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季泽安没有白来,蹭了她一顿晚饭之后,又开始劝她去自己那边住,甚至让她自己选择住在哪里,反正他现在到处都有房。
舒音被他整无语了,好言好语终于才把这尊大佛请走。临走前,季泽安还问她怎么没戴他送她的项链。舒音说那条项链不适合日常,偶尔戴一次还可以。
季泽安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下回再送她日常些的礼物。
知道劝说没用,舒音也不打算开口,笑着应下后就将他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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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鸣这段时间一直在联系她,说是有空老同学见面吃个饭。
如果是以同学身份的话,舒音是可以接受的。不过她最近很忙,又是学校的事情,又有公司的。加之上周季泽易凌晨两点的时候,用别人的号码给她发来了短信,说是同意和她分手了。
季泽易最近也有些奇怪,像是忽然蒸发了一样,听季泽安说不仅联系不上他,也不怎么在公司里见到他。
既然彻底分了手,舒音也不多问,继续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
然而很快,这样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那天下午,她正在公司茶水间接咖啡,忽然收到一条来自房东的消息,大概内容是房东的儿子和媳妇要从外地回来了,所以房子不能再继续租给她。
合同还有半年,房东也说把剩下的租金连带押金一起还给她,希望她尽快把屋子空出来。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
房东只给了她两周时间找新房,然后就必须搬出去了。
舒音没办法,除了上班之外,她只能牺牲空余时间到处找中介看房。所幸期间看中两套比较合适的,打算周末的时候再好好谈谈价格。
原本以为搬家的事情就这么结束,没想到就在当天,在她下班回来时,意外在家门口碰到了一个人。
是个满头灰发的男人。
身上的工装脏兮兮的,衣服手肘和裤腿处都有明显的破洞。他在她家门口,满是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门上的锁,仿佛碰到了烫人的铁烙,然后又颤颤巍巍地将手收回。
舒音警惕地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出声询问:
“您是哪位?请问您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那个中年男人听了,身体猛地一颤,然后慢慢转身。
在看到他面容的刹那,顿时一阵晴天霹雳。
“音音,是你么?”
面对多年不见的父亲,舒音的眼泪一下就盈满了眼眶。可这并不是感动的泪,而是积攒多年的悲伤、埋怨以及痛恨。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有转身离开。
见她要走,舒建良赶紧阻止道:
“音音!是我不好这么多年都没回来,音音你别走!”
舒音停了下来,含着泪侧头便质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舒建良:“我、我问了警察局,跟他们说我女儿走丢了……”
“呵。”
舒音的这声冷笑,刺痛了舒建良的心。他顿时也红了眼睛,哽咽道:“音音啊,这些年我不是不肯认你,只是为了躲债不得已才……音音,那些债务我已经还完了,我也不赌了,你能不能原谅爸爸?”
舒音秀眉紧蹙,深深闭上了眼。
两滴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到地面。
“从你抛弃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是我的父亲了。”
闻言,舒建良慌了,想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可是却被舒音躲了开来。
“音音,我不是故意要扔下你的!我是怕、是怕你跟着我没有好日子……你瞧!你现在长这么大了,又这么漂亮,没有我你不是过得很好吗?”
这些话里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舒音忍无可忍,但仍然极力压抑着愤怒,不让自己失态。她一双眼睛通红,身体都在发抖,但还是一字一句清楚说道:
“当年那些追债的人找上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当时他们撞开了门,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舒建良不吭声了,想说什么为自己辩解,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张着嘴站在原地,望着舒音一脸悔痛。
原本她有很多委屈心酸想跟他控诉,可是话到嘴边后,却又不想说了。
太多了。
当年的孤独恐惧、高考失利、寄人篱下等等的一切,都是她无法抹去的记忆。
特别是每年一家团聚的日子里,她的难过会被成倍放大,然后再化为一碗苦水,被她独自咽下。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扔下这句话后,舒音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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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已经说得很决绝,以为舒建良也不会再来纠缠她。
结果对方不晓得从哪里要到了她的电话,各种给她发消息,请求原谅。拉黑了他之后,舒建良竟然看紧了她下班的时间,坐在她家门口堵她。
发现她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间,舒建良立马从地上起来,悲戚道:“音音,你真不打算原谅爸爸吗?”
现在是下班时间,许多人都从公司单位回来,楼梯间来往的人不少。有的三姑六婆闲来没事,就干脆站在了楼道间望着他们,默默吃瓜。
舒音不想被人围观,“我都说得很清楚了,你别来找我!”
说完她便要越过舒建良,去开门。
对方知道要是她开门进去,便不会再搭理自己。于是舒建良上前一步拉住她,苦苦哀求道:
“音音啊,看在爸爸把你养大的份上,你就收留爸爸吧!现在爸爸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能投靠的就只有你了!”
在旁人眼中,舒建良就是一名走投无路的可怜父亲。
那些婆婆阿姨见了,顿时啧啧道:
“怎么自己的父亲都舍得抛弃啊,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没良心吗?”
舒音听了简直气得不行。
“你当初丢下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要是你看到现在的我过得一点也不好的话,你还会回来认我这个女儿吗?!”
阿姨婆婆:“哟哟,原来是他不要这个女儿了啊。啧啧啧,以前咱们老家也有不少夫妻把女儿丢了的呢,现在老了需要人照顾就又都跑去找女儿了,作孽哦……”
舒建良脸色一白,“音音,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可能不认你呢?都说了是当年我……”
“闭嘴!”
舒音一声厉喝,顿时打断了他。
舒建良见女儿竟然这么无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在地上嚎了起来。
“音音啊!当初你妈走得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怎么说不认爸爸,就不认了呢!”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整栋楼都能听见。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还专门开门出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舒音被他闹得丢尽了脸,但一点也不想向他低头,兀自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进屋。
然而舒建良哪里会让她得逞,干脆抱住她的腿,哭道:“爸爸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我还是你的父亲啊!这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你不能这么无情啊女儿!”
他声泪俱下,说得有模有样。
渐渐,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劝道:
“哎小姑娘,你看你父亲也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
“就是啊,即便你父亲过去有什么错,你也不要太放心上嘛,都是一家人。”
“对啊对啊。”
……
舒音气得脸通红,现在自己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见舆论往自己这边靠,舒建良安心了很多,他知道舒音今天一定会收留他。
就在状况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楼道间。见到眼前情景,他冷声道:
“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季泽安来了,她如同漂泊的船只终于看到了海岸,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对方发现后,加快了脚下步伐,向她走来。
见出现了一个模样气质十分出众的男人,周围的婆婆们更舍不得走了,顿时噤声在一旁悄悄看戏。
舒建良一眼就认出了季泽安。
不愧是富人家的孩子,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季安和他那个廉价母亲完全不同,长大后看上去更是贵气逼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真是天助他也,有季泽安帮忙劝说舒音,那么就更稳了。即便舒音还是不同意,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季泽安肯定会帮他。
算盘打好之后,他就将目标转移到季泽安身上。
“季安?你是季安吧?你还记得我吗?当初还是我资助你读书的……”
他起身笑呵呵朝季泽安走去,并想和他握手。
季泽安的目光从舒音身上转移过来。但是他只是这样看着,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却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舒建良有些尴尬了,然后他想是不是自己的手太脏。毕竟现在眼前的人可是季家有钱的二少爷,社会地位自然和以前不同。
于是他在自己衣服上用力擦了擦,再重新恭敬地伸到他面前。
然而,这次季泽安连看也不看,越过他直接走到了舒音身边,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尴尬。
舒音没想到他会来,并且让他看到自己家这么不光彩的一面,更觉得难堪。
她别过脸,不与他对视,恹恹道:“你怎么来了。”
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季泽安有些心疼。
“我想你了,就来了。”
如果没有今天这场闹剧,季泽安的这句话就会让她再次多想。可眼下,她真的很需要这样的安慰,让她感觉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季安……”
舒建良很意外季泽安竟然这么不待见他,便说:“季安,当初我帮你和你妈的事儿你都忘了吗?”
“当然记得,”季泽安笑着望向他,“不过我走的时候父亲给了你一大笔钱。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笔钱足够你和姐姐用一辈子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舒建良知道季安在这个家里最稀罕的人就是舒音,就连亲生母亲在他那儿都排不上号。
要是被他知道那些钱用去还了赌债,舒音也因为自己高考失利寄人篱下,季泽安一定不会放过他。
舒建良咽了下口水,干笑道:“你也知道……现在大家生活都不容易……总有什么意外……”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大婶们开了口。
“哎哟小伙子,我是听说啊这父亲去赌钱啦,害得这个小姑娘考试也没考好,还被送去了亲戚家咧。”
“对呀对呀,好像后面还有追债的人来了,那个小姑娘当时一个人在家咧,真的好危险哦。”
前面的事情,季泽安大概都知道。
可是后面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见对方瞬间冷了脸,舒建良知道事情不妙了,也不管什么礼义廉耻直接跪在了季泽安面前,恳求道:
“季安啊,你、你放过叔叔吧!叔叔现在无家可归了,看在以前我收留你们母子的情分上,也帮帮我吧!”
见昔年的父亲变成这个样子,舒音心中很难受。
恨他,也可怜他。
而季泽安似乎察觉出她的不快,伸手默默牵住了她,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
“音音,我们走吧。”
季泽安这样叫她,舒音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她没有说什么,随着他往楼下走。
舒建良看到季泽安根本不理自己,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他起身朝他们追去,在三步之外的距离停下,吼道:
“季安你不是喜欢音音吗?!我把她嫁给你行不行?!”
舒音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她这个父亲竟当着她的面开始卖女儿了。她气得欲言又止,想不出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舒建良此刻的无耻。
季泽安也明显不悦了。
他皱起眉,眼神如同冷刀剜在舒建良身上,十足十地讽刺道:
“我娶她难道还需要你的批准?”
说罢,他便带着舒音离开。
舒建良瘫坐在地上,在周围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中,深深埋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