,她的妈妈是她害死的,因为妈妈的死,爸爸厌恶她,哥哥痛恨她。

    他们都希望死的人能是她,全家里,要说对她好的也只有爷爷。

    她知道自己不该奢求什么,就像爸爸说的那样,她是一个祸害。

    她没见过妈妈的照片,听爷爷说,她和她妈妈长得很像。

    沈知初经常照镜子,想要通过稚嫩的脸庞看到妈妈的影子来,她还拿零花钱去买了各种化妆品,想要用化妆成成熟大人的模样,更清晰的看到妈妈。

    但是她不会化妆,一张脸像个调色盘一样,弄得特别的难看。

    看着看着……她就哭出了声,泪水把脸上的化妆品弄的更脏了。

    她的确和她妈妈长得很像,因此沈昌南每次看到她的脸,都会想起她的妻子是如何死在病床上的。

    他的妻子用生命换来的孩子,让他不得不接受,他一边憎恶这个孩子,一边拿着奶瓶颤抖的喂养她,换纸尿布。

    随着沈知初慢慢长大,她的每一次生日都在提醒着他,妻子死了多少年。

    他变得再也无法面对这个孩子,为了淡忘这些痛处,他把所有的暴脾气都对向沈知初,对她恶言相向。

    妻子的照片,被他小心翼翼的存放在保险柜里,只有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打开看上几眼。

    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沈修礼一个人身上,可能因为他太过溺爱,又受到他的影响,沈修礼也变得十分讨厌沈知初,出门在外也跟个混世魔王似的,无法无天。

    ……

    握着书包肩带的手用力的缩了一下,低着的小脸掩饰着失落的情绪,正要进屋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车声,扭头看过去,是沈昌南带着沈修礼回来了。

    沈昌南这是带着沈修礼去游乐园玩了。

    她看到沈修礼手里拿着糖葫芦,后背还背着几个玩偶,沈昌南也是一手提着玩具零食,一手稳稳抱住沈修礼。

    这样的画面太过温馨,可出现在沈知初视线里就像是一把刀扎在她心脏上,鲜血淋漓的疼。

    她拽紧书包,她要的也不多,不需要他花时间带她去游乐园,也不需要这么多的玩具和零食,也不用抱她,只要爸爸能随意弯弯腰,把手放在她头顶上摸摸就好,可就算这么小的愿望也难以实现。

    沈知初就像没了电的小木偶,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爸爸抱着哥哥离她越来越近。

    她脸上的奢求那么的明显,不是没有过希望,只是每次失望都太大了。

    就好比现在,沈修礼高高在上的俯视他,撇着嘴说了句:“麻烦精,离我远一点。”

    她下意识的往旁边退,再度抬眸的时候,刚好对上爸爸冷淡的眼神,那一刻,她的身体像是被冰封住,从头到脚的冷。

    她张了张嘴,那声“爸爸”始终没有喊出口。

    沈知初又低下了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和空气融为了一体。

    等沈昌南抱着沈修礼进去好久一会儿后,佣人才提醒她:“小姐,进屋吧。”

    “嗯。”沈知初低声的应道,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不见落寞和失望,看起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但其实心里面一直搅合着疼,她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没事的,她早就习惯了。

    沈知初乖乖的跟上佣人,上了楼找爷爷。

    爷爷正在处理工作,看到她后,招招手喊她过去。

    “爷爷。”

    沈知初的爷爷如今刚过六十岁,头发还没有白,就是脸上的皱纹有些多,沈老夫人走得早,不到五十岁就患食道癌去世了。

    这么多年,沈老爷子依旧掌管着沈氏,他知道自己养大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也知道沈昌南养大的沈修礼也没多少出息,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年幼的沈知初身上。

    沈知初虽小却比同龄孩子懂事成熟,只要他好好教导,未来沈氏就是她的。

    近几年沈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前景十分不乐观,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爷爷,你怎么了?”听到爷爷的叹气声,沈知初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满脸担忧的望着他。

    沈老爷子垂眸看着乖乖趴在他腿上的小姑娘,眉目慈爱:“爷爷没事,爷爷就是想着我一天天的老了,要是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啊?”

    沈知初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孩,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生与死,懂得那句“走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家里,爷爷是最关心她的人,如果连他老人家都不在了,那就真的没人管她了。

    沈知初眼睛红了红。

    “爷爷不离开。”她紧紧扑向爷爷,抱住他,像是抱住悬崖峭壁上的一根稻草。

    沈老爷子动作僵了一下,用更轻柔的力气抚摸着她的脑袋。

    人老了,怎么可能不离开?尤其是像他这种步入六十岁的老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他没有回答沈知初的话,而是说:“初初,你一定要比谁都要坚强,比谁都要努力。”只有这样,在这种不被爱的家庭里,才能不被欺负,才能好好地活下去,他也怕他不在的时候,没人能护住她,有句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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