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党争,到此为止
屋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音,所有人都看着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太监。
不知过了多久,魏忠贤终于看完了手上的那几张纸,砰一声把那些纸全部拍在桌子上,他扫视着面前几人。
“孙云鹤伤势怎么样?”
他忍着怒气,问一旁的许显纯。
“督公,伤势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医官说肺受了火气,可能要咳一段时间,休养不好的话,或许要咳一辈子。”
许显纯上前一步,回复他所知道的那些。
孙云鹤差点把自己也折在刑部!
魏忠贤轻轻点头,缓缓道:“老子把他当成自己儿子养着,他替老子办事却还没有原来替王安卢受办事尽心尽责。”
听见魏忠贤的感叹,在场众人都是有些胆寒。
王安卢受是之前的掌印秉笔太监组合,孙云鹤也是在他们那时候当上了东厂的千户,这才有在魏忠贤这里“从龙之功”的机会。
“这样吧,你替老子去看看他,一定要找最好的医生把他的伤给治好。他可以无情,老子可不是无义之人!”
许显纯闻言松了口气,连忙称是。
“对了,告诉他让他好好养伤之后,替老子办一件事。”
魏忠贤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翻看手里的卷宗,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许显纯一句。
“爹,什么事?”
“把他左手这两根手指剁掉。”
魏忠贤面不改色,指了指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
屋中的几个儿子顿时变颜变色,尤其是顾秉谦,噤若寒蝉,给人一种随时会摔倒下去不省人事的既视感。
“啊?哦,儿子领命!”
许显纯愣了一瞬,旋即感觉毛骨悚然!
这明显就是在惩罚孙云鹤首鼠两端,办事不力,自己这时候这样表现确实有点不合时宜了。
“算了,先过来,待会儿再去办这件事。”
魏忠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招了招手,让许显纯停下来。
“爹,怎么了?”
“今儿心情不错,我也给你们教点东西,养不教,父之过嘛……”
魏忠贤笑得舒心,周围的儿子们也只好陪着笑。
“你们呢,也都知道,老子没有上过几天私塾,就是认字也是前些日子才学的,你们也不要因此看不起老子。
“老子给你们几个教也只能教一点江湖道,没什么孔子孟子的。”
魏忠贤放下卷宗,站了起来,看着众人微笑道,眼底深处却闪着寒芒。
“老子年轻的时候喜欢赌两把,玩的也简单,就是猜大小。
“你要是觉得能开大,那就押大,要是觉得能开小,那就押小,简单的很,要是你们去,三两把估计就会了。”
“爹,万事万物自有其道理,儿子们会的东西爹可能不太熟练,爹会的东西儿子们也一样,让儿子们玩会容易,想赢爹就难了,估计啊,底裤都得让爹给赢走。。”
崔呈秀面不改色地掺和进话题,令众人都有些意外。
更令人意外的是,魏忠贤没有骂他!
非但如此,魏忠贤还哈哈大笑,开口道:“属你小子脑子灵光,那你小子打算怎么下?”
“爹下大,儿子就下大,爹下小,儿子就下小。”
“哈哈哈……”
魏忠贤笑得痛快,招了招手,崔呈秀连忙跑到背后开始轻轻给魏忠贤捏着肩膀。
“老子接着说,你们几个,别看这赌大小那么简单,里面的学问和规矩可不小。
“刚才老大说的是学问,那老子再给你们几个说说规矩。
“规矩其实简单得很,只有一条。”
魏忠贤眯起眼睛看着众人,开口道:“那就是押大就是押大,押小就是押小,押了大再去偷偷挪到小的上面,砍掉整个手都不多!”
“明白了吗?”
魏忠贤这几个儿子知道攀炎附势,又有哪个能不是人精,这么一听谁还不明白?
让许显纯治孙云鹤的伤是父子的情分,剁他的手指则是对他首鼠两端的惩罚!
而这很显然只是一个警示,因为剁了孙云鹤两根没用的手指,还给他留了完整的右手,只是断了他当官的前程。
可是下次如果还有人敢这样,魏忠贤保不准就要剁头了!
崔呈秀见没人敢说话,连忙站出来救场,开口喝道:“爹说话呢,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了就行,去吧。”
魏忠贤大手一挥,让所有人去办自己的事。
等到人都走光了之后,魏忠贤才看了看崔呈秀,开口道:“你怎么不走?”
“爹,父有其事,子代其劳,爹的烦心事还没有给解决掉,儿子怎么能走?”
“嘿,你倒是机灵,那你说说,老子心里什么烦心事,怎么解决?”
崔呈秀嘿嘿笑道:“爹你现在心里最烦的事,就是方从哲死了,却没有一点证据,咱们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叫孙云鹤给葬送掉了,心里不得劲。”
魏忠贤身体一僵,“你倒是确实聪明,那你说说,怎么办?”
“爹啊,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崔呈秀把目光放到魏忠贤面前的那些卷宗之上。
魏忠贤面前,有誊抄的各部题本,有各路人马的弹劾题本,当然,也有东厂内部的调查案卷!
这些文档全部都是关于一件事的!
刑部大火!
几天之前,刑部一把大火把牢房烧塌了半截,孙云鹤去寻找方从哲的道路上牢房坍塌了,不过孙云鹤这人运气也时好时坏,或者说否极泰来,非但没死,还因此落了一个活路。
坍塌到他头顶上时,刚好给他露了一个透气的口,周围的火焰烧来烧去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而方从哲则是葬身于坍塌的牢房之中,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从牢房当中救出来的官员,亓诗教,赵兴邦他们对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而在起火后遭到暗杀的熊廷弼则三缄其口,扬言不见陛下再不开口!
这种状况下,魏忠贤也麻爪,不知如何处理了。
此时此刻,皇城当中。
朱由校面前的卷宗并不比魏忠贤那里的少,甚至因为提前安插在牢房里面的卫士的缘故,还要多上一些。
他也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以后忍不住感慨。
孙云鹤真是没用啊!
他当时有机会让魏忠贤早点知道的,可是他觉得,魏忠贤派到刑部的人再呆再傻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吧?
结果显而易见!
这个结果是有些出乎朱由校预料的,不过也只能说是有一丁点出乎意料。
御马监的人一进宫便把所有事情说了个清楚,并且带来了那一封方从哲用血写的遗书。
朱由校不用看都知道什么内容,他之前告诉过方从哲大概意思,也等于给了他一个提纲,方从哲要完成的就是填补上内容,并且写得壮烈悲愤一些。
因此,朱由校并没有收下,而是让那个卫士继续假装刑部的狱卒,以刑部狱卒的身份在将来把这一份遗书拿出来!
夜幕降临,看着门外渐渐暗下来的一切,朱由校长叹一口气。
方从哲的死亡,对于整个大明朝来说,都是一个告别。
制度这张牌,已经让朱由校打出了一半。
缠绕着大明整个中期和半个晚期的文官集团即将迎来末路。
党争一事,就要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