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后续番外之风波未平(10)
很久以前。
川见辉海见过来乡下收税的那些人。
他们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不写着贪婪和残暴的。
巧立名目不说,他们还会为了取乐,以及让别人感到痛苦,继而因恐惧而选择服从他们,就将装粮食的袋子弄破。
至于落到地里的粮食,当然不能算数了。
掉落在地的,不只是粮食,还是人的尊严,是人的生命。
川见辉海看见,苦主弯着腰,试图一粒粒捡回去。
他跑去帮忙,却被人推开。
看向周围,也有其他人在捡拾,忽然悟了——只有自己捡起来的,才属于自己。
“而且,如果把人都杀了的话,你自己一个人挖坑,不是很艰难吗?我倒是能在地上劈出裂缝,但不代表能把土轻松铲进去,填平那个坑。”
青瓷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力吧?
川见辉海的眉头跳了跳。
可恶。
如果不是炫耀,只是在平静叙述事实的话,那不是更可恶了吗?
“为什么要埋了他们?那些混蛋……他们活该暴尸荒野,被野鸟野狗啃食,不得安宁。”川见辉海面无表情地表示:“我们没发现的话,会有人死的。”
“如果形成瘟疫,也可能会有人死哦。”
青瓷提醒着。
川见辉海垂下眼帘,轻声说:“不要再往这边走,也别让其他人往我们那儿去,就可以了。”
“那样的话,不是会很冷清吗?”
“死掉,就更冷清了。”
“不一样的。”青瓷想起了美好的记忆,露出填满幸福的笑容,“死亡,本身不是幸福。但如果是在那个时候——不得不魂归地府的话,我却是毫无遗憾的。”
“咕噗。”
川见辉海的喉咙中发出一点动静。
似乎在表达什么。
时间在他们那里。
他们,和他们的祖先一个样子。他们的后代,也还会是他们的样子。
一代,一代,又一代……
时间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他们视我们如大敌,坚定地意识到这点,狠心绝情,不可能有片刻的动摇。我们却——我们找不出另一个横压众人的你了。”
“此消彼长。”
青瓷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是一派无忧无虑。
“我知道的,但我确实要死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看来,所谓的斑纹,似乎就是把生命力压缩爆发,用寿命的长度去换短暂的爆发力。
你真的要死了……
青瓷这么宣布之后,川见辉海不再怀疑。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窃喜。
有意胜无意。
这些年里,川见辉海事事操心,已经在这里建立起不小威信,几乎可以说是二把手。
无意胜有意。
青瓷的武力值过于不讲道理,虽然她不管事,但只要她愿意开口……
脑袋上压着人,做什么都要考虑她的想法,无关紧要的小事,也可能会被狠狠责罚,真是不合理。
他为这个地方付出了这么多,享受享受怎么了?
不就是要个女人嘛。
他要了她,也可以负起责任来,纳她为妾室,对方凭什么不满意?
哪怕青瓷选择介入,他不能用过激手段,可那女人不还是跟了自己吗?还挺高高兴兴的。
一个女人从妾变成妻。
这么点小事,罢了。
一切都没有大变,那女人争个什么?
也不知道,青瓷这么干涉,为了个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那种东西,难道是会关心一个微小存在短暂平庸生命的吗?
除此之外,因为刻板印象,川见辉海总认为,女生是矜持的。她们即使想要,也会说不要。
只有青瓷是一个例外。
她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
因为青瓷很少用嘴巴拒绝,更喜欢采取行动。划过咽喉的冷芒,如此慑人;警告后再拒绝的动静,如此暴烈。
于是,不愿付出生命代价的聪明人,都不敢误以为是欲拒还迎了。
但这样的她,已经称不上是女人了。
青瓷。
是怪物,是死神,是魔鬼。
“您真可怜。”原本要被纳为妾室的、他如今的妻子这么说,“我真可怜。”
他的喜欢是真实不虚的,但他的品性不算良善美好,所以,连那份喜欢都显得刻薄虚伪。
可我还是爱他。
爱他的狠毒、冷酷、虚伪、傲慢,爱他毫无抗拒,毫无愧疚地拥抱自己的狠毒、冷酷、虚伪、傲慢。
真是可怜。
我甚至因为可怜他,可怜自己痴心错付而更爱他。
即使世界上还有爱他的人,也不可能像我这样看清他后,看清他的轻蔑、伪善、自私之后,依然不变地爱他。
或许,可能还会有。
但是无所谓,我说没有,就当没有好了。
我的爱人并不可敬,我的爱情如此可爱。
与我的爱情相比,我这个人,以及我的爱人,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女人真是的……什么都喜欢扯到情情爱爱上……除了某些异类。不过没关系,终于等到头了。”
她模仿丈夫的口吻,对自己说道。
他问她,争什么。
她也想问他,争什么。
百年之后,都是一捧黄土。
即使在侥幸书上留下只言片语,留传百年,也仅仅是虚妄的幻像。
他看见她自认为的浩大,却当作是渺小,而感慨她的渺小。
她则看见他自认为的浩大,一样当作是渺小,而感慨他的渺小。
……
川见辉海走了点神,幻想着未来。
青瓷却忽然说:“或许,我该和你说句对不起的——你明明为大家做了这么多事情。”她的生命,来到了末尾,眼里的蓝色却依旧如初。
他人的眼睛,是一面镜子。
你从中看清自己。
这让川见辉海的心情如坠冰窟。
“你要……杀了我?”他艰难地问出口。
青瓷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似乎是默认了。
因此,川见辉海咬牙切齿地重复道:“你要杀了我!”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这样……”你是正午的盛阳,目空一切地挥洒光辉。
——为什么偏偏要针对我?
他简直双眼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