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浑河血战（五）
马祥麟急匆匆地来到帅帐前，还没来得及下马，几个高大威武的人便先后从帐里走了出来。
“来了？”
“来了！”
问出前者的乃是援辽川兵的都督佥事秦邦屏，也是马祥麟的亲舅舅。
“总兵，不知道这桥还要修多长时间？”
秦邦屏回头问一旁的戚金。
戚金乃是“对日专精”戚继光的子侄，再加上打朝xian时候的战功，吴松总兵当之无愧，这一次也成了援辽浙兵的总兵官。
“前面儿郎们已经在加紧修桥了，大约摸还要一个昼夜，不知道……”
“传令下去，死守！三天之内不得叫一个蛮人杀到浑河边！”
秦邦屏并没有回应戚金没说完的疑惑。
“一个昼夜是修桥的时间，全军过桥，拉辎重都要时间，我们石砫兵保证能守三天以上，你们其他各部过不过得完？”
童仲揆朗声大笑：“秦将军莫要把彰我大明当成个人之事，我酉阳兵自然也当死守！一步不退！”
戚金也“哼”了一声开口：“老夫虽然年迈，却也不是苟且偷生之人，这桥修好了以后，我浙兵将镇守桥北，直到友军过到桥南。”
陈策叹息一口，开口道：“行了行了诸位，不行你们先打一架吧？”
几人都是忍俊不禁，但心中也都知道，这正是对努尔哈赤部战力的承认。
如果是别的部队，那他们谁也不会守，只有主动出击！
“听我的，秦将军先镇守，童总兵戚总兵迅速修桥，桥好以后，戚总兵童总兵各出二千人镇守桥北两侧，其余人等迅速过桥修筑壁垒，此战能援辽阳则援辽阳，不能援辽阳则镇浑河北！”
陈策斩钉截铁，下了定论。
其他诸将都是点头从命，只是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件事。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可是先前实在没办法——甚至到现在也没办法。”
陈策说的话没头没脑，可在场众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前几日薛国用明确点透，熊廷弼已经降金了，任何军事行动都不可以配合，不然就是叛明降金，丢地主谋。
在这样的威胁下，陈策自然不敢再有交往，只是不知道熊廷弼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熊廷弼没有背叛，那么城中的一万多辽军精锐自然也是可用的，可是他一旦背叛了，那陈策把他的人混过来不就是自寻死路？
“诸君！”
陈策双手拱起，架在身前。
“此战惟死战耳，但有存活者，不得叫今日之壮事人魂湮灭于世间。”
众人都是拱起双手，认真应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即将面对什么样的惨烈，自然也认下了陈策所说的，活下来的人一定要告诉这世间，援辽兵没有孬种。
全是好汉！
·
“砰！”
这是郝荣听见的第三轮响声，对面已经快到面前的满人骑兵再次掉下来一批。
“你们这都是什么准头儿，有几个能把人打下来的，打胳膊有什么用吗？”
郝荣紧张至极，他攥紧手里的大刀。
他并非秦家的嫡系，自然也不会枪法，只是发了明军制式的大刀，不过这土司的兵器比工部的好，至少不可能碰一下就断掉。
“嘿嘿，你小子懂个卵蛋！”
老头并不在意周围纷纷开始抽出兵器的同袍，伸出拇指比了比距离，再次窝到木板墙下面，开始给自己的弩机填装。
“都是娃娃兵，明明还能再射一轮。”
老头嘴里冷嘲热讽着，迅速把箭矢装好，翻身单膝跪在地上，眼睛仔细的瞄准，就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砰！”
弩机骤然的声音仿佛带起一蓬湿气，郝荣不禁抬头看了看那云雨，似乎正从浑河南边往北边来，或许浑河边的兵已经淋到了。
箭矢划过一道弧线插到了一个满人的胳膊上，对方叽里呱啦怪叫一声，挥舞着大刀准备借着战马踏入阵中。
“嘿嘿，幺儿，看好咯！”
老头嬉笑一声，把弩机放到一旁，拿起大刀，把上面的红色布条慢慢在手掌上绑紧，迎着纵马越过木板的满人。
他似乎一瞬间年轻了几十岁，身形跟雪豹一样矫健，迅速闪到左旁，趁着马背上骑士没“根”生力气，一把便拽了下来。
而那被拽下来的满人掉在地上便跟稀泥一样软和，嘴巴长着身体却只能来回乱颤，似乎还吐出来白沫子。
“日内瓦！”
老头一声暴喝，刀锋已经把那丑陋的头颅劈了下来，左手按着头，右手熟练地切下来了耳朵外加半扇脸面，轻车熟路地往胸前钩子上一挂，便重新站了起来，对着那零零散散冲过来的骑兵怒吼。
郝荣一时间简直看呆了，他看着老头的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光辉，好像神明。
“别发愣！来活儿咯！”
老头没有再骂人，也没有什么严厉可言，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喜悦，与那些满人嗜血的神情甚至分不出谁更恶！
这是恶鬼和恶鬼的对决！
·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熊廷弼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昏暗，差点晕倒一般。
“大人！”
“我没事！”
熊廷弼咬牙切齿，开口道：
“快，带着你的人，沈阳旁边，不管是满人还是蒙人，通通杀个干净，然后直奔野猪皮老营查看，若是无人，再回再报，若是有人啊，不需迎战，直接回城！”
他揉着脑袋，迅速走下城墙，翻身上马，还不忘告诉一旁亲兵。
“通知城中所有将军！来经略衙门！”
他的眼神当中，早已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的情绪混在一起，他的眼前仿佛有四个字。
“辽东尽失”！
他知道自己和薛国用有矛盾，这是难以避免的，薛国用一直觉得袁应泰才是最好的辽东经略，也觉得袁应泰旧对策是对的。
毕竟自己一来，又丢了奉集堡和三万卫，他们将首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薛国用不清楚耶正常。
可是谁能想到，薛国用竟然这么大胆，这么严重的军情竟然不通报？
如果不是陈策营盘留下的伤病残兵告诉，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辽阳城在三天前已经失守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