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阿拔斯在外面听着几人的谈话,心中五味杂陈,回到住所,卡布斯仍在主持会议。
“通知这里的酋长,召集本地人从军……”他声音沙哑,喉咙却仍旧维持着王者应有的气势。
“长官,你早餐没吃,趁现在吃点东西吧。”侍从拿来几个饼递给他。
“我没心情吃!”阿拔斯眉头紧锁转身离开。
“有事?想儿子老婆了?”侍从依旧尾随着,蓦地,阿拔斯一转身,两人贴在了一起。
阿拔斯叹了口气,“你说该不该告诉他呢?”
“什么?”侍从一惊还没反应过来。
“有一件事,我朋友不知道,不告诉他吧,对他对大家都好。”阿拔斯自言自语道。
“那肯定不告诉他啊!”侍从立即说。
“可不告诉他就是欺骗背叛他啦,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阿拔斯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那…还是…告诉他…”侍从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算了!”阿拔斯甩开手,走回卡布斯的帐篷里,会议刚结束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我……”
“第三批物资还得再等一阵才到。”卡布斯沮丧着脸。
“怎么了?”阿拔斯轻声道。
“皇家卫队虽然攻下了塔卡县可死伤惨重,大量叛军逃往西部。”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阿拔斯明白形势仍然不容乐观。
“我们的军人大多来自沿海城市,并不适合山区作战,我想在这里招募新兵,到时候深入佐法尔省西部作战。”
“可这里的人明显很抵触我们,他们真心愿意参军吗?”阿拔斯说,刚过来的时候,人民甚至不相信政府是来帮助他们的。
“这里以前属于阿曼教长国,要他们接纳我们需要时间。”卡布斯打了个深深哈欠,随即起身往里面走去。
“你要休息了?”
“还有事?我三天没睡觉了。”卡布斯抬起肩膀活动了下胫骨。
“你……”阿拔斯欲言又止,“我我……”他想说什么却支支吾吾起来。
卡布斯抬起脚往回迈步,“殿下!”看守的侍卫突然走了进来。“苏丹的御使来了。”
“让他进来!”
“殿下!”御使向他略鞠躬。
“有什么事?”
“陛下召你马上回宫!”
“你回去告诉他,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卡布斯笃定道。
“陛下交代,一定要你跟我回去,皇家卫队交由纳贾哈任司令。”
“这司令我可以不做,但我要继续呆在这里。”卡布斯依旧不为所动。
“可这是陛下的命令!”御使毫不退缩,“殿下要是不听,我只能用强了,陛下的亲笔御令在此。”
“……”卡布斯叹了口气,父王为什么总那么顽固不化!
御使目光直逼向座位上的人,“王储殿下打算怎么做呢?”
“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给我一天时间把剩下的事处理好。”卡布斯这才答应下来。
叶秋雨感觉身体好得差不多便离开了救助站,尽管约瑟夫医生让她多待两天,可她仍坚持离开。
鲁斯塔部落的房屋尽数被毁,好在政府分配了不少物资让他们重建。阿拔斯没再出现,叶秋雨渐渐放松警惕,闷了整整十天她这才得以出门走动。
“叶,你怎么过来了,身体还没好呢。”阿米纳迎上前,部落的男人们负责重活,女人们则洗衣服做饭收拾东西。
“我走一走也好。”身体的疼痛依旧从四肢传来,手背从此多了条无比丑陋的伤疤。
“你在旁边看着,觉得累了就回去休息。”
“嗯。”
叶秋雨随便找一块石头坐下,不远处巴德尔正干着活儿,他转头正好迎上她的目光。突然,他躲闪一般立即扭过头继续挥动手中的锄头。
“叶小姐。”哲巴尔趁着休息时间走到她旁边,“今晚举行篝火晚会,附近几个部落的人都会来参加,你要不要一起啊?”
“我当然要参加!”叶秋雨竟无比盼望着夜晚的到来,眼前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树影婆娑,风儿轻轻吹拂着大家的面庞。
以前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原来生命那么美好,感受每一缕阳光沐浴,感恩每一寸空气包围。
阿希尔和法迪玛早早过来等候着,阿米纳为法拉杰仔细打扮一番。
“巴德尔不去吗?”阿希尔疑惑。
“哥哥这几天都不在家,不懂去哪里了!”法拉杰忍不住埋怨。
“哥哥他有正事要办。”阿米纳连忙说。
“那我们出发吧。”法迪玛道。
还没到那里,黑暗中,远远地就见中间有一团烧得正旺的篝火。旁边人们拉起庞大的圆圈,里三层外三层,火光的照耀下大家的笑脸愈加灿烂。众人肆无忌惮谈论着,人山人海场面热闹非凡。
叶秋雨看得痴迷要加入进去,法迪玛连忙阻止她,“里面跳舞的只能是男人,我们女士要在外面。”
“男人跳舞,那女人做什么?”叶秋雨好奇地问。
“我们阿曼人都是女歌男舞。”阿希尔说着拉法拉杰进入中间的人群里。
“你们快看我,快看我跳。”法拉杰夸张地晃动着脖子,模仿骆驼行走的动作。
“你什么时候会跳骆驼舞啦!?”叶秋雨朝他大喊,身边传统的阿拉伯民谣响起,她的声音融进歌曲里,随即她也跟着她们一起哼唱。
女人们手拍手,肩碰肩高声歌唱,围着男人转圈圈,真是开心极了——这才是真正的篝火晚会,确实是每个细胞都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叶秋雨看着大家满是欢乐的脸,不由得感叹岁月静好是片刻,艰难困苦才是日常。这一刻只言温暖,不谈忧伤!今夜的狂欢,仿佛把曾经的苦痛一扫而空!
凌晨两三点人群渐渐散去,“篝火晚会真好玩,可为什么每年才有一次呢!”法拉杰依依不舍离场。
“你还小不能睡太晚。”阿米纳背着法拉杰回家,他早就跳累了。
“到时候让酋长多举办几次这样的晚会。”法拉杰心有不甘道。
“好,让哲巴尔多举办几次。”阿米纳把他放地毯上没一会他便沉沉睡去。
叶秋雨躺许久却睡不着,也许是今天太激动了,也或许是最近睡多了。外面突然传来动静,她起身出去,只见巴德尔刚从外面回来。
“你——”
“你——”
两人同时说出口,“出去聊聊吧。”巴德尔道。
夜,静极了,玉盘似的满月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到两人身上。巴德尔距离叶秋雨两三米走着,在一棵树下他停下了脚步。“我已经决定听哲巴尔的话去参军,过几天就到赛拉莱接受训练。”
“我会照顾好家里的。”叶秋雨说,他只留给她一道疏远的背影。
巴德尔突然伸出右手搭在树干上语气沉重道,“父亲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不要背离自己的信仰。我的信仰其实就是这个家还有鲁斯塔部落,到时候我每个月寄钱回来,法拉杰也能去读书。”
“嗯!”叶秋雨点头,随后便是久久的沉默,想着没有什么事了,她转身走回帐篷。
“叶!”巴德尔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叶秋雨疑惑。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巴德尔犹豫着还是决定开口,“你腹部受了重伤,医生说…以后你可能…难以受孕!”
叶秋雨看向他满是愧疚的脸,“不过也不一定,你也不用太——”
“我不会难过啊!”叶秋雨打断他的话,露出云淡风清的笑容,“我一直不打算结婚生孩子,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
巴德尔惊住,随即又说:“你愿意就行,我去哲巴尔那休息了。”
叶秋雨轻轻走回了帐篷,“呜呜呜……”一声声低沉的啜泣突然在黑暗中传来,她震惊不已,仔细看去只见阿米纳掩面抽泣着。
“怎么…出什么事了?”叶秋雨轻声道。
阿米纳立即擦干泪水,“法拉杰…也染上了沙眼,之前伊斯玛给的药也没了,我真害怕。”
“什么!”叶秋雨不可置信,“那那……”
“你千万别告诉巴德尔,我怕他分心。”阿米纳郑重其事道。
“嗯。”叶秋雨只剩担忧,法拉杰还小,这病不能拖。必须要西药彻底根治,可是要去哪里才能拿到药呢?
卡米拉躺在软软的床上,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公主!公主!”丽玛走到床边叫住她,可床上的人儿仿佛没听到般依旧睡着。“公主,快起来了。”说罢丽玛用力扯开她的抱枕。
“诶呀!”卡米拉依旧紧闭双眼,“你干嘛,我还要睡呢。”她不肯松开抱枕。
“公主,快起来啦!”丽玛把她拉了起来。
“现在还很早,你就让我再睡会。”卡米拉又躺了下来,拉过毯子包住全身。
“殿下回来了,你得去看看。”丽玛说着又把她拽了起来,卡米拉半眯着眼坐到梳妆镜前,几个侍女为她梳妆。
“手脚麻利点,还要涂上这个……”
“卡布斯已经回来了?”卡米拉半梦半醒道。
“大王后和二王后主持家宴迎接他,所以我们得尽快过去。”一番折腾后,卡米拉这才走出了寝殿。
卡布斯一回宫便被侍从带到了苏丹办公厅,泰穆尔端坐在王座上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父王!”卡布斯就坐。
泰穆尔像是没听到般,目不转睛审视眼前的人。
“要是没什么事,我想再去带兵镇压叛军。”卡布斯继续说。
“你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吗?!”泰穆尔加重了语气。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卡布斯问心无愧,直面王座上的人。
“嘭。”泰穆尔甩出一政令,“这是你签的?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父王!”卡布斯的叫唤似是无奈的恳求,“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人民只会愈加反抗我们。”
“你——想——谋反吗?”泰穆尔一字一句说道,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可辩驳的威严。此时,他是一个帝王而非父亲!
“谋反?!”卡布斯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瞪向他,满是质疑发问,“我为什么要谋反!你真这么认为我吗!”
父子齐刷刷伸出手站起身对峙着,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场面一度降至冰点,周围的宫人都战战兢兢起来,每一秒都让人感到窒息。
卡布斯四周迸发着凛冽的寒气,泰穆尔最后还是软了下来,“那你也该跟我通报一声。”
“当时的情况我没办法跟你说,叛军没有被彻底消灭,他们随时都会卷土重来。”卡布斯一字一句陈述。
“这事你不需要再管了,我会继续派兵镇压。”泰穆尔拿起旁边的权杖欲回寝宫。
“父王!”卡布斯还是叫住了他。
“你两个母后为你准备了宴会。”泰穆尔眉眼舒展下来。
“这次的经历,让我真切看到了民众的生活,为什么叛军能一下子壮大,全都是因为人民生活艰难。”卡布斯直言不讳,这是他在王宫永远看不到的。
泰穆尔继续往前走,“改革吧,实施新政!”他再次提及,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
“这事都已经说过了!”泰穆尔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行——不——通!”
“小时候,你总跟我说先祖的传奇荣光,赛义德大帝执政期间,阿曼是多么繁荣昌盛,可现在呢!”卡布斯言语间里的绝望深入骨髓,曾经威风凛凛的阿曼帝国如今却风雨飘摇!
“我们需要的是坚守,不是改变!”
“如今国家是怎样的光景呢,这次人民的反叛已经说明了一切!”卡布斯大声道,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发泄着他的滔天愤怒。
“你够了!”泰穆尔狠狠一敲手中的权杖,他的怒火在胸口翻腾,似是马上就要爆发,“这事不需要再议!现在王座上的人还是我,轮不到你决定!”泰穆尔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卡布斯深深叹了口气,一切都已经预料到了,不是吗?
“你去哪里?!”泰穆尔叫住了卡布斯,他这才停顿住。
“啪——”泰穆尔怒不可遏敲打了一下旁边的办公桌。“要不是别人跟我说!我都快忘记!我还有个儿子了!”泰穆尔对着他的后背大喊。
卡布斯仍旧怒气冲冲走着,“殿下!殿下!”几个随从急忙跟上去,“起码回一趟王后那里吧”。“殿下,王后在等着你!”
侍从打开车门,卡布斯上了车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