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交易
热……好热。
谢安执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他的母亲破天荒地来他屋中,要同他一起用膳。梦里的母亲很是温和,不住地赞许他,说他是她最满意的孩子,令一向淡漠的他也带了几丝笑意。
身体的燥热却打断了这一美梦。
意识慢慢回笼,他的思绪渐渐清晰。回想一切,却好像也不是梦,在他意识消失前,母亲真的命人摆了好酒好菜,一边问询他最近做了什么,一边给他夹菜,要他多吃些。
为什么他会晕倒?身上还……这么热?
他睁开了眼睛,眼珠转着打量周围环境。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点灯,他躺着一动不动,由着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寝居。
这是哪?
谢安执脑袋一片混沌,他忍着身体的燥热,艰难地以肘撑床慢慢地坐了起来。
“你醒了?”黑暗中突兀地传来一道女声,谢安执受惊看去,却见那人隐在黑暗中,面目看不清晰。
他下意识开口,想问她是谁,一个“你”字却伴随着上扬的不正常语调说了出来,吓得他紧紧地咬住了唇。
任是脑袋再不清晰,他也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淫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呢?冬青呢?谁来救救他?
思绪正慌乱间,那人下了一边的小榻,慢慢提步向他走来。
随着那人走过来的步伐,谢安执强打精神,不住地向后缩去,一边缩一边压着声音说道:“你是何人?你可知我是谁?我母亲是丞相谢如思,你若是碰了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只是这声音又软又轻,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那人停了步子,好像轻笑一声,转身背着他点亮了灯。
虽只是一盏灯,但也让室内稍微有了点光,谢安执这才发现这屋子奇大,连床都不是寻常人家所能用得起的。
“安执哥哥,你在朕的龙床上说些什么呢?”钟楚泠转过头,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是觉得谢丞相动得了朕?还是觉得你来这里的事谢丞相不知道?”钟楚泠身上只穿着一身寝衣,也不打算点燃其他灯,就这样踏着昏暗光线缓步走向他。
谢安执的脑袋瞬间乱成一团,只能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从床的另一边摔了下去。
钟楚泠叹了口气,加快步子绕到床的另一边想搀起他,见那人手脚皆软,却固执着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
“你被喂了春风醉,手脚无力,起不来的。”钟楚泠叹息道。
药效慢慢发作,谢安执的喉咙只能无力地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眼底起了水雾,向来清冷的眼神渐渐迷离,也罕见地带了名为怨恨的情绪。
“别这样看着朕,谢丞相将你弄成这样送过来,非朕本意。”钟楚泠俯下身,轻轻用手碰了碰他烧红的脸。
“这药果真烈,朕可从没想过能见清冷自持的谢公子如此这般。”钟楚泠指尖似乎被烫到,眼神闪了丝惊讶,调笑道。
察觉自己的理智在流失,谢安执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尖,口中的刺痛与腥甜唤回了思绪,顾不得声音如何,他慢慢开口道:“陛下想得到安执,何必下如此折辱人的药?”
“都说了不是朕下的了。”钟楚泠又叹了口气,手越发不老实,一只手还在他脸上不动,另一只已经抚上了他的腰,惹得他的肌肤阵阵颤栗。
不要……他快撑不住了。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曾经那个趴在窗边偷听他教授六皇子国策国论的姑娘会做出如此恩将仇报的行径。
“百合,打一桶冰水来。”出乎他意料的是,钟楚泠并没有就势褪了他衣服,反而扬声向外吩咐人打来冰水,好像要给他泻火的样子。
谢安执双手把住床沿,将脸贴在床架上,试图以微薄的凉意维持自己的理智。
“再坚持一下,冰水很快就要来了。”钟楚泠温声道。
“为什么……”谢安执有气无力道。
“什么?”
“为什么要把臣掳入宫中?”谢安执有些忍不住,腰肢难耐地在她滚烫的手心下扭了扭,想挣脱她的束缚,却让钟楚泠的目光更加深沉。
“又说是朕掳的你,又说是朕下的药。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朕,是谢丞相。朕同她做交易时,只是想让你嫁给朕,让你成为朕的人。朕没想到,她直接将你送了进来,甚至怕你不从,还给你下了药。”
谢安执瞳孔微微睁大,喘息着说道:“陛下想要巧取豪夺便明说,不必编出一套谎话。母亲身居高位,想要什么要不得,何至于卖子求恩典?”
“谢公子聪慧冠绝京城,怎说到谢丞相就如此糊涂?”钟楚泠好像动了气,说道,“你努力二十余年,不还没能让她的目光从谢瑶姝那里挪到你的身上?”
听得她提起了他那不争气的妹妹,谢安执心底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直说出口。
“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吧?朕也不瞒你。昨日朕登基时,查看近些日子的京中罪犯名单,恰巧看到了谢瑶姝的名字。她强抢民男,苦主家人四处伸冤,告到了陆提刑那里。陆提刑向来耿直,直接带了缉捕令将人从丞相府抓了出来。谢丞相虽手眼通天,却只能恐吓陆提刑,这自然行不通。若日后报复陆提刑,待她报复完,谢瑶姝早就身首分离。于是,朕便同她做了交易。”
交易是何内容已经不言而明,谢安执一言不发,将脸挪了挪,换一处贴着,静谧的空气中只传来他微微的喘息声。
不一会,殿门大开,几个宫人挪进来一个木桶,并将其中灌满冰水,每个人都低着头,没多看床边一眼。
“起来,朕扶着你。”钟楚泠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要把他扶起来,岂知这一动作竟让一直忍耐不发的谢安执失控呻/吟出声。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谢安执脸比中了淫药还要红,理智快要被吞食干净。
钟楚泠隐下眸中得逞的笑意,用力将软绵绵的谢安执拉了起来,将他扶到了木桶边。
“是你自己褪衣还是朕帮你?”钟楚泠拉住摇摇晃晃准备往冰水里钻的谢安执,不怀好意道。
“多谢陛下,臣不需要!”谢安执咬牙切齿地拨开她的手,憋了一口气,直接投入水中。
钟楚泠看着沉在水底暗自冷静的人,仗着他看不见,卸掉满脸笑意,眸色淡漠地勾起他在水中散开的墨发,说道:“你冷静后,朕会送你回谢府。过几日,便封你为凤君,迎你入宫。”
发丝在水中飘荡,顺滑地从她指尖溜走,许久之后,谢安执从水中冒出来,用力擦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虽然眼睛还是雾蒙蒙的,但神色已然恢复清冷。
“陛下做这些,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朕喜欢你,想要你永永远远地陪在朕的身边,这理由不够吗?”钟楚泠赤/裸目光不加掩饰地盯住谢安执因被水浸湿而微微半透的前胸,半是认真半是调戏地说道。
看着她不似作假的神色,谢安执淡漠的表情终于龟裂,厉声道:“臣教陛下学书论术,不是要陛下罔顾人伦、强娶西席的!”
钟楚泠听不进去,她重新勾住了谢安执的长发,喑哑道:“安执哥哥于朕,是传授学识的恩人。此事只有你知朕知,天下谁人知晓你谢公子会是一国帝师?既然名不正,又何来罔顾人伦一说?”
“若臣不从呢?”谢安执看着势在必得的钟楚泠,冷冷说道。
“安执哥哥教过朕,顺帝意、从母命,眼下帝令母命皆全,安执哥哥要忤逆吗?”钟楚泠眨了眨眼,佯装疑惑地说道。
谢安执抓着桶沿的手用了力,青筋暴起,眼神是满满的恨意,嘴角嘲讽勾起了笑,说道:“臣竟不知,当初那乖顺的女孩,内里却是一只养不熟的狼。”
钟楚泠收回玩着他头发的手,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道:“朕是帝王,追求所爱而已,为何要得安执哥哥如此辱骂啊?”她俯下身,逼近谢安执的脸,压低声音道:“你这般不屈从,不怕朕砍了谢瑶姝吗?”
“那废物砍便砍了,与臣何干?”谢安执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冷刃,仿佛两个人说的不是他的同母妹妹,而只是一个陌路人。
“谢瑶姝的命是不值钱,但她若死了,谢丞相只会怪你没用,没能救下谢瑶姝。谢公子若是被谢家厌弃,怕是心中再多宏图壮志,也无处可施了吧?”
“无处可施也好过囚于深宫终此一生。”谢安执破罐子破摔道。
“那好,退一步讲。今日朕放了你,也放了谢瑶姝。你还是端端正正的京中四公子之首,你妹妹还安稳做着相府小姐。但她今日得了甜头,难免日后不会惹出更大祸端。而你那好母亲,今日能将你下了药送朕床上,来日就能将你剥光送给别人。今日的交易对象是帝王,来日的交易对象就有可能是街头卖猪肉的王二张三。别拿你那稀薄的母爱赌明天,你如何赌得起?”
看着默不作声的谢安执,钟楚泠软了声音,说道:“朕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是朕的父君死后唯一一个对朕好的男子,朕想要留住你。”
“陛下的真心便是将爱人所有意志剥夺,囚在自己身边吗?”谢安执心如死灰道。
“你如此不愿,朕也不好霸王硬上弓。这样吧!我们立下五年之约。若是五年之内,你还是没有对朕动心,朕便放你自由。在这之前,朕不会碰你。”
“五年太久。”谢安执发现有转圜的余地,收敛情绪,轻声道。
“不要和朕讨价还价,你没得选,谢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