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食人鬼的传闻
“我听说，你见过吃人的恶鬼。”
少女无声无息地，出现于破败的木屋中。
仿佛一个没有实体，能够穿墙而过，来去自由的幽灵。
而除了这位没有预约、意外来访的客人，在这座木屋里，仅有一个虚弱的老人。
虽然说是老人，但他其实也就四十岁左右。
只不过，从面相来看，他无疑是个老得要死的家伙了——头发秃了大半，稀疏残留的，也好似干枯的草根，眉毛眼睫也是一样浅淡；皱纹层层叠叠，松垮的皮肤完全兜不住自身的重量，耷拉下来，如同皮与骨已经分离。
老人干咳两声。
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像是枯叶在互相摩擦，充满衰朽之气。
“你应该……先问我的名字……然后告诉我，你的名字……”老人有气无力地说。
她点头应下：“哦——哦哦，好的。”少女知道这是什么：见面的礼节。
那么……
“你是谁？”
幽灵似的少女顺着他的意思，提问道。
闻言，老人的精神振奋了一些，浑浊的眼睛都亮上几分，有了光彩。
他回答道：“我是一个老东西，老不死的臭东西……”他自嘲两声，继续说：“尊重点……你就叫我老家伙吧。”
——老家伙。
这么称呼，是表示尊重吗？
她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深究。只是接着说：“我是青瓷。”
微微停顿下，青瓷补充一句日常问候的话语。
“你好。”
老家伙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也好。”
“所以，食人鬼的传闻……”
青瓷转回正题。
“它们，是存在的。”听到这个，老家伙打断她的话语，直接且肯定地说，“它们一直存在，哪里都是。”
“你是怎么发现它们的呢？”
更重要的是，以对方的能力，又怎么在发现它们之后，还没有被吃掉，逃出生天的？
或许，那其实是他很早以前的经历，只不过，现在才道出隐秘？
青瓷猜测到。
另一面，听到这个问题，老家伙的呼吸一滞。
并非是因为说谎而感到心虚，却是因为浓沉的畏惧——极度的惶恐无措，无法对抗的重压，凝聚成绝望的味道。
他没有浑身颤抖，反倒凝固了似的，仿佛要变成一个灰色的石雕。
见此情况，青瓷几乎认定，老人会这么停止呼吸，然后步入死亡的领域。
但她也只是看着，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可是——
到了最后，老家伙竟能艰难地开口，说：“我……我没能亲眼看见，但我……”
“我听到了……它们可怕的吼声、撕咬猎物的声音、吞下血液的声音，还有……人们停不下来的哭声。”
“我也看见了，死去的人们……失踪的人们……太多了、太多了。”
那种感知，是针对心灵和意志的折磨。
他的痛苦之源。
“——吃人的鬼！那就是食人鬼造下的恶行！它们有罪！”老人提高了声音。并且，它们不在乎自己的罪行被人知晓。
因为人们虚弱怯懦，无能为力。
说着想着，老家伙弯下腰，好像一直顶着大块的石头，现在，终于不能承受肩上的重量。
……哪里都是？
得到的这个答案，使得青瓷有点纳闷。那她怎么就没撞见过？反而还要自己主动去寻找，还找不到。
难道吃人的恶鬼也会欺软怕硬吗？
于是，她问：“我该如何找到它们？”
“为什么要去找！？”老家伙死死地盯着青瓷的眼睛。
他的视线已经糊成一片，看不清别人五官的所在，但他这样的表现，仍然能让其他人理解他的意思。
“因为只听过传闻，没亲眼见过。”青瓷笑着答道，“我好奇，不想留下遗憾。”
“咯……咯……”
这古怪的动静，是从老家伙的喉咙中传出的，好像黏糊糊的、一团团的东西，要被他呕出。
有可能，他是在笑吧。
讥笑。
却是如同哀啼一般的低沉之音。
老家伙告诉青瓷：“……你见过的。”
“嗯？”
“你见过食人鬼的，一定见过的……”老人表示，“只是你没能认出。”
“欸，是吗？可这样的话，那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认出它们呢？”
“——扒掉它们的皮，看看那人皮底下，是不是真的人的模样！挖出它们的心肝，瞧瞧，那里面究竟是不是充满黑色的污秽！”
哇……
青瓷的手指，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武器。
扒皮剐心的操作，有点困难。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那样精巧的技术，能够做成。
“呼——”青瓷长长吐出一口气，“勤能补拙。”如此安慰自己。接着，她扭过头，正要说什么：“老家伙……”
青瓷是个实诚孩子，不会自作主张地考虑别人的复杂心情。
如果他们说了不必客气，她就会不客气地行事。
但在此时，她停下话语。
只见，那位古怪的老人，已经静静地走了——抛下那具苍老衰败的皮囊，去了可能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刚才的激昂发话，正是回光返照的表现。
“哎……”
青瓷叹气，她还想要个方向的。
毕竟，就算食人鬼无处不在，分布也应该是有规律的，疏密相间、错落有致。但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她思考片刻，渐渐打定主意。
既然鬼是要吃人的，那么，循着血的味道过去，应该就能见着了。
离开木屋前，青瓷回头，最后看了老人的尸身一眼。
这样的场景有点熟悉……
青瓷想。
我是见过的。
对了，还缺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深坑。
青瓷倒是不介意对方麻烦自己，但她以前认识过一个和老家伙挺像的老人，还以为他们都是一样的性格。
身前事就不必说了，连自己的后事，都要自己全权负责。
控制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