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后续番外之风波未平（9）
生存，是艰难的。
如果是一个善良的村子，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强者，他们过于恭敬，战战兢兢，只求活命的态度，会让强者叹息世道的艰难，弱者的卑微。
但……
如果是一个不那么善良的村子，遇到了一位不那么强大的善人。
村民们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就会让善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恍然大悟，悔恨至极。
当善良成为罪行，缔造这一切的人们，都该自食其果。
“我很懂你们这种人。”
“假设我们好心，给你们食物，你们也不会感激的，只会觉得我们那里有更多的食物——杀了我们，食物就都是你们的。”
“不过，你们也知道，贵族老爷家里肯定有食物，但却从不攻打，为什么呢？”
“因为会被杀啊。”
“你看，你们下毒，而不是直接亮出武器。多么卑劣，多么阴险。”
“对待你们这种人……善心，真是多余的东西。谁对你们好，你们就欺负谁。”
“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无奈，可我也有我的无奈。大家都有无奈，就是大家都没有无奈。也别说什么了。”
“你们欠我的命，我要亲自拿回来。”
【我们怎么可以对他们下手，他们都是普通人啊，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好像有人这么说了。
真是可笑。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哪怕一样又如何。
如果挡在我的身前，哪怕是再亲近的人，我也杀给你看。
“感觉不太对。”
青瓷来到了川见辉海大肆杀戮的地方。
她悄然而至，看见血腥的一幕。
村长一家都被戳出几个刀口，无论男女老幼。他们不是立刻就死去的，而是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
青瓷看着，都看着。
“你喜欢这样？”
她问。
川见辉海这才惊觉，此地还有别人。
“是你？”
他握紧武器，身体不禁向后退去。
青瓷看着川见辉海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澄澈，好似从遥远天空上，拨开了遮蔽的云层，而投下的天光。
那天的记忆再次复苏，无言的强大震慑他的心灵。
她听到了多少？
我又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她不介意，放过自己。
川见辉海悚然一惊，绞尽脑汁思考着措辞。
听过的故事中，如果师父发现，徒弟拿自己教导的武学，干了他不想看到的事情，那是要被废去功夫的……
大概就是要被打断手脚，然后再逐出师门。
川见辉海可不愿意，自己落到这种下场。
他心里还有点委屈。
毕竟，川见辉海认为自己没错。
他的做法，才更有威慑力，能让他们更加安全。
哪怕所行的不是好事，但有些道理，正是因为错误而正确的。
完全可以坐享益处，只需要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的人，却偏偏不赞同，甚至要对自己刀刃相向——
总有种错付的感觉。
“去问明白谁参与了，其他人不要动。”青瓷这么吩咐道。
命能保住了。
川见辉海理智地想，自己应该立刻同意，照她的话去做的。
可是，一种莫名的倔强，让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而不是选择最合适的回应方式。
“做不到的。”
“一点用都没有……我们又不可能真的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看到自己要死了，想拖人下水的呢？积威深重，让别人不敢指认的人呢？什么都不知道，害怕自己不提供信息就会死，随便瞎扯的呢？”
“这一点用都没有，只是在感动自己吧。”
“还不如用我的做法，干脆利落。都杀人了，还那么婆婆妈妈的，有病吗？”
青瓷没有回话，也没有生气。
她只是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神情望着他。
一种强者的气场蔓延在对方的周围，无声地压迫着。
川见辉海头冒冷汗，立刻想要打死之前大放厥词的自己，到底是谁有病啊？知不知道她一个人，能杀了一百个自己。
他立刻端正站好，狠狠鞠躬：“对不起。”
“说得很开心？”
“没有。”
川见辉海抬起手，要往自己的脸上扇耳光，表示自己知道错误，却被青瓷握住手腕，将手臂摆回原位。
她免去了这种责罚。
川见辉海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些感激。
但他一个激灵，甩走那些念头，怨气又重新冒了出来，觉得她尽会做好人，顺水推舟，坐享其成。
可不容否认的是，对于那人超常的力量，川见辉海更加渴望了。
这种不容人反抗的底气，真是一切的基石。
如果他能有……
与众人格格不入，就格格不入好了，那还算得上什么？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的道理，不是这样的道理。”川见辉海有点阴阳怪气地回答，“那么，当然是您的道理更加明智。”
青瓷看着他，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的道理是我的道理，你的道理是你的道理，你不必用我的道理。”
也用不了，对吧？
一个人如果没有力量来坚持自己的道理，那他的道理，还算个什么道理呢？
川见辉海在心里默默想着。
他看向青瓷。
对方是如此的平淡纯粹，宛如山间的清风，天上的明月。
让心里藏着贪婪和怨愤的自己，显得更加不堪了。
可是……
人，本来就不该是多么高尚的东西啊！
就该是会为了自己的贪婪愚蠢，而下了狠心，脑子却发昏，做出很多恶事的——不然，要怎么造就人上人呢？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点！”
他很想这么痛快喊出来，但却没有底气。
对方好像身披星光，踏着云霞，飘在半空，地上的什么东西都沾不着似的。
一个不向集体索取庇护，寄托妄想，传承信念的人，怎么可能会珍惜这个集体的力量？
“所以，我必须从她手中拿过来，我才是会珍惜它的人。”
川见辉海这么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