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恩威并施
“真长，你的题本，起了大用了。”
都察院衙门中，左光斗把黄尊素叫到自己的屋子里，几乎要拍案叫绝。
“哪里哪里，千百年圣人教化，终要有所作用才是。”
“哈哈哈，狂妄自大，不过也确实该你狂妄！”
左光斗摇头晃脑，啧啧赞叹。
黄尊素昨夜给出这一份题本，定下的计策就是离间皇帝和魏忠贤。
一开始左光斗看见这题本也是吓了一跳，几乎全部都是恐吓的言语，陛下又是疾病在身，怎么能够上这种东西。
只是黄尊素却不顾自己这上司阻拦，振振有词。
“把一己私欲变做天下至公，只有陛下一人！”
“当今陛下，清理朝堂，编练新军，祭天大典，那一件事都是在为了自己，他是全天下最有私心之人，诸位大人为国为公弹劾魏忠贤永远不可能成功。”
“天下都是陛下的，他岂会在乎魏忠贤一条家犬闹事？家犬唯一一个被打杀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敢咬自己的主人。”
听完黄尊素一番过程全错结果却与朱由校pua魏忠贤理念不谋而合的话语，左光斗仍然犹豫。
毕竟是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又出了名的轴的人，他怎么也不愿意去算计当今的君主。
黄尊素眼见如此，心中也明白左光斗不吭声的原因，当即又给自己的题本加上了一枚砝码。
“更何况，谁敢保证魏忠贤没有这样的想法？就像题本当中所说，等到陛下把家业全塞给他他还嫌不够时，他会怎么办？”
左光斗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因此而消失，黄尊素说的不错，虽然他的题本是出于离间为目的的设想，可是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呢？
陛下年岁毕竟还小，不可能玩过老谋深算的魏忠贤，万一被一点一点架空了权力，届时将会天下大乱！
而那一封题本的效果也非常显著，听说早上魏忠贤从皇城跑出来，满脸鲜血，下午就来了中旨。
罚没家产十万两，杖四十棍，勒令不得再无事生非，选拔皇储之权被夺，亲人子侄辈的官职官衔都是接近一降到底。
只不过朱由校并没有偏向一下东林党，而是对王纪也进行了重罚，欺辱民女的王揆斩首，王纪则是由于管教不善，以权谋私革除官身，限期返还原籍。
可以说，这一次看似两败俱伤，实际上魏忠贤则是输了根本。
东林党是杀不绝的，单靠杀戮和革职根本无法阻止东林这么一个势力统治朝堂的脚步，而魏忠贤那“阉党”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依赖一个魏忠贤。
树倒猢狲散，只是这一散之后，哪怕魏忠贤不死，甚至他还能继续担任秉笔太监，又还会有几个人愿意与他为伍呢？
更何况皇宫里还有一个小太监王盈虎视眈眈，黄尊素知道自己打倒魏忠贤同时也是给王盈提供机会，王盈只要不是一个愚笨之人，那他就应该抓住这机会，给魏忠贤的坟墓上填最后一把土。
总而言之，魏忠贤死定了。
·
乾清宫！
一番发脾气之后，整个宫廷的人都开始战战兢兢地做事，却是没人注意到一个年轻人从宫门正大光明走进皇宫，在惜薪司绕了一圈便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朱由校面前。
“没人注意到？”
“陛下，臣一路赶来时有不少人监视，但是臣是确认把尾巴掐干净了才进的皇宫。”
“嗯，说说吧，他总共昧下来多少钱？”
“那陛下，臣从头详细给您说起。”
说完，年轻人便非常干脆地开始报账，其中银两数目精确到个位数。
“呵呵，记得倒是挺详细的，不过下次不必这样卖弄，记在纸上好，写下来的东西总归不容易错。”
“臣知道了，臣那一丁点卖弄之心，到底没有逃过陛下天道昭昭的法眼……”
“去，朕不是让你拍马屁来了，记清楚他的账目，还有，这次祭天大典的事，朕让你弄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回陛下，已经全部准备完毕，按照陛下的说法，把那百万两洗进‘利民商号’的事情板上钉钉，万无一失。”
“嗯，回头也准备一下吧，或许商号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名了。”
朱由校看着年轻人，微笑道：“突然一下子成了京城的大人物，感觉怎么样？”
“回陛下，这都是陛下恩宠，臣只求能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呵呵，朕知道了，行了，下去吧。”
“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先前魏公公为了卖通我不往上报，给了臣一万五千两白银，臣……”
“留着，给朕办事，朕不会亏待你的。”
“遵命！”
宋凤中开心地同朱由校道别之后，这才离开皇宫，重返自家的商号。
自打离开惜薪司的那一天起，宋凤中便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这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年。
因此，无论魏忠贤如何恐吓，蛊惑，他都知道自己应该和谁站在一起，和谁站在一起，才能够一直富贵。
一路上都谦卑地笑着的少年宋凤中，直到走出皇宫才变得严肃起来，变成了京城中那个神秘的“利民商号”大掌柜。
直到夜间，王盈过来伺候朱由校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朱由校情绪缓和了一些，至少没有上午那么冷厉了。
“皇爷，早些吃饭吧，饭菜要凉了。”
王盈站在一旁等了许久，才发现朱由校竟然一直没有动筷子，愣愣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朕知道了！”
朱由校咳嗽一声，刚要吃饭，却又沉思一会儿，这才开口唤来王盈。
“待会儿你出宫一趟，去魏公公那里看一看，找两个太医好好查看伤情，不要耽误了，还有，把这盘菜带给他，朕听说他在惜薪司那时候最喜欢吃这个……马上就去吧，朕这里不用你伺候。”
“奴婢明白皇爷的意思！还望皇爷注意身体！早些休息！奴婢这便替皇爷探望魏公公……”
王盈上午得知黄尊素题本和朱由校惩治魏忠贤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只是仔细想来，却又难免觉得这其中可能有离间的意思。
但是朱由校毕竟大发雷霆，就算王盈自认为得宠也仍然不敢这时候去求情，此时听见朱由校关心魏忠贤的话，心头也是一暖。
都说帝王无情帝王无情，都是人，怎能无情呢？
等到王盈走了之后，朱由校才如释重负，惬意地把饭菜吃完，然后一甩手打算去找云真聊聊祭天。
威施下去了，恩也要及时跟上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