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孤独
没正式认识沈青前，只觉得她在学习方面非常厉害，在同一个班之后，又发现她人缘极好。以前二班的同学遇到不懂的问题，基本都会直接过来问她，她也有耐心，一一给他们说明白、讲透彻，两个星期不到，考了一次试之后，以前我们班的同学也开始找她解决问题。
在谢朗又一次气得挂断他爸爸的电话的时候，连李林一都感叹“谢朗如果有青儿妹妹那个耐心，和他爸之间的问题早就解决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沈青很少走动，一般都待在座位上看书。李林一有一次问问题时瞧了一眼她反手盖在桌子上的书，是金庸的武侠小说《连城诀》，还有一次，有同学见她看书那么认真，就问她是什么书，她将书转过来，是一本季羡林散文集。
而除了看书，沈青还喜欢睡觉，有几次从大课间回来就一直趴在桌上睡到上午的课全部结束。因为睡得久，连一向喜欢睡觉的任路都自愧不如，每每咋舌：“是天才吧，这样睡都能考到年级前几，也太牛了点。”李林一不同意他的意见，反驳说：“一般学霸都是偷偷学习的，可能我青儿妹妹学习学到凌晨呢。”
虽然沈青因为成绩好，老师一般不会太为难她，但因为睡得久，有时候也不得不引起老师的注意。然后我发现，每次老师不高兴皱着眉头要叫人的时候，叶华就会举手回答问题或者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将老师的注意力拉到她回答的答案或者问的问题上，见了几次之后，我和林一也跟着举手，把老师的注意力给岔过去。任路和李达庄觉得好玩，有时也嘻嘻哈哈地举手，而谢朗在李林一的逼迫下也举了两次手。其他同学有点不大清楚状况，见我们那么积极，于是听不明白的，或者对老师的解题方法有疑义的，也在课堂上当堂提了出来，课堂氛围异常活跃。
老于开班会的时候，对此事感到十分惊奇，说没想到两个星期班里的学习氛围就那么好，并表示让我们再接再厉。而整件事的源头，沈青，当时正皱着眉头将物理书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认识沈青两个星期，除了比别人爱睡觉，沈青作为一个年级前几的学霸，其他方面都非常的出色，甚至在解答同学的问题方面，都要比别人耐心和善得多。李林一有时候拿她和谢朗比，说一个说话三冬都暖，一个看人一眼六月还寒。
谢朗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在大家都交口称赞沈青的时候，她总给我一种违和感，或者说，我在她身上感受到的一种很深的矛盾感。
考完试之后重新选了班干，我仍然做班长，而沈青对于学习委员这一职位，直接地拒绝了。唱票的时候，她对自己频繁被念到的名字头都没抬过，不仅她，叶华对沈青这个票数也毫不在意。我当时还以为她们是见惯不怪了，毕竟以沈青的人缘，在二班的时候必定也是如此。然而，当老于宣布她当选学习委员的时候，她放下书就站了起来，先笑着道了谢，然后直截了当地说了句：“我不合适。”
这是我第一次很强烈地感受到了沈青身上的那种矛盾感。她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这件事，语气清冽，不容拒绝。
九月的天气，在明媚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在傍晚时分下起了雨。
我看了眼时间，起身借了书，慢慢走出图书馆。
雨没有一点变小的迹象。
我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下个不停的雨，也看着三四步之外看着雨发呆的沈青。
她大概是在想怎么回教室上晚自习的，因为一直皱着眉有些焦虑地看向不断下着的雨。然而，就在刚刚，她却静静地看着班里两个同学各自撑着伞从她身旁走过去，没有出声，甚至在这两个同学经过时，还稍稍往旁边侧了侧脸——尽管下午课间的时候她还给这其中的一个同学讲了整整十分钟的题。
沈青没有看多久，雨稍微小了一点之后，她将借的书护在怀里，就要往雨里跑。我在她冲进雨里之前，上前拉住了她。
她回头，看到我时，一脸惊讶。
“小心感冒。”我见她停了脚步，放开手笑道。
“今晚唐老师值班。”她愣愣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我将手里的书递给她，“帮我拿一下，我去拿伞。”说完看她一眼，又笑着补了一句，“你在这儿等等我。”说完才转身往图书馆里走去。
拿伞出来的时候，沈青站在原地抱着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我时，眼里带上了疑惑。
“以后要是还碰到下雨，门口的伞又被借完了，你就往左边的第二间教室去，那里放了一些不是很好但勉强能用的伞。”我摇了摇手里的伞，“让我们看看这伞哪里坏了。”我将伞撑开，发现是卡头坏了，“还行，用手撑着就可以回去了。我们走吧？”
沈青点点头，抱着书说了声谢谢，跟着我下了台阶。
沈青一进伞，我就有点后悔，刚刚应该多拿一把伞的，就算是坏的，可能也比现在的情况好一些。
因为伞的卡头坏了，我用手撑伞的时候，会稍微往沈青那边倾，沈青进伞之后，只能站得偏前一些，加上她身高刚好到我肩膀这里，这样一来，我就有点像环着她。
我侧头看了看沈青，她正把书往怀里挪了挪，以防被雨淋到。
我偏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撑着伞和她一块往前走。
因为心里存着事，我没怎么说话，时不时要注意一下沈青——怕她走慢了，碰到我的手臂，要是觉得尴尬就不好了，又怕她走快了，淋着了雨。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要是跟沈青说话，她会转头看向我，这样一来，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在呼吸之间，我更不大好意思再说话。
所幸，我们步调还挺一致，以上我所想的情形都没发生。偶尔说上两句话之后，就是听着雨声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
晚自习铃响的时候，我侧头看向沈青，正撞上她看过来的眼睛，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不着急吗？还笑。”
“着急好像也没什么用。你说唐老师会因为我们成绩好一点，念叨少一点吗？”
“会因为我们成绩好一点，念叨得更多一点。”
“不是吧？”
“念叨你可能会比念叨我更久。”
“你的成绩不是更好吗？”
“因为两个成绩都好的人，他会稍微照顾一下成绩落后一些的。”
“我一进教室就低头跟唐老师认错，会不会好一点？”
“李林一有一次也是这么做的，然后被唐老师带出教室在走廊上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两节课。”
我收了伞，看着皱眉的沈青笑道。
沈青看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张纸巾递给我。
“嗯？”
“脖子和肩膀上湿了。”
我接过来擦了擦，笑道：“唐老师应该在教室里了，你干脆再迟到一会儿吧。”
“以毒攻毒吗？”
“什么呀，走吧。”我笑着示意沈青跟我上楼，然后带她转向办公室。
“这是要自投罗网，还是要破釜沉舟？”沈青疑惑地看着我。
我好笑地看向她：“放心，没那么悲壮。”
我让沈青在办公室外站着等等我，自己跑进去跟老于说了两句，把要发的数学和英语作业搬出来递给沈青：“拿得了这么多吗？”
“可以。”沈青接过作业本。
“那你先回教室吧，你的问题问完了，我问老于的问题还没答案呢。”
沈青一下子就懂了，憋着笑跟我说了声谢谢。
“去吧。”
我看沈青转身往教室去，又回头找了老于。
老于抬头看到我，问道：“怎么了？”
“作业碰到班里的同学让她拿回去了，突然想到我买的试卷有道题没做出来，顺道问问您。”我笑道。
“写出来看看，还有什么题能难到你？”
我接过老于的笔：“以前没见过这种题型。”
跟老于将题讨论完，我又顺手写了两道，等弄清楚之后，第一节晚自习已经下了。
我拿着写着题的纸刚站起来，唐老师就进来了。我忙朝他问了好。
“你怎么在这儿？”
“问我题呢。”老于喝了口水，瞥了我一眼，“原来今晚你值班啊，怪不得这小子有问题问我。”
我装作没听到。
“以后有事先请假。”唐老师想了想，又改口吩咐，“让其他同学带话或者提前说，不然就算像你这样问问题照样记缺席。”
“是。”我应道。
“你回班里也说一声。”
“好。”
“这次先不记你，下不为例。”
“谢谢。”
“班里的纪律最近有点松散了，今晚我进教室时一群人还在嘻嘻哈哈，没点要上课的样子，你也注意注意，别让他们玩太疯。”
我没应声，知道这话不是跟我说的。
“是吗？可能突然下雨，回教室心还没静下来。”老于答道。
我朝老于点点头，刚想开溜，又被唐老师叫住。
“高考那天可能也下雨，难道还要等心静？”唐老师继续跟老于说话。
“过几天又要考试了，一公布他们估计就进入状态了。”
“我看还是每个月都考那么两三次，保持状态才行。”唐老师说完没等回就看向我，“物理没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
“要是有问题，就这两天过来找我，之后我要出差几天。”
“好。”
“上次你问的那个问题，我整理了一些类似的，你拿上去做一下看看。”
“好的。”
唐老师将资料递给我，刚要开口再吩咐吩咐，上课铃就响了，他只好挥挥手，让我上晚自习去了。
回到教室坐下，后排几个人大概是看到老师还没来，果然如唐老师所说，还在嘻嘻哈哈地笑闹。沈青也侧着头听叶华讲话，边听边笑。
我拍了拍谢朗：“怎么回事？”刚问完，刚还有点歇下来的几个人又低着头笑了起来，任路更夸张，捂着嘴看着我笑出了眼泪。我转头看了看，李林一一脸郁闷地看着几个低声笑的人，忍了忍，没忍住，刚起身想施压，就被进来的语文老师周倩雯逮了个正着。
“你语文成绩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没有让你晚自习也起身向我敬礼的做法，坐下吧。”
“谢谢老师。”李林一更郁闷了。
任路和他同桌直笑得桌子都抖了起来，谢朗居然也边翻着练习本边笑。
“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我们花点时间把早上没讲完的题讲完。”
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去的路上谢朗才给我说清楚了整件事。
今天傍晚，他们几个回教室的时候，叶华从后面赶了上来，问他们是不是买的洗衣粉袋子破了。
大家都应没有啊。叶华觉得疑惑，低头认真看了一下，这一看就笑得直接蹲了下来。李林一看她的样子，也疑惑地跟着往下看了看，这一看，先是问了句“鞋子冒洗衣粉了？”这一句话一出来，看明白情况的其他几人当场就笑到喊肚子疼。
回到教室，李林一为自己找补，解释说是因为刷鞋的时候放的洗衣液太多了，以为冲干净了，就拿去晾晒了，没想到，下雨的时候又冒了出来。
他这一解释，被笑得更猖狂了。
之后几天，谢朗看到李林一还是没忍住笑，不过李林一就哼了一声，也没说他什么，或者确切地说，那几天，李林一都照顾着谢朗的情绪，我和戴玉妍也是。
原因无他，还是因为谢朗的爸爸，那个三年回来看了四次谢朗的他的爸爸，要有新的妻子了。
那时的我们都十分的小心翼翼，因为亲密，所以更害怕自己还不成熟的思想和话语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叶华，你现在帮我打一次水，我下午和明天都帮你打。”李林一将水杯递给叶华，头也不抬地继续抄着作业。
“你自己去，青儿刚刚出去帮我打了。”
“拿来。”谢朗拎着自己的杯子，伸手朝李林一要杯子。
“哦哦，谢谢。”李林一瞪着眼睛看向谢朗。
“你也睁开一下眼睛吧，作业都抄一半了，眼睛还没睁开。”谢朗拿过李林一的杯子，嫌弃地说了一句，“晖儿需要吗？”
我摇摇头，拿起了我的牛奶。
瞅着谢朗出了教室门，李林一作业也不抄了，凑过来问我：“哎，晖儿，谢朗今天怎么了，别是太生气心理出问题了吧，前几天他那脸，滴一滴水上去马上能成冰，今天好像还是水。”
我看着走出教室的谢朗，摇了摇头。
“你作业抄好没有啊，下节课课间我一定要拿去办公室了。”叶华回头瞪了李林一一眼，“啧啧，不是我说啊，你周围一圈都是英语顶牛的人，你坐在中间抄英语作业，不觉得羞愧吗？等考试的时候，我们都拿满分，而你不及格，你……”
“我英语是差了点儿，但也不至于不及格啊！别小瞧人。”
“嗯~我们都是150分，你是90分，还不如不及格呢。”
“我分班考了118好不好！”
“哇，好厉害呢。”叶华耸耸肩，没再理他，朝他身后笑道，“我青儿帮我打水回来了。”
李林一也哼了哼，低头抄作业。不一会儿，谢朗也回来了，将水杯放在李林一桌上。
下一节课课间，李林一交了作业，舒坦地喝了口水，晃悠到我们面前：“老谢，这两天的水我帮你打。”
“别了，你突然对我那么好我不习惯。”
“放心，我以后一直对你好。”
“是吗？今天我们值日，那你帮我好了。”
“……”李林一犹豫，“我跟程远帆说好了今晚去打游戏。”
谢朗低头喝水，没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