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贝勒
浑河大营中军营帐中几乎鸦雀无声。
代善看起来没有一丁点的情绪起伏，他听着眼前的几个蒙古人和自家士兵详细说着当时的种种状况，时不时地发问两句，看起来仿佛并没有太在意在东城门外平原上的那场败仗。
不过他的问题却是详尽得很，清楚地问出来明军实在人数以及如何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到确认当时情况已经了然于心了，代善才让那几个人下去。
“我知道你们对于大金的事业已经尽心尽力了，放心，我这里不会处罚你们的，察哈木，回去以后继续去把蒙古的兄弟全部聚拢一起，大金不是你们的敌人，大金是你们的后背。”
几人临行前，代善还不忘鼓励两句，其中刚被明军封千户又被女真封为甲喇额真的察哈木则是感激不尽，连忙拍胸脯承诺回去就把兄弟姐妹们全部找回来。
等到这些人全部离开，正有人要开口，便突然看见一个飞起的水杯砸在地上，木制的杯子本应该耐摔耐砸，可是在代善的巨力下却化为一堆碎块。
紧跟其后，就是整个案台！
“耻辱，天大的耻辱！”
代善站起来，满脸怒色：“自打父汗起兵以来，朝鲜，蒙古，大明，哪里有过这样的事情？萨尔浒那么多明军，我大金照样凯旋！哪有过？！”
堂前的固山额真和甲喇额真们纷纷闭口不言，不敢搭茬。
这次小冲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因为事后统计，总共也就死了几十来人，而且当值的牛录额真已经被押下去打军棍了，这件事到此为就到头了。
可是碰巧的是，今天下午代善刚刚收到努尔哈赤的军令。
为了达成围点打援的效果，努尔哈赤命代善猛攻沈阳城后撤兵，埋伏三万卫，有机会打掉三万卫再吃沈阳城，而他则在奉集堡以逸待劳。
可是现在，去往沈阳的道路不平，各种军械运不过去，就算全力修路，最少也要一天半天，再加上今天被尤世功一搅和，完工更是遥遥无期。
而他不能给予沈阳城压力，奉集堡便毫无机会，明军不全是傻子，至少这个熊廷弼就很精明。
熊廷弼刚来沈阳的时候，没人注意他，因为熊大人确实一副无能读书人的样子，以巡抚接经略职，并且刚刚上位竟然试图劝降努尔哈赤。
是努尔哈赤本人听了都要笑一笑的程度了。
然而很快，这位熊大人的歹毒心肠就让所有金人都笑不出来了。
熊廷弼将辽沈一带所有人都往关内迁，同时严格阻断关内往建州的粮食来源，一时之间，努尔哈赤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地步。
毕竟建州人自打努尔哈赤成事以来，一直提倡强取胜过苦耕，这帮女真老爷们打仗一个顶一个的强，可种地委实有些不开窍。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没有凭空下来的粮食，蒙古的察哈尔部得知此事，非但没有供给粮草，反而以粮草做要挟，在熊廷弼离开辽东前，赫图阿拉的粮食能卖到几十两银子一石！
这么一个歹毒的人，指望着他误以为奉集堡危险更重要而贸然出兵救援，还不如指望沈阳城自己塌了。
代善越想越气，充满怒火的眼睛也扫过堂前众人。
自己的太子之位被薅夺，眼下正是四大贝勒争太子的关键时期，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反明大业，那这太子就彻底没戏了！
“明日继续派遣人修缮道路，长点心，佳浑鹰，明日你率整个甲喇额真去，只用一个牛录额真做监视，其余人准备随时出击。”
代善眼神中满满的凶狠：“那群明人再敢出城，你就把他们挫骨扬灰！”
“嗻！”
名叫佳浑鹰的甲喇额真也没有提出任何怨言，反而充满欢欣地接下了这件事。
在女真内部，早就已经把明军定为了刷功勋的牛羊，听说今天出城的那个叫做尤世功，是一位总兵，拿下他以后自己怎么也要多兼领一个甲喇额真了。
提出明天对策之后，代善便解散了众人，自己回到内帐，瞪着双目，摩擦牙关。
父汗努尔哈赤已经老了，近两年上战场虽然仍旧凶猛，即便是捉对恐怕自己弟兄几个也没一个能打过他的，但是他终归是老了。
代善身为大贝勒，又曾经和努尔哈赤的福晋……关系匪浅，当然知道，自己这位雄主老爹，就连在炕上也不如当年了。
这次南征或许是自己捞回来太子之位的最后机会，沈阳城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在代善的剧本当中，他要与熊廷弼明争暗斗几个回合，然后全军押上，一同攻城，最后自己占一个先登首功，再兵分南北，帮父汗拿下奉集堡，再拿下三万卫，成就无上尊名。
到时候做不做太子就由不得老努尔哈赤了，即便是他也要顺应时代，自己几乎以一己之力打瘫痪了辽沈防线，获得广袤辽东千里土地，自己不做太子，谁做太子？
可是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一闷棍，沈阳城的几步闲棋对他的伤害不大，唯独影响他进击的速度。
如果奉集堡和辽阳已经被打下来了，而沈阳城仍旧没破，那自己之后就是再夺下广宁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不会再有人信服他了，大家只会更加信任跟着父汗的几个弟弟。
想到这里，代善的双手捏得更加的紧，喘息不由自主地变得凝重。
“来人啊，快去把佳浑鹰叫来，我有事要跟他交代。”
思索半天的代善，终究是选择了另一种方案。
佳浑鹰那样应对绝对是最稳妥的，可是他现在不要稳妥，只要战功。
即便兵行险着他也愿意承受那样的后果。
更何况，细作战，攻城战，骗城门，这本就是他当年随努尔哈赤学习打仗时候每天必修的课程，努尔哈赤本人就是这样一个战争鬼才，经常以奇兵致胜，而自己作为他的继任者，学会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代善想起了那天看见的沈阳城，脑海中的计划越来越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