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多疑
“陛下,臣惭愧,臣年迈昏聩,确实不知工部上下竟已成如此,臣……”
赵南星大吃一惊,连忙磕头。
前些日子毕懋康他们风风火火地肃贪,逮出来不少工部官员,赵南星全部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们立字据还钱之后,也就放过去了。
他原本以为毕懋康张应道就这样消停了,毕竟内阁也没说过有这样的题本,谁知道突然就出现在朱由校的手中。
告小状!
“赵卿不要觉得毕侍郎张郎中这是在害你,他们这其实才是在救你,救你的百年声名,救你的子孙后代!”
“有错不可耻,今后改正便是,朕仍然相信你,赵卿,还望你的工部能够迅速拨乱反正,让朕能看见工部水清的那一天。”
“陛下,臣回去便对那些人……”
“好了,不要说了,先下去吧。”
朱由校没有给赵南星开口的机会,说完以后直接把题本递出去然后摆了摆手。
“朕这些日子不敢见风,朝会之事,也暂托众位爱卿了……”
朱由校说完,似乎有让众人离开的意思,刘一燝按捺不住了,连忙轻呼两声。
“陛下,既然要裁定优良宗亲,那么这个负责裁定的官员……”
众人都知道刘一燝是什么意思,可是无奈大家都是六部堂官,只有他刘一燝是内阁首辅,这问题还只能他提出来。
这对于下一任皇帝,岂不就是知遇之恩?
虽然有杨延和与嘉靖的例子在前,但是大家总会有一种观念,那就是我上肯定比他强!
“裁定良才之人,要能随时交通大内,知晓皇庭事务,于我大明有死江山死社稷之忠,朕已经决定了……”
听到这里,包括刘一燝在内所有臣子都以为这把肯定是刘一燝上位了。
东林党众正盈朝的神话,大约要被刘一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给翻篇了。
可以行走大内,知道皇帝私事,尤其是死忠于大明。
刘一燝内阁首辅,他怎么可能不死忠?
“朕决定交给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选拔,呵呵,说是让他选拔,实则是朕裁定。”
朱由校的话语仿佛刀剑一样刺痛众臣!
“陛下,那可是一个太监!”
“陛下……”
“呵呵,各位大人,陛下重疾在身,便不起身送你们了,大人们若是非要强留扰陛下清净,那也休怪奴婢无理了……”
乌烟瘴气地喊声中,王盈黑着脸走出来劝回几人。
东林党的人毕竟习惯了人格侮辱的攻击方式,什么都没说先骂人家太监,魏忠贤是太监,王盈又怎么不是?
几人顿时喧闹推搡在一起,唯有刘一燝置身事外,半晌才突然呵斥一声:
“成何体统!都跟我出去!”
随即,这位文官之首郑重地对朱由校磕了个头,带着屋中一堆老年人走了出去。
“刘阁老,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交给一个太监?”
“是啊,刘阁老,魏忠贤奸佞小人,怎么能让他掌管这种国之大事?”
“魏阉不是人!”
“刘阁老,老夫也觉得此事不妥……”
“哎呦我的大人们啊,周大人,你们要说的意思我都知道,只是陛下如今身体虚弱,重病在身,你们非要现在逼死陛下吗?大家都先回去主持京城事务,我回头自然会再向陛下进言,这下行了吧?”
众人这才醒悟,这件事伤害最大的还是刘一燝,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着急?
只不过现在陛下那样子看着也是朝夕之间,徐徐图之罢了。
“既然刘阁老心中已有定策,那我们便都散了吧,安民为要!”
周嘉谟沉吟片刻,开口接过管理权,众人也都相信这位老大人的话,都没有反驳,三三两两地往宫外走去。
“刘阁老,此事牵扯重大,今日之后,或有人高居九天,或有人潜下幽冥,老夫规劝你几个字……”
“宁学夏公瑾,勿做严惟中啊……”
“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一燝脸色剧变,夏公瑾严惟中就是夏言和严嵩,两者人品不一,相同的一点,那就是都是权臣!
两个权臣,不同的便是夏言虽然有私心,但为国为民,最重要为官之心很重。
严嵩则完全沦为皇帝的家犬!
周嘉谟没有再说话,转身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言至于此即可!
刘一燝站在细雨中,面色阴晴不定。
周嘉谟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认定了刘一燝打算借着皇帝病危掌握朝局了,这对于所有自认为清洁的文官都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等待所有人都走远了之后,王盈也很识趣地恭敬退下,只留下了朱由校和吴又可在屋中。
“吴御医,难为你和朕一起演这一出戏了。”
帘帐里传来朱由校幽幽的声音,一只手掀开帘子,朱由校坐了起来。
他自然不会突然重病,为了安全,自打杨涟去查京营以来,他吃饭都是在捕风司里吃的,乾清宫的膳食全部交给王盈解决了。
便宜老子死得蹊跷,再加上清查京营不知道动了多少人的蛋糕,朱由校可不敢冒险。
不过从王盈白白胖胖充满活力的状态来看,下毒应该是没有的。
“陛下身体康健,却不惜困饿几日也要把自己扮成病重模样,臣不知陛下为何,也不愿意打探朝堂之事,只愿陛下说到做到……”
“没问题,朕许你使用天下驿站,各处官员给予协助,由着你去研究病理还不行么?”
“如此,那便叩谢陛下了。”
吴又可规规矩矩俯身行礼,然后又拿起一旁不知熬了多久的药汤,倒在小碗当中。
“陛下,这药是补气血的,还请陛下服下,我再给陛下开一些方子,按时服药,再加上陛下身体强壮,用不了几天,丢的那点精气便能全部回来。”
“知道了,放到那儿吧,马上我就喝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案几。
吴又可皱眉,刚要继续劝,突然便明白了,低头告辞。
面前的这位皇帝,连臣子都要瞒着,饭食都让侍应太监代吃,他怎么可能喝自己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