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声汪狗之呼吸·第七十八之型……
神社的建成工序繁多,从选址到定位，从规格到材料，从人力到款项，桩桩件件都要经由缘一的手批复。
而一旦将劳力投入神社建造,犬山的农忙时节必定缺人。
夷平的荒山需要翻挖,待经验丰富的老者勘测过土质,才能确定新地能不能种植。若是优质,自然首选稻米；若是中档,次选地瓜豆类；若是下乘，只能造些作坊。
可无想做什么，都得有足够的劳力。
但犬山自四年前的妖怪袭城之后，人口便出现断层。纵使有外来的武士携带家眷入住,数量仍不够看。
且,支离武士去做农事，犬山的守备恐怕会出疏漏，也容易让不少奇怪的东西混入武士的队伍，进而躲过神官和巫的耳目。
故而,得另辟蹊径才好。
“大人打算怎么做呢？”三岛家主道，“黑川虽然在东海道,但距离大京也远。如今天皇年幼，不会对有异动的大境做出处理,可等他长大就不一定。”
缘一抬眸,颇为感慨。
三岛纯子真不是一般人，旁人对天皇提也不敢提,她不仅敢提，敢拿来分析。
“即使犬山只是黑川的大城之一，可犬山的富庶足以招人眼红。大人再想招募武士和男丁,哪怕目的单纯，也得考虑一下人类的嫉恨之心。”
三岛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犬山的商道开，得罪的人也多。关于‘犬山与妖怪勾结’一事，迟早会飞进天皇的耳朵。”
刷一下打开桧扇，三岛眯起眼：“大京耐得住的，不会现在针对大人。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让身为半妖的大人继续做城主，开荒种粮，多赚金银。等十几二十年，他们再来收割犬山的一切，坐享其成。”
“但要是大京耐不住的，或许过些子就会有人来‘拜访’您。”
当心怀鬼胎的人看到他，可不会在乎他有没有藤原氏的信物。只消把犬山的小城主扣“妖怪”的头衔，就足够扼杀他所有的付出。
甚至，能以“正义”为名，集结军队讨伐犬山。
人之恶，三岛纯子极有体会。
“无妨。”缘一语气平静。
基于人类的立场，他能理解三岛的顾虑和担忧。但站在妖怪的视角，所有顾虑不足以为惧。
“没有打算招募人类。”缘一道，“神社的，我打算交给妖怪来做。”
三岛微愣：“我们人类的金银能使唤妖怪？”
缘一摇头：“妖怪做交易用妖珠，刚好，我不缺些。”
三岛明，大抵是孩子的大妖兄长留给他一些财宝，好让他在有难处时使唤妖怪。
她感到意外，原来妖怪也有类似人类之间的兄弟亲情吗？真是个照顾孩子的好哥哥啊。
“我明白。”三岛纯子道，“只是，如果大京来人……”
缘一：“带来见我就好。”
三岛会意，是暗示她直来直往的意。既然小城主胸有成竹，能应对一切变化，她又何必忧虑呢？
“如，那我退下。不过，大人怎么招募妖怪？需要帮忙吗？”
缘一：“我会让冥加送封信。”
三岛越来越觉得，抱缘一条粗大腿是毕生最正确的决定！
多么麻烦的事，居然只需要送一封信就能解决。看来，只要三岛家往后做好分内的事，坚定不移地跟随白犬一族，多半是枕无忧。
长舒一口气，三岛心满意足地离开。
又过许久，缘一铺开纸写明交易事项和愿意支付的报酬，又取来他十分珍惜的小绒尾，极肉痛地揪一束狗毛夹在信纸中，再把纸叠成小块。
他有些理解兄长为何那么爱护绒尾。
也理解他当初不知轻重地削掉兄长绒尾的毛时，兄长为何要揍他。
揪毛毛，让人很心疼……
“冥加爷爷。”缘一唤道，“把封信送到江户境内的妖怪市町。”
冥加：……
他要是没记错的，那个市町是珠蚌内的界，有白犬一族的据点驻扎，难不成少爷经和白犬本族有联系？
“交给一个妖怪，我记得他是宝仙鬼的子嗣。”缘一画出简单的路线，告知冥加情报点的所在地，“我需要一批身强力壮又听的妖怪来犬山做苦力，报酬是一袋妖珠，等神社完工之后会交付。”
冥加抱着信纸：“那……妖怪的食物？”
他没问少爷哪来的妖珠，很大可能是少爷自己整的，但他更怕得来一句“当然是兄长给的”。
作为很会苟命的跳蚤，冥加明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就算杀生丸真是转变成个好哥哥，也不是他们批家臣能置喙的主。
“妖怪的食物？”缘一眨眨眼，“兄长说，妖怪吃不惯人类的食物。”吃不惯不就没必要包伙食吗？
“而且，我不在的，兄长会很长时间不进食。”据他解，兄长几个月不吃饭都没事。
难道别的妖怪不一样吗？
“少爷，除大妖，小妖怪都得进食啊。”冥加叹道，“就像我，每天都得找人类或者鸟雀吸点血，不然就饿。阿吽也是，但它的血脉比我强多，所以只要隔些天吃点草就能活。”
“小妖怪难多，吃东西也得考虑自己是个什么妖怪。我只能吸血或喝汤
，水生的河童偏好吃鱼和蘑菇，要是来狼妖或者狐妖，它们就爱吃肉。”
“所以，少爷，你要是招募妖怪，最好也只招一个种族。否则需要准备的东西太杂也太多，不如让人类来建神社呢。”
缘一：……
冥加把信塞回孩子手里，示意他修改些内容，免得表意不清让自己陷入麻烦。
缘一摊开新纸，一时间有些难以落笔。
毕竟，他不知道妖怪的哪个种族吃得少干得多，听不会祸害人类。
正要问时，却听冥加道：“像杀生丸少爷就不一样，他和少爷的父亲——也就是老爷，血脉出自白犬的‘曜’一族。一族很擅长战斗和猎杀，偏好肉食，尤其喜欢大妖的血肉。”
“我听老爷提起过，妖怪进他们腹中会被消化成妖力，吃一顿能顶十天半月。要是吃到大妖，估计几年不用进食。”
“而杀生丸少爷的母系氏族出自白犬的‘月曜’支，一族的特点是额头或身都有一个月亮状的妖纹。他们擅长妖术和通神，据说能从风暴、露水和照下汲取妖力，哪怕‘吃’月华也能吃饱。”
“真令人羡慕啊！”
只是，缘一抓住的重点不在大妖的血脉，而是“吃月华也能吃饱”。
他顿顿，问出送命题：“冥加爷爷，如果想邀请‘月曜’支的白犬建神社的，我得花多少妖珠啊？”
妖珠可以花，粮食不能出。
况且，所建神社与白犬相关，他么招募应该不至于让白犬生厌吧？
冥加：……
“少爷，白犬不缺妖珠。”冥加发出致命回击，“那一族活得像天的辉夜姬，你怎么忍心让喝露水吃果子的仙来做建神社种事？粗活，就应该交给老爷那一支的血脉来！”
缘一：……
原来，冥加爷爷是么看待父亲的吗？
难怪他平时给兄长做饭的时候，冥加爷爷从不吱声。或许在他眼里，兄长就是喝露水的辉夜姬，他就是做粗活的小杂役。
“我明白，是让我来吗？”
缘一啪叽一下捏扁冥加。
冥加：……
……
犬山城神社的逐步建成是一个让蓝染看沉默，让里梅看流泪的过程。
彼时，缘一换下狩衣，穿久违的火鼠裘立于后山，手握准备就绪的小牛，面色淡淡。
当匠人佐贺告诉他：“大人，神社的本殿落在山顶，神门和垣安置在山顶和山腰之间。”
缘一渐渐在脑海中勾勒神社的大致轮廓。
“鸟居象征神域的入口，就放在犬山城的出口、通往后山的山脚位置，整条参道从山脚贯穿山顶，可以放几遵狛犬像。”
缘一抬眸：“参道要多宽？”
佐贺比划道：“一丈吧。”
“沿途的树木得先砍掉，劈好后可以做成神社的神居。”佐贺絮叨着，“大人，不知道人手什么时候能来？趁着不是农忙的时候，我想早些动工。”
“经到。”
“诶，在哪？”
缘一横握小牛，呼吸绵长：“那就先劈出参道吧。”
【之呼吸·十三之型·轮回！】
刹那，缘一化作红芒冲向林间。之呼吸十三型连绵一体，长刀变成红刃，凝成一条肆意狂舞的火龙穿过众多巨木。瞬间，林木削平，巨石成灰。
火龙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山顶，无视沿途的众多障碍物，竟是劈出笔直的参道，恍若神迹。
忽而，成形的火龙消散在天际，有火红的身影跃穹顶，再翩然落地，堪堪站在目瞪口呆的佐贺及其弟子们面前。
缘一：“参道好，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众人：……
“没有的我先走。”
“不，等等！大人！”佐贺激动道，“要是您愿意的，请把柴……不，把木头也劈好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
佐贺：“大人，鸟居的中间需要一块神额，用作书写神社的名字。它的颜色需要深一些，好显得威严几分。毕竟是犬神像，要是神额能做出被雷电劈过的黑红色就更好。”
缘一抬手：“破道之四·白雷。”
“轰隆！”晴天霹雳之后，佐贺抱着一瞬间像是“老”八百岁的神额迎风落泪。
太好！连神额都充满饱经沧桑的历史感！
“最首缺一根笠木，两侧的角得修出圆弧状。为供奉的是白犬，下垂的圆木得弯些尖些，做得像獠牙一样。颜色比神额要浅，但得有烈火焚烧的柿涩色。”
缘一：“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大概是烤太多肉的缘故，缘一对火力的把控十分精准。木头要烤七分熟，就绝对不会多一分。
及至午时，缘一随众人登山顶。
佐贺：“大人，神社的本殿和拜殿要建在里，范围大概是么大，要是能清空就好。”
缘一：“你们退下。”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两条腿愣是跑出百足的速度。接着，他们从遥远处的林木背后探出头，又期待又害怕地注视着缘一驻留的方向。
不知为何，明明相距甚远，他们却偏偏清晰地听见一句。
“领域展开·大御神流火！”
那
一刻，无是后山的匠人，是犬山的人类，亦或是天守之中久住的神官和巫，都在一股好大的咒力波动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后山的山顶。
他们无用言语形容自己所见的瑰丽焰云，只觉得天之门仿佛开启，久居位的天照神莅临尘，用手中之火温柔又坚定地带走所有邪气。
火光如温暖，光芒明亮又不刺眼。
它点亮界，无孔不入。像是冰雪融化在人类的眼中，又从眼睛渗透到四肢百骸，连心头的阴霾也被照亮、驱逐。
那是火，是神，是大御神给予人的温柔。
“神迹……”
“神之子。”有巫叹道，“神道一方得重新定义位城主。”
他们本是应产屋敷当主的请求入驻犬山，虽说与犬山保持着合作关系，但并未打算融入。或许等产屋敷一族结束诅咒，他们也会离开犬山。
可现在，他们得重新评价犬夜叉。
若以“半妖”的头衔去束缚他，简直在打神道一方的脸。
“天照神之力，为什么会在半妖身？”
“他的另一支血脉是什么妖怪？白犬？”
一阵沉默。
“狗居然会喷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