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逛街
宋知绵仰起下巴看他, 室内微弱的光线照在他锁骨上，那一块白皙得恍若透明，仿佛能从皮肤表层看到下面银灰色的机械骨骼。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 无关性别的性感。
s01闻言低眸紧张地等着她的要求，这座别墅看上去价值不菲, 她的要求应该会很高。
却见对方抵着下巴沉吟几秒，突然不说话了。
没多久，女孩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路。
“就陪我逛街吧。””
“……什么？”
大脑里的测谎程序没有任何异常, 她是认真的。
s01懵在原地, 湿漉皱巴的衬衫衣角还在往下滴水, 显得他整个人有些无措。
商场、超市、地铁站……因为害怕被人识破身份, 这些地方他从来都没有去过。
“不是说怎样都可以吗？”宋知绵轻笑，纯净的眼尾微微上扬, 丝毫没有刁难别人后的愧疚感。
她手指一拢, 将他的手环攥进手心, 转身朝楼下走去, “楼下有烘干机和熨斗, 十五分钟后我在门口等你哦。”
她踩着台阶望向窗外，太阳已经沉入远处山峦的起伏间。
下山的路渐渐被淡雾笼罩起来, 宋知绵在门口等了一会，橙色的出租车才循着山路重新开上来。
车厢音响里充斥着没有起伏的播音声, 汇报两个小时后城内将有一场大雨。
也就是说, 温翡池淋着雨赶回实验室的剧情，起码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宋知绵闭上眼睛回忆着剧情, 很多细枝末节都没放过。
“所以说，温翡池很可能在今天就销毁我？”
系统点点头，“剧情目前看来是的。”
它答完在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次的戏份少，难得等到世界没有崩坏，宿主的剧情线就走完了！可喜可贺……天知道它前几天有多么提心吊胆。
“书里只说，一周后众人在回收站发现金属骨骼的残骸，怎么就能笃定是今天？”
“这……”系统的声音染上迟疑，它弱弱道，“可是温翡池肯定会赶在女主发现之前毁尸灭迹的。”
“嗯。”
宋知绵点了点头，白皙的指尖轻触着车窗，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直到另一侧的车门传来响动，身侧的座椅微微塌陷下去。
s01侧身进来坐好，余光瞥见女孩闭眼后靠，像是睡着了。封闭的热气将她的脸颊闷得微微泛粉，带着病态的羸弱。
对方身体的各项数值也在他眼里一一呈现出来。
看样子，她的身体出了一点故障，可以说是不可逆的。
s01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对方已经睁开眼，柔润的瞳仁触上他的目光。
视线交错。
宋知绵竟然从对方漆黑的双眸里读出些欲言又止，像是看破什么的担忧。她歪过头，“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少年立刻垂眼摇摇头，“没有。”
他沉默了几秒，欲盖弥彰地补充道：“都……很好。”
宋知绵忍不住轻笑一声，s01的反应让她更加确信他能看到自己这具原身的毛病。
她朝司机招招手，等车发动才将视线转向他的衣摆，打量几秒又挪回他脸上，“真的？”
s01抿了抿唇，躲开她的注视。
却还是感觉她靠近了一些，甚至，还把手朝他腰侧伸过来。
少年被吓了一跳，温热的指腹像羽毛一样轻，令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体温无原因升高，请尽快远离危险源！】
大脑里骤然跳出一句警告，s01像被吓到一样清醒过来，低头止住那只手，目光被迫迎上去。
如果是从服务性质出发，他不应该反抗的。
机器人不能伤害人类，也不能违背人类命令，这是他诞生之初的准则。
他脑海中思绪纷杂，直到耳边宋知绵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块还没吹干，你自己没发现？”
s01一愣，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看到衣摆后面一块被水洇开的布料。
“……没。”
他立刻松开她的手，表情染上一丝懊悔和羞愧。他刚刚在乱想什么？
或许s01都没有发现，他因为宿主的几句话情绪大起大落，怕是比在实验室里的任何一场测试都频繁。
目睹这一切的系统暗暗替他捏了把汗。
果然。
宿主可不是需要人担忧的对象，任何时候它都得有这种觉悟。
商场。
出租车抵达人群熙攘的门口后，车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个人，宋知绵走在前面，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个子高大的s01。
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映出对比强烈的身高差。
即便是s01和宋知绵在下车前都戴上了口罩，他们优越的外形还是吸引来许多视线。
宋知绵听到身后的步伐变得有些迟疑，甚至一直没有走上前来。
她忽然停住步子，身后的男孩猝不及防地停下来，身体还是差点撞上她。
“……姐姐？”他不解且紧张地看过来。
“我也是第一次过来。你身体里不是有定位系统么？去前面帮我带路。”宋知绵不由分说地绕到他身后。
周围的人声像海浪一样一层层涌来，呼吸声、议论声、还有各种复杂打量的眼神令他身体不由发出防御信号。
他还是会害怕。
害怕会被人识破他不是真正的人类，会被当做异类报警……然后视为错误的生命体而销毁掉。
s01口罩上方的长眸已经浮出一抹幽蓝，他的意识还在和本能的危机感做着抗争。
直到袖角被女孩小巧的手揪住，宋知绵轻轻晃了晃那只手，和他保持着安定又不过于亲昵的距离。
“走吧，我跟着你。”
s01怔了怔，商场内的定位地图精度不够，但他刚刚进来时背了楼层索引牌。
他的视线落在袖角那处白润的指尖上，紧张感竟然慢慢消退下去。
两个人很快抵达三楼某小众品牌区。
宋知绵让s01等在门口，又侧头跟店员嘱咐了几句，对方顺着她的话看了看门口，又点点头。
见她干脆地递了张卡过来，店员眼睛都直了，立刻按她的要求去忙了。
【宿主，这不是男装店吗？】
“这确实不是女装店。”宋知绵透过衣架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s01还安静站在门侧，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把一件灰色男士卫衣挂回去，“但要是剧情线结束后，这小孩每天穿同一套衣服多可怜。”
多可怜。
系统有瞬间的语塞，发现她是在目视测量，不禁沉思几秒挣扎着开口，“那内裤的尺码你怎么选？”
“统，你变了，你以前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女孩轻柔调侃的声音令它的意识体立刻涨红，白团子还想辩解，就听宋知绵又道：“买正常尺码就行吧。在这种人体设计上，温教授应该不存在过剩的胜负欲和自尊心。”
“……”
宋知绵拿起另一件飞行夹克递给店员，随口道：“隔壁鞋店只有三个人上班吗？”
“不止吧，一般都是四个。”店员语调都轻快了几个度，“可能有谁去洗手间了。”
宋知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没问出下句话，身后突然响起一串利落的高跟鞋声。
“宋晚晚？”
来人连声音都透露着挑事的味道。
宋知绵扭头，看见一个高挑艳丽的女人站在不远处，锐利的目光锁住她口罩外面的双眼，继而冷哼一声，“果然是你，怎么？在国外待着不舒服？”
店员嗅到一丝不妙的硝烟味，想过来打圆场，被宋知绵摇摇头拒绝了。
因为记忆库很快在宋晚晚的人际网里把来人的信息筛了出来。
姜珮，宋晚晚的大学室友。
巧的是，她今天想来商场找的也是另一个室友。
不过跟对方比起来，这个姜珮跟宋晚晚算是撕破了脸，毕竟大学时曾经有传闻说姜珮在暗中追求傅云沂。
得知这个传闻的当天，宋晚晚和姜珮有一场话剧演出。
大学礼堂，演出结束的宋晚晚当着全校师生质问姜珮，留她一个人难堪谢幕。
宋知绵把口罩摘下来，朝她弯眸笑笑，“好久不见。”
“呵，少在那假惺惺。”姜珮先是一怔，继而立刻皱眉瞪向店员，“这件定制款飞行夹克，我不是先预订过吗？”
“是的是的小姐，我们定制款有两件，还有一件留在仓库里……”
“谁要跟她买一样的东西！”
姜珮气冲冲打断她，耳垂上的银色流苏跟着乱晃，“两件我都要了。”
“这……”店员为难地朝宋知绵看过来，抱着衣服走也不是看也不是。
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凝固。
宋知绵平静打量着对方，继而缓缓道：“姜珮，当年话剧演出的事是我确实有问题，但是…”
“你别为了衣服在这假惺惺。”姜珮以为她要道歉然后炫耀她跟傅云沂的种种，抬手就要递卡打断她。
却听到宋知绵叹了口气，笑意淡下去，“但是我确实不应该为了傅云沂辜负你，他根本不值得。”
姜珮皱了皱眉，听出她话里微妙的情绪，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前一秒还跋扈的气场顿时弱了不少，语气还是冷硬，“那你不还是在给他买衣服？口是心非。”
“是给他买的。”
宋知绵指了指门口的s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