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连横
姜清倒是结界一拉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这小院还住了个能动的人啊。
自结婴大典后,姜澜天天被一群人围着,打听姐姐的各种私事儿。
最近她新得了一本阵法书,里面记载了更为高超复杂的阵法残片,她就想着到文宗阁查阅其他资料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修复。
本来开开心心上文宗阁看书研究阵法,她每次去文宗阁乌泱泱一群人等着她,七嘴八舌问她问题,完全没法静下心研究新得的阵法书。
起先姜澜不想得罪各个师兄师姐,捡着一些不重要的小事答上一答,后面发现这些人又开始问更多的问题,她就答不上来了。
文宗阁没法待,就回到小院呆着。
却发现,她没能力设置隔音结界,一群人就在小院附近聊天说话,比文宗阁还吵。
她又不想去打扰姐姐修炼,只得离开小院找找僻静之所,最好是找不到她的地方。
找来找去,还真让她找到安静地不可思议的山峰,别说人了,连个鸟叫的声音都听不见。
山脚底下却有一个品级不低的防御阵法。
嚯,研究了这么久的阵法,头一次看到别人设立的防御型阵法。
来了兴致,忍不住开始蹲地上研究这些阵纹,每一条阵纹都贴过去看得仔细,看这些经络的走势。
蹲久了脚就蹲麻了,换了个姿势继续蹲,没成想重心不稳,往防御阵上扑过去。
这把姜澜吓得魂不附体,她很清楚防御阵法都是会有杀伤力的,她这么扑上去肯定被削成肉泥。
连忙打出一道相反的攻击法术,借力倒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是头顶不小心蹭了一下防御阵,只觉得头顶一片清凉,看到地上一大片头发,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姜澜条件反射摸了摸头顶,只摸到了被削掉的头发的发茬。
顿时心哇凉哇凉的,用法术凝结了一块镜子。
只见头顶整齐的一片发茬,早上精心梳的双苞发型也被削了一半,剩下一半要掉不掉地垮在耳朵两边。
姜澜是非常爱美的。
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又联想到这几天各种被人堵着,没研究出新的阵法,顿时泪水涌上眼眶,委屈的不行,就这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哇!呜呜~啊!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我的头发啊!这么丑怎么见人啊!呜呜呜哇!”
刚嚎上两句,就听见一个声音吼道:“谁啊!大早上嚎的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
吓得姜澜立马闭嘴,这么一吓,又开始打哭嗝。
正当姜澜想着要不跑了算了,刚爬起身,就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穿着十分精致的小仙男站在她面前。
声音却特别清脆,还有着一口蜀地的口音,却用修真界普语说出来,莫名让人感觉哪儿哪儿不对劲。
“你哭啥子,老子这不活的好好的,至于大早上上我这门口嚎嗓子咩?打扰老子睡美容觉,要是让我多长了一根儿纹纹儿,就你勒样嘞,啷个赔得起嘛!”
“对哼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哼唧我就是哼唧被那个阵法迷迷哼唧住了,看了好一会儿,刚刚腿麻了哼唧不小心碰到到哼唧阵法了,头发没了!”
姜澜又想到头发没了,又委屈上了,悲从心来,又不敢哭出声,眼睛望着小仙男,啪嗒啪嗒不断掉眼泪珠子。
刚刚两只手撑了一下地,手上有泥土,这又不断往脸上抹眼泪,瞬间整张脸抹的像个花狸。
结合她这个头型,真的丑的辣眼睛。
小仙男确实被丑的把眼睛闭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接受了这个丑东西的事实。
叹了口气,天可怜见,这搁谁身上好受啊,也就他才这么烂好心了。
施了手印,把防御阵法打开,嫌弃的念了个法决,带着姜澜一路飞上山。
姜清看到他熟门熟路的打开防御阵,一路上也反应过来了这里应该是连横峰。
天衍宗那么多峰,只有一个峰有防御阵,那就只有研究阵法的连横真君所在的连横峰了。
到了峰顶,姜澜立马站好,标准的行了个仙礼:“拜见连横真君,请恕弟子打扰到真君休息,弟子这就下山,不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连横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一脸不耐烦:“得了得了,莫端到起,丑迷日眼的样子老子都见过了,还端啥端嘞。”说罢从乾坤袋里掏出个药瓶,倒了一粒给她:“喏,吃了长头发,莫哭喽,晒会儿太阳一哈儿就长出来了。”
姜澜接过服下,瞬间觉得自己头皮痒痒的,又不好意思在连横面前扣脑袋,只能忍着。
连横也不管她,自顾自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贵妃榻,就着初升的阳光晒着,眼睛舒服地微眯:“刚才在辣个山角角底下,老子就qio你很久了,你搁那儿qio啥子qio,那个阵法你看的懂嘛就在那儿qio,你也不怕闪到眼睛。”
姜澜索性就不端着了,自己去抬了个凳子坐在连横不远处,认真说道:“弟子在看阵纹,看明白了一小部分的阵纹。”
连横本来微眯着晒太阳的眼睛立马睁圆了,立马坐起来:“你说啥子?你看懂了?你只怕是嚯我的吧?”
姜澜一脸自信地说:“弟子没有骗您,我真看懂了,刚才在山下看到的防御阵,其实就是基础的防御阵里糅杂了杀阵的阵纹,我就看了一小部分,那个杀阵的阵纹我还没来得及看怎么运作的,您就出现了。”
连横这下太阳也不晒了,也不嫌弃姜澜的丑样子了,收了贵妃榻,一手拎过姜澜,直接飞身入了他的寝殿。
没错,连横峰上修了一座贼气派的宫殿。
修的特别精致典雅。
跟那群随便搞了几个茅草屋就占山为主的峰主,或是直接在山壁上凿几个大洞作为洞府的剑修,有着天差地别的审美鸿沟。
姜澜羡慕了,这连横真君真就是由内而外的精致啊。
有一说一她非常喜欢这样的精致感。
不过她不敢在空明峰摆放精致的东西,她怕那些弟子说嘴,她仗着姐姐的资源过着如此奢靡的生活,会给姐姐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能保持的精致感,就是每天把自己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没事摆摆花花草草,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有的时候弄个精致小巧的发型。
当她进到连横的寝殿,不由得感叹了下。
这寝殿,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库房一样,阵法需要用到的各种材料,分门别类地整齐摆放。
姜澜就像老鼠掉进米缸,两眼放光,啥都想要。
连横看到她两眼放光,又被她这丑样子辣到眼睛,索性不看她了,赶忙走到一张桌子前,拿了个阵法图看了看,洗洗眼。
“拿到,给你一个时辰看,等会儿你来说说这个阵法的运作原理。”
姜澜双手接过,就这么在原地站着看,这么一看,顿时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内心疯狂嚎叫。
天呐,这么复杂完整的阵法图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阵盘,这阵纹,这链接的各种经络,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繁复,原来阵法还能这么精致好看啊。
忍不住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连横,连横也在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姜澜有些尴尬地笑笑,这一笑。
丑的惨绝人寰。
成功地让连横的内心受到冲击,他受不了了。
直接抬手就是各种清尘决,束发决,妆钿决等等七八个法决朝着姜澜而去。
瞬间她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还贴心地在她身前凝了一块法镜。
连横舒服了,嗯,这丑东西收拾干净长得还算入眼。
姜澜从最开始以为连横发怒施决是要把她打死,恐惧地紧闭双眼,久久没有感受到伤痛,又睁开了看。
只见一面超大的法镜凝在她身前,镜子里的人脸上化了好看的仙童妆,衣服也熨的整整齐齐,头发也莫名全长出来了,梳得繁复精致,这镜子里的人是她嘛?
按捺住内心的开心,乖巧地向连横行了个仙礼,这回行的礼特别真诚:“弟子多谢连横真君,真君梳的发髻很好看,原来发髻也可用阵纹的方式去缠绕,弟子悟了。”
这话成功哄到连横,微眯双眼,好心情地傲娇嗯了一声,又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把之前那个贵妃榻又拿了出来,慵懒地躺了上去。
“你继续看,那儿有桌子,一个时辰后喊我,我眯会儿。”
姜澜又行了个礼,乖巧地拿了阵法图去桌边坐了下来,认真看图。
这张阵法图整体呈回形,细看之下发现是密密麻麻的小阵法融合在一起,个别的阵法还在上面叠了两三个其他的阵法。
在她的眼里,似乎每条经络和阵纹都在有生命般的流动,她就顺着这些经络去看,到底链接哪里又去往何处。
每到一个大一些的连接点,这些经络缠缠绕绕,阵纹重重叠叠,推动这个连接点带动下一个阵法。
它们就像无数个齿轮,相互依靠,相互牵扯,相互带动。
不过这张阵法图有些奇怪的地方,有一些地方的经络像是坏死了,毫无生机,姜澜就细细地看到底是何原因。
坏死的地方缠绕的经络特别的多,阵纹叠的特别厚,有些经络明明好好的在那儿走自己的路,却被另一个阵法的经络隔断了道路,导致更多的阵纹堵在那儿一坨,你压我,我挤你,这不就坏死了。
明明有些经络阵纹可以不需要存在,或者换条路走,非要在那儿横插一脚,堵了别的经络行径之路。
越看越气,手越来越痒。
姜澜看到桌上有画阵法图的纸笔,把整个阵法图重新画了一遍,把堵死的经络理顺,整改了一遍,画在纸上。
画完后,两张图放在一起对比看,乍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细看之下两者区别可大了。
检查一番自己画的阵法图,所有经络都是畅通无阻的,运行无碍,越看越满意。
姜澜起身,打算把阵法图给连横看。
这一起身感觉头顶撞了个什么物体,疼的她要原地去世了,赶忙捂着头抬头看过去。
发现连横不知道啥时候醒了,像个背后灵似的站在她身后全神贯注地看她画的阵法图。现在捂着下巴,双眼冒着绿光,字正腔圆地说:“你师从何派?”
姜澜一脸懵逼,脑袋疼的直冒眼泪,磕磕巴巴地说:“弟子是空空明真君座下记名弟子姜澜姜姜清是我的姐姐。”
这下轮到连横懵逼了,心里很是疑惑,这空明老儿啥时候会阵法了?教出来的徒弟造诣如此之高?
他不信。
“你这阵法是跟谁学的?谁教你的阵法?”
姜澜一脸无辜地答道:“我看书学来的啊。”
“你看啥书学的?什么时候修真界有如此奇书让你学会,还能修改上品杀阵了?你倒是说一哈有哪些书。”
姜澜依言把姐姐送给她的一些阵法书一股脑儿全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连横像是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急急接过,把这些书全都看了一遍。
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越翻脸色越黑。
这特奶奶的都是些啥玩意儿啊?
就这?她就看这?
其中还有几本还是他闲来无聊画的一些残缺阵图忽悠一些老怪物的。
没想到被那群老怪物收罗在一起还搞了几本书?
离了个大谱!
越看越气愤,越看越想不过,直接把姜澜隔空吸过来,掐着她的脖子吼道:“你特奶奶的就看这些垃圾?就学会画阵法了?你骗仙人板板嗦?”
姜澜这下极度恐惧了,合道期的大能生气,动动手指她就能灰飞烟灭了,小命要紧,慌忙解释。
“弟子真没骗您,弟子真的是看书学来的,弟子看阵法图和常人不一样,在弟子眼里,那些经络像是活着的,弟子都问过其他的师兄们了,他们都说这些阵法图就是一般的花纹。”
又委委屈屈接了一句:“弟子真看的是活着的经络,刚刚看那个阵法图,就是看到一些经络是死的,我给画开了,弟子真不敢欺瞒您。”
这下连横明白了,神色复杂地把姜澜松开。
就连他。
看阵法图都是一般花纹而已。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半晌,连横终于接受了姜澜超出常人的阵法天赋。
叹了口气,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了几本古籍出来。
似是不舍,不舍地摸了摸,还是递给了姜澜,嘴上却是傲娇道:“这是老子当年学习阵法的古籍,老子搜罗了好久才搜集到的,今儿要不是你帮我把那个上品杀阵改好,老子才不给你!你可得好好珍惜!好好研究!”
姜澜赶忙伸出双手,恭恭敬敬接了书,恭敬行礼:“弟子谨遵连横真君教诲,定不负真君的期望。”
连横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莫拜了,老子也没几年可活了,让我再多活几年吧。”
又想到了什么,向姜澜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姜澜乖巧地凑了过去。
连横直接一手盖在姜澜的天灵盖儿上,探出灵力检查姜澜的七经八脉。
得,这孩子和他一样,单金灵根,看样子还比他的资质还差,这如何得了。
又是个短命鬼。
他也没啥办法,他要是有办法也就不会这个样子,修炼天赋摆在那儿,这就是命。
开口提点了几句:“我们这类人,修炼很难,我以阵入道,那是因为我把全身经脉用阵法经络的方式修炼。”
“修士是天生的一个阵法容器,躯体的奇经八脉也就是阵纹和经络,你可以试试用这个方法去修炼。”
“至于你有多大的造化,就看你自己的领悟了。”
姜澜似乎悟了,明白过来,这回她没有拜谢:“多谢真君。”
又试探地道:“不知连横真君能否允许弟子没事在您的山脚修炼?最近我姐姐姜清的追求者众多,到处都没有清净之所,弟子被吵的实在静不下心来研究阵法,现在整个天衍宗,也就只有您这儿是最安静的。”
连横翻了个白眼儿,不耐烦地又从乾坤袋里掏了一个玉简丢给她,嘴上却傲娇道:“你爱呆哪儿呆哪儿,别烦老子睡瞌睡就行。”
回到贵妃榻上继续躺下眯眼睡觉。
姜澜接过玉简,看了一下,里面赫然就是山脚下防御阵法的开启法决和手势。
正想行礼拜别,想了想还是没拜,转身出了殿门,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门关上后,连横睁了眼。
年轻的脸上透着无尽的沧桑感,腐朽的气息开始弥漫,仿佛下一刻就要逝去。
唉,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