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和离书
小内监阴笑一声：“叶大人，您可千万别意气用事，仔细想清楚，接不接这个旨意。”
处处不提叶家，处处不离叶家。
任凭你有建国之功，江山社稷之功，也承受不起天子一怒。
不接旨，于叶家而言是灭顶之灾。
叶老惨笑一声，吼道：“臣，接旨！”
深深一拜，拜的是皇权，拜的是身为臣子的无可奈何。
这就是身不由己的滋味，即使是本朝一品内阁大学士也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渝州城，隔离区。
浓浓的粥香弥漫在空气中。
南边最先躁起来，成群结队的孩子们赤着脚丫，寻找这股香味。
“狗蛋，你给老娘回来！”
“娘，好香啊。”
“牛虫，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子抓住你，不打烂你的屁股。”
“略略略，爷爷快呀，来打我呀，哈哈，追不上我。”
那些搭建房子的男人们停住动作，望着南边方向，不由勾起嘴角。
多久没见到这样的画面了。
连日的天灾，瘟疫，像是一块块沉重的大石板，压在他们的心底。
这一刻，他们松了口气，对重组生活充满了信心。
苏纤纤端着碗，眉眼带笑。
淳朴的笑容，简单的快乐，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渝州就能恢复从前的生机。
许是老天爷开了眼，微弱的阳光透过树林缝隙，挥洒在这片大地。
“太阳，出太阳了！”
“雨停了，雨停了！”
不论是东西南北哪个区域，都从隔离小屋走出来，近乎虔诚望着天边的光芒。
老天爷没放弃他们，渝州城有救了！
久违的阳光，让所有渝州城老百姓都燃起新的希望，那就是回到他们的家乡。
嗒嗒，嗒嗒嗒。
一阵阵马蹄声打破了欢声笑语。
叶子然勒住马绳，静静凝望着人群中狼狈却异常耀眼的她。
他唇角轻勾，眉眼带笑。
莫名的，苏纤纤也跟着笑了。
她的笑容明媚灿烂，明珠般璀璨夺目，落落大方。
叶子然呼吸乱了几分，心脏不受控制急促跳动。
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又如何，娶妻，当娶苏纤纤。
两人遥望，其他人无法插入。
一个俗气，又不掺一丝杂念。
一个出尘，却如深潭般心有丘壑。
叶子然：“瘟疫蔓延到汴京城了。”
都严防死守了，瘟疫还能蔓延到汴京？
汴京城的百姓，可比渝州城的百姓多了十倍。
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比渝州的情况还要严峻棘手。
叶子然挂着宽和的笑：“官家命渝州城的女神医，即日出发去汴京，为太后医治病情。你是选择渝州还是汴京。”
苏纤纤苦笑着：“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渝州城的百姓才重拾信心，她如何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抽身离去。
汴京城有粮有房有郎中，只要按照她的防疫方法执行，相信会在两月之内结束疫情。
叶子然垂下眼睑，袖中的手，暗暗捏紧。
良晌，他笑吟吟说：“我们和离吧。”
“？？？”
苏纤纤一头雾水。
叶子然背过身，身形欣长。
他把马背上的包裹解下来，连同那张提前准备好的和离书递了过去。
“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愿娘子相离之后，千秋万岁，从此无忧。”
“一千两银子，和离书，以后我们就此两散。”
卧槽，他来真的。
毫无心理准备的苏纤纤傻眼了。
“你放不下渝州城，那么叶家只能舍弃你。不过得罪了官家，疫情过后，你怕是只能隐姓埋名了。”
叶子然错开眼，率先抬步。
一个翻身上马，他说：“世道不太平，保重。”
一如来时，去匆匆。
苏纤纤抱着沉甸甸的银子，拿着和离书，内心五味杂陈。
一年之约，其实是叶子然使的缓冲手段。
他怕背负抛弃原配的罪名，再被言官抓住把柄。
那么现在和离，他就不怕了吗。
真要是为了叶家，才该是用功名利禄金银财帛吊她胃口，把她哄骗到汴京吧。
何必又把实情说于她听，为她指路呢。
她能感受到叶子然对她的好奇，就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解的难题，急需答案，充满探索欲。
可是今天她却感受到叶子然对她不一样的情感。
她对叶子然，充其量只是有好感。所以叶子然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多想无益，有这个时间不如数数银子，看能买到多少物资。
拆开包裹，一叠银钞映入眼帘。
一张是一千两，十张就是一万两。
除了一万两银票，还有一千两散碎银子。
随身保护叶子然的随从们，满眼担忧望着自家主子扬起鞭子驾马狂奔。
大半个时辰的路程，硬是提前抵达了。
叶老爷子站在县衙大门口：“人呢？”
叶子然一语不发，跟着叶老爷子来到内室。
他跪地：“祖父，我没办成。”
“是没办成还是没想办！”叶老用手撑着凳子，稳住身形，悲痛质问道：“叶家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女人有份量吗？”
叶子然：“既已和离，与叶家何干。”
叶老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渝州城出现疫情，人人避之。
他却连性命都不顾，第一个主动请命去渝州抗疫。
疫情蔓延，汴京城物价飞涨。
他动用大量金钱，购买了药材粮食，又重金聘请镖师，以官府的名义将这些东西送到苏纤纤手中。
要不是他以性命威逼，然哥早就冲进渝州城，陪伴苏纤纤左右了。
叶子然对苏纤纤的情意，未宣之于口，却沉在心底。
一年之约，只不过是叶子然挽留苏纤纤的缓和方式。
现在为了成全苏纤纤，竟能舍得下心，放她自由。
叶子然微微失神，随后扯了扯嘴角：“祖父，让苏纤纤留在渝州城，也是你我内心最真实的选择。”
“你我都豁不出去，何不让别人放手一搏。”
为了叶家，不得不服从旨意，只因苏纤纤和叶家大房脱不了干系。
但现在苏纤纤是独身，那么叶家就能甩清责任了。
这样纵横谋划，算无遗漏的叶子然，本该是让叶老满意的，可他看着为了叶家过分懂事的孙儿，却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