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致命的刀
骆思恭之前已经派一些好手摸排过一路上的情况，如今走起来跟在锦衣卫里一样熟悉。
“刑部一直都这么松吗？”
朱由校原以为还要进行潜入，没想到竟然如此松懈，几人几乎就是一路走过来的。
偶尔远远地看见几个衙役，赵文兴和骆思恭也会连忙拉着朱由校躲在角落里，无惊无险。
到了大牢门口，朱由校这才看见几个看门的狱卒，不过对方一看见有人要来，竟然主动走了！
赵文兴在一旁谨慎地观察着朱由校的脸色，发现身旁的君王表情越来越严峻……
进了大牢内部，热腾腾的臭味扑面而来，赵文兴连忙从衣袋上解下薄荷膏，双手呈递给朱由校。
“陛下，往鼻下涂抹，可止气味侵袭。”
赵文兴低声提醒道，却不想朱由校直接推开了。
“不用。”
朱由校并没有如赵文兴想象当中一样变得萎靡不振，而是一如往常的自然，紧跟在二人身后。
“陛下，这些日子手底下的人往这里来过几次，陛下这是要找谁？臣带陛下前往。”
骆思恭幸灾乐祸，他知道朱由校用不到这东西，可是他没有告诉赵文兴，本就是打算看这赵文兴出个丑。
虽然赵文兴确实有军功在身，但是骆思恭又不知道朱由校把赵文兴的封赏留在后头，还以为出生入死地拼命，最后只赚回来一个千户。
值得吗？
“方前首辅，方从哲……”
骆思恭连忙点头，他重点记着的就是方从哲熊廷弼他们。
原本这些人还有小院子，但是自从朱由校要严查之后，这些优待自然而然地也就没了，所有人一视同仁住大牢。
刚进门时，左右两边都是一些准备斩首的死刑犯，往里面走一段时间，臭味骤然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赵文兴的反应最大，他捂着自己的脸，眼中有一些恐慌。
朱由校知道这是应激了，但是现在不是管他这毛病的时候，而且今后他要见血的场景还很多，如果真的受不了，那还是早些让他退出这个圈子的好。
赵文兴似乎也知道如此，落下不到十步便连忙又赶了上来，跟在两人身后。
朱由校暗自颔首，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陛下，这里就是。”
骆思恭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然后等着朱由校走上前看看。
朱由校伸手摸了摸那木质的栏杆，上面有斑驳的血痂，有些剌手。
小小的牢房角落里躺着一个人，披发覆面，身上的囚服肮脏不堪，很难相信这个人曾经竟然是大明朝的首辅。
“能打开门吗？”
朱由校回头看了看骆思恭，后者连忙跑开，没过一会儿拿着一串钥匙又赶了回来。
钥匙就挂在进门的墙上，似乎就是为了给那些严刑逼供者们提供便利，由此也可以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次。
骆思恭打开大门后便站在一旁，朱由校回头看了他一眼，前者迅速会意，连忙拉着赵文兴去一旁等候。
朱由校轻轻拉开牢门走了进去，拨出来一个干净一些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对面方从哲。
方从哲醒了，站在门口的那一段时间内，朱由校听见了一声很明显的呼吸，这是人醒来的征兆。
“你们又想要什么……你们还想要什么……”
过了半晌，方从哲似乎也知道没有骗住对面那人，只能叹息一般悲鸣两句。
“呵呵，方大人，睁开眼看看。”
朱由校轻轻拍了拍方从哲的腿，后者仿佛痉挛一样颤抖了起来，勉强睁开浮肿的眼睛，仔细辨认着对面的少年。
方从哲当然见过朱由校，虽然不多。
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往前爬了两下，仔细看了看，然后便扑倒在地上开始磕头。
“陛下，陛下……老臣……陛下……”
方从哲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他知道朱由校悄悄跑到这里一定有他的原因，他只是感慨。
原本黄克缵主管这案子的时候，方从哲还当成了一段养心的经历，谁知道几顿毒打下来，他死的心都有了。
“陛下，老臣真的没有做那大逆不道的事，老臣真不知情，老臣只是……老臣只是听先帝所言……陛下啊……”
“朕知道，朕都知道。”
朱由校把方从哲扶了起来，扶着对方坐下，似乎毫不在意对方身上的血污一般。
朱由校不在乎，方从哲却有些自惭形秽，连忙把自己那已经变形已经流血的部位往身后藏。
“爱卿，朕其实，已经知道此间发生何事了。”
朱由校长叹一声，“爱卿，你受苦了。”
“陛下，陛下，老臣不惧苦痛，老臣只想陛下替臣洗清身上罪名！”
方从哲又激动了起来，他抓着朱由校的手，连声哀求。
“老臣昔日为先帝做事，断无遗漏，先帝待老臣若师友，老臣待先帝如徒朋，老臣怎可……怎可……”
“爱卿，爱卿……”
朱由校拍了拍老人的手，先让他稳住情绪。
“陛下深夜来刑部牢狱，可是有事要交代给老臣？”
方从哲不知哭了多久才平静下心绪，心平气和地问朱由校。
“爱卿，朕还真有一事要交代。”
朱由校拍了拍方从哲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忍。
“爱卿，东林众贼势大，此事已非朕一人可解矣，不知爱卿，是否愿为大明……”
朱由校眼角滑落泪水，方从哲沉默了下来。
“爱卿，朕想让你把监牢中一切事情都给记录下来，朕会替爱卿翻案，即便朕死了，后人亦会为爱卿翻案，最重要的是，东林贼人，我等不扶社稷，谁人堪扶？我等不救江山，谁人可救？”
朱由校红着眼圈，他眼中满是痛苦，以及决意。
“爱卿……”
“陛下……”
方从哲倒退几步，站起身来，又重新跪了下来。
“陛下莫要再言，老臣知矣。”
方从哲的眼睛当中失去了最后一丝光芒，
没人会救他了，也没人能救他了。
“陛下，老臣为了大明，不惧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