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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老实人的春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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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横插一脚的那一天是个雨天。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

    天空昏沉, 雨势淅沥。

    整个村子都没什么声音,大家都在家里休息,或聊天、或睡觉, 享受着这难得的空闲时光。

    时玉趴在卧室窗户前, 静静朝下望去。

    黄泥小道被雨水冲刷的泥泞不堪,刚从山里出来的男人格外狼狈,粗布黑褂贴在身上, 没有猎到猎物, 他坚毅深刻地脸上滑下雨水,大步朝着家里走去。

    远远的一个纤瘦的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青年一手拎伞, 一手拿着蓑衣, 飞快地踏过一地泥泞冲向他。

    “陈大哥——”

    隔着漫天风雨时玉也能清晰的听到莫锦声音中的关切和担忧:“陈大哥, 我就知道你没带伞……”

    他们短暂的交汇。

    身旁的大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焦躁不安的绕着时玉走来走去。

    时玉抬手摸摸它的脑袋, 却没有放它出去。

    远处的小道上,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人的身上。

    宽大的格子伞横空撑起, 时玉托腮, 细长如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窗沿,漂亮冶丽的小脸上是一片平淡。

    他静静的看着伞下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的二人,眼中情绪莫名,下一瞬, 朦胧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淋雨穿好蓑衣的高壮男人忽的回了下头, 黑暗中时玉看不见他的脸, 只见他停顿片刻, 顶着瓢泼大雨朝前走去。

    身后撑着格子伞的青年似乎有些委屈, 连忙追了上去。

    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小道尽头。

    时玉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 抿了口热水。

    系统问:“准备好了没?”

    他嗯了声:“好了,我什么时候出发?”

    “再等一会儿,看雨势什么时候小下来吧。你放心,有我给你开护盾,保证你不会着凉。”

    时玉笑了笑:“好。”

    ……

    这一等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

    平常傍晚吃饭的点,此刻却黑的宛如深夜。

    乌云翻滚,暴雨如注。

    雨势不减反大,游走在漆黑云层中的闪电骤然劈开夜幕,亮的惊人。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系统也越发着急。

    “不能再拖了,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小。”

    它道:“咱们出发吧,我把护盾开大点,你记得带伞。”

    时玉匆匆穿好外套,拎上把黑伞。

    走之前不知哪里来的奇怪预感,他顿了下,又到窗边朝下看了眼。

    楼下隐蔽处,将小院牢牢围起的篱笆不知何时竟破了一个大口子。

    暴雨从早下到晚,间或夹杂着些轰隆作响的雷声,这篱笆是何时塌的他也不清楚,黑沉沉的雨幕下,不仔细看也看不见这道被树荫遮掩的大口子。

    系统一愣:“那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莫名有些不安,时玉平复了下心跳,蹙眉道:“先走吧。”

    系统反手在家里按了个监控:“您的生活小帮手已上线,有我在,你放心。”

    他失笑:“有你在,我放心。”

    ……

    泥路并不好走,大雨冲刷下泥坑里的积水甚至没过了脚踝。

    时玉在狂风暴雨中撑起伞,虽然身上有系统开的护盾,但只能保持体温不降,他被吹的险些睁不开眼睛,走出院子后顿了下,犹豫的回头看着堂屋内竖着耳朵盯着自己的狼犬。

    想到后院莫名坍塌的篱笆,他抿起唇:“系统,能给大白也加个护盾吗?”

    “没问题。”

    时玉松了口气,扭头又走了回去,在储物间里找到一件雨衣,给尾巴甩的飞快地狼犬套上雨衣,一人一狗这才摸黑离开院子。

    陈政住在村尾。

    今晚按剧情是捉“奸”的好时机,回家的路上陈政会因为大雨摔进泥坑,腿受伤,而一路跟着他的莫锦会搀扶他回家,并给他上药。

    经此一事,两人感情急速升温。

    如果没有偷偷摸摸跟在两人身后的恶毒反派陆时玉,那这两人早晚能在一起。

    时玉在系统的导航下摸到陈政家时,莫锦正从有些年代感的破瓦屋里跑出来。

    厚重的实木大门痕迹斑驳,两个镶嵌在上的圆环随着青年仓促推门的动作哗啦作响,莫锦跑的狼狈,撑着伞头也不回的冲进雨幕中,细看之下肩膀似乎在颤抖。

    时玉正嫌弃的看着裤脚的泥水,无意间看着这一幕后愣住了,“怎么回事?”

    系统也不太明白:“咱们来的这么巧吗?”

    原著里莫锦担心自己晚上还不回农舍会让同学担心,所以给陈政上完药便匆匆离去。

    不过这才几点,这俩人都不用联络联络感情吗?

    腿边的大白催促的蹭着时玉的腿弯,看见熟悉的大门后它下意识想让时玉进去躲雨,雨太大了,它实在担心自己小主人的身体受不受的住。

    时玉被他蹭的心软,没再耽误时间,闷头顶着大雨冲进雨幕。

    ……

    “轰——”

    天边炸起一声巨响。

    雷声咆哮。

    陈政面色冷淡,坐在火炉旁一点一点处理着腿上的伤口。

    瓷缸盆里是他刚接的清水,腿上这点伤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一年四季上山打猎,受过的伤都比这重多了。

    伤口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总是寡言沉默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仿佛什么也感受不到,最后清洗了一遍伤口,用着干净的粗布草草包扎好。

    噼里啪啦的大雨打在狭窄的院子里。

    房檐更是接连不停的滚落着汇聚成流的雨水。

    重重砸在屋边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蓦地,这片雨滴拍击的声音中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哒、哒”

    是格外清晰的脚步声。

    陈政面色一沉,冷冷抬起眼。

    ……谁这么不长眼,敢在这种天来找他的麻烦?

    下一瞬,伴随着天边一道闪电轰然划过,斑驳老旧的大门中央缓缓出现了一道身影。

    青年穿着深色的长衣长裤,身段修长,气质矜贵。

    他一手支着伞,另一手牵着一条半人高的大狼狗,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走进了他的院子。

    浓稠如墨的黑发被雨水沾湿缠在雪白颈侧,细密纤长的羽睫湿淋淋的,似有水珠滴落,那张本就秾艳昳丽的小脸被水汽盈绕,越发的漂亮动人,像是志怪小说里写的雨夜会化形成人的精怪般,循着目光看来,冲他掀唇一笑,刹那间便让陈政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真是巧啊。”

    收起伞,他站在堂屋的房檐下,视线毫无顾忌的将屋内不知为何坐姿僵硬、脸色紧绷的男人从上看到下,似笑非笑的挑着眉,说的意味深长:“陈政,看来你每天要照顾的人还不少。”

    老实木讷的男人被他看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顿时紧张地站起身,连腿上刚用粗布包起来的伤口都不顾了,低哑着声音道:“……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时玉不紧不慢的走进屋内,左右看了眼:“哦,莫锦已经走了啊。”

    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什么,陈政脸色绷得紧紧的,语气比平时更加低沉,快速道:“他早就走了,我没让他……”

    不等他说完,时玉便坐到了堂屋唯一的椅子上,椅子在陈政身前,男人身材高壮,站着时打下的阴影格外有压迫感。

    他不知在看什么,半垂的脖颈露出一片细腻雪白的肤肉,幽幽的夜色下,似乎散发着些甜腻惑人的腥香,语气却是平淡的,是从小养尊处优养出来的骄矜傲慢。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说话时站着。”

    黑皮男人一愣。

    窗外“轰”的一声,炸开惊雷。

    雨下的格外大,风顺着屋子吹遍每个角落。

    除了正中央仍在亮着微弱光芒的小火团,一切都掩盖在一层黑暗下。

    他面色不变的跪坐到地板上,像只老老实实、任打任骂的黑色大狗,牢牢地听着主人的每一句话。

    时玉一顿,视线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只看到了男人老实垂着的脑袋:“你喜欢莫锦?”

    陈政沉沉抬头,眼神似乎凶了一瞬,像只披着羊皮却一瞬间露出獠牙的狼犬。不等时玉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异样,他又极快的低下头,仿佛对主人再忠顺不过,闷声道:“我没有。”

    “可我看你们两个一起回的家。”

    时玉托腮轻笑,居高临下的扫着地板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眼神冰冷,忽然抬脚,那双漆黑皮面的雨靴之上是点点凝固的黄泥,脏的不应该存在于他身上。

    头顶传来青年轻哑平淡的威胁,“脏了,给我擦擦。”

    “陈政,你不想我把你和莫锦的事捅的全村子都知道吧,乖乖的给我擦干净,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潮湿平整的水泥地面上,低着头,黑发遮挡了全部神情的男人嗓音有些说不出的哑。

    他只穿着简陋汗衫的上身绷得紧紧的,跳动的火光在他身侧打下一片昏黄的光线,衬得那结实精壮的身体仿佛蓄势待发般、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什么机会?”

    青年轻笑:“——当我的狗的机会。”

    “跟了我,我以后离开村子还能带你去看看大城市;不跟我,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里等死。”

    “更重要的是,”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弄到不可忽视,他嗤道:“你那么宝贝的莫锦,可要名声扫地了。”

    “我和他没有关系。”

    昏黄光线下,黑皮男人的嗓音粗粝沙哑,喉结上下滚动,低低的再次重复道:“……我和他没关系。”

    “好,没关系,”翘着脚,时玉自上而下的俯视他:“当狗的第一件事,听主人的话。陈政,给我擦干净。”

    陈政缓缓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火光下黑的骇人,莫名有些压抑极深的浓稠墨色,不等时玉细看,他便重新低下了头。

    宽大厚重的大手摸上他的鞋。

    时玉眯了眯眼,刚在心里松了口气,下一瞬,脚掌一凉。

    他茫然低头,对上了被甩到一旁的雨靴。

    紧接着,温热的触感碰上冰凉的脚背。

    男人单手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雪□□致的仿佛凝固牛乳般的小脚,语气认真又沙哑,“……这是我擦脸的毛巾,不脏。”

    脚掌脚背脚趾缝隙全被细心温柔的擦了一遍,男人指节上粗粝的厚茧带来一阵麻痛麻痛的触觉,时玉一身细皮嫩肉被娇养着长大,哪能受得了这个痛。

    他睁大了眼,呼吸倏然变得急促,在男人俯身准备脱他第二只鞋时,登时愤怒的一脚踹了上去。

    “……陈政!”

    “你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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