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锄奸
熊廷弼话还没说到一半的时候，袁应泰就回过味儿来了。
“这哪里是想给自己好脸色的样子，分明是要杀鸡儆猴！”
意识到如此的瞬间袁应泰便站了起来，只是这样一来也就方便两旁的军士按他了。
大堂两侧的亲兵迅速上前，扭住袁应泰的胳膊，迫使他用一种不跪不站的姿势倒在熊廷弼面前。
“熊廷弼！你有何权力竟然对本官做出如此之事？你这是反了！”
袁应泰身子虽然被压倒了，可嘴却没倒，为人也算有胆气，只是大吃一惊，却没有惊慌失色。
“有何权力？为臣者当为国死战？你在辽东都干了些什么？姑息养奸！你就是乱臣贼子！”
熊廷弼越说越气，几位将领迫于压力忍不住起身，他们都害怕熊廷弼直接抽刀子砍了袁应泰。
不论如何，有了这种举动，熊廷弼都会被撤职的。
“姑息养奸？你懂什么？”
袁应泰当时就觉得不服，一番挣扎下，两个亲兵竟然差点没按住。
“以蛮治蛮分明是正策，建奴擅骑射，我大明难当也，不用蒙古人用什么人？你熊经略为国死战，战了两年丢了铁岭开原两处军镇！你告诉我，再战几年你丢京城？！”
“袁大人少说两句吧！”
李光荣吓得头皮发麻，赶紧也过来劝架，说了袁应泰一句以后又走到案前。
“经略，不应与其计较，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熊廷弼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就拿起了一把刀。
“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起开！”
愤怒的老熊一巴掌把李光荣推到一边，把手中长刀抽了出来，刀刃上沾着乌黑的血迹。
“这是监军的刀！这是监军的刀！”
熊廷弼怒吼：“你袁大人来辽东的时候，我熊廷弼有没有让你迫不得已去拔刀！”
“你说你以蛮治蛮，来人，给我抬上来！”
外面的亲兵齐声道是，旋即用木板抬上来几具有些僵硬的尸体。
几具尸体身上伤痕各异，不过一身褴褛却是十分相似。
“这都是你的蛮子，这就是你招来的蒙古兵！你什么东西？也敢效仿成祖的朵颜三卫？你吃了疯药了！”
一旁的孙拱不乐意了，别人怕他熊廷弼，他可不怕。
朱由校只是不让插手军事，可没有说什么事都放着不管！
“熊经略慎言！”
孙拱淡淡一句话，熊廷弼也自知有些失言，一屁股坐了下来，瞪着袁应泰呼呼喘气，默不作声。
“袁大人，熊经略所言非虚，咱家来时路上确实碰见了一队蒙古骑兵，不知袁大人可否作出解释？”
孙拱看着袁应泰的表情不善。
本来他孙公公心情就不好，原本听御马监陈公公说，出来监军这活儿最好了，高高兴兴旅游，守将还要给一大笔钱，神仙都不换！
可是轮到自己呢？先是得了势的那个王盈出来恐吓一通，说什么陛下恩许多给你银子，你再敢到边疆贪污就扒了你的皮，又是中旨下令，不许管控军务，只许如实监督熊廷弼。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王盈和陛下确实给的银子够多，孙拱早不干了！
即便如此，他也完全没有做过需要直面刀兵的准备啊！
那天那队蒙古骑兵出来的位置蹊跷，偏偏运气好躲过了不少岗哨，再加上熊廷弼以为辽东还算安全没多少防备，差点自己就被一刀砍了。
幸亏这位锦衣卫的赵千户人快刀快，率先一步砍下来对方的脑袋，不然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因此，孙拱对袁应泰的看法，可谓是低到了极点。
哪怕是收了邹元标一些钱，他也没有丝毫改观！
袁应泰顿时有些发懵，不是因为被事情败露，而是因为确实不知此事。
刚才熊廷弼翻脸太过于突兀，他甚至还以为这是在做梦。
“我……孙……孙公公，蒙人狡诈多变，或是有几个……”
“哼，这时候又狡诈多变起来了？你不是以蛮治蛮吗？你就打算靠这么一群狡诈多变的人，去替你守辽沈二城？！”
熊廷弼实在是压不住火，一把将一旁的惊堂木摔下去，余光却突然扫到赵文兴身上去。
只是此时的赵千户仍然一脸平静，似乎丝毫也不在意的样子。
“我……这……”
袁应泰无力地跪在地上，心头一时思绪万千。
“行了，给袁大人送下去，即日往京城送去，途中保护好一些，不过别忘了，给袁大人看看这辽东土地，让袁大人好好看看他的成果！”
熊廷弼也无心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把那个已经失魂落魄的袁应泰给拉拽了下去。
“诸位，熊某这第一把火，就是要从袁大人的残余上烧起来。”
等待袁应泰走出衙门以后，熊廷弼并没有歇息，而是直接开始安排事情。
“大家都知道我熊廷弼什么脾气，不知道的也可以紧着我之前的兵将打听打听，我熊廷弼不在乎我被撤职以后你们怎么对我，但是！”
“只要我还是辽东经略！只要我还管着这里！你们就必须听我的话！安防命令必须十成十的完成！敢有怠慢……”
熊廷弼又拿起一把剑，这次是朱由校赐给他的宝剑，也象征了朱由校假借给他安置辽东土地人民的权力。
“熊某定斩不饶！不服的可以试一试！”
熊廷弼吹胡子瞪眼睛，而经过刚才差点砍袁应泰的那一场闹剧，现在却是没人敢不信了。
就算拖延误事，也得等熊经略先把这一股邪火泄了以后啊，不然袁应泰能活下来，自己这些人可就真不一定了……
“李光荣，袁经略先前提出以蛮治蛮的时候，你不反对，本身就是渎职，本官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李光荣激灵一下，连忙翻身跪下：“卑职明白！”
“自即日起，城内妇孺尽皆迁往关内，此事由你负责，敢出乱子，提头来见！”
熊廷弼丝毫不给回还的余地，摆了摆手，示意李光荣回座。
“至于城墙诸将，待李总兵带走妇孺之后，各自认领蒙人，每百蒙人寻一百户，每千蒙人置一千户，都赐予他们汉名，并且本经略承诺，来日建奴退去，这些都会是我大明的功臣百姓。”
堂下立刻站起了八个将官，纷纷领命，只有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
“经略，先前袁经略不让提，城中可已无多少军粮了，这再一安排，粮食不够怎么办……”
熊廷弼冷笑两声，看得众人有些瘆得慌。
“明儿个开始，让那些千户百户带着人去往北边挖壕沟，每天挖完了才能吃饭，如何定壕沟长短，你们清楚。”
堂下众将官不寒而栗，登时低头。
就连赵文兴，也觉得熊廷弼这一手够狠。
蓦然杀人，这些难民不会甘心受死的，到时候难民反冲，以当今明军的战斗力，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可是这三板斧下来，先是给那些蒙古人一些希望，再用壕沟磨掉他们的体力，最后用粮食给予那些蒙古百户千户权力，以冲抵城中矛盾。
几招下来，那些蒙古人很难掀起什么风波了，只差最后一步，袁应泰的死棋就能被盘活。
赵文兴抬起了头，看着熊廷弼。
“赵文兴听令！”
熊廷弼丝毫不顾念两人情谊，直接将兵相称。
“末将在！”
“着令你在城中各处征调三千人，成军法队，纠察城中细作，战时监察畏战，退缩者！全军上下，不得有阻拦赵千户者，违者斩！”
“遵令！”
赵文兴拱起双手。
依着锦衣卫的法子，给他四个月，他能让整个沈阳城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