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两人一路疾步而行,“叶小姐你还好吧?要不然休息一下。”
“还是快点走吧,拉米他有车,要是追上来就麻烦了。”叶秋雨道,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那棵树下,那个饥饿的老人早已不知所踪。
“那叶小姐就再忍忍吧。”巴德尔道,他们不吃不喝走了大半天。
“叫我叶就可以了。”叶秋雨回头道,巴德尔总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为我得罪了拉米,他不会报复你吧。”叶秋雨这才想起这事。
“我回了部落他不能再怎样的。”
前面的路渐渐熟悉起来,没到家门口法拉杰便扑上前,“回来了,回来了。”他激动不已,巴德尔一把抱起他走回屋。
“巴德尔。”努尔达现在只能躺在地毯上,“等收割了乳香你再回去工作,我的腿过一阵就好了。”
“爸爸,你安心休养就行了。”
叶秋雨住了巴德尔的房间,他只能睡客厅,或许她该离开了。
“叶姐姐,巴德尔哥哥真的回来了?”一见到法莱克她就问。
“对啊。”叶秋雨道。
“那伊斯马哥哥也回来了没有?他们从小关系最亲,你帮我问问他。”
“我回去就问。”叶秋雨看向外面,猛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每个角落。
日常的英文交流法莱克基本能运用,酋长夫人见状又给了叶秋雨一包红花,她兴冲冲跑回家毒辣的阳光让人一刻也不敢在外面呆。
走回家,屋顶破了的大洞那里,阳光毫无顾忌射下来。等阳光稍变弱叶秋雨也提着桶出了门,阿米纳和巴德尔去给椰枣树浇水了,她往乳香树林走去。(佐法尔省是举世公认最好的乳香生产地,乳香被誉为‘上帝之汗’。)
傍晚叶秋雨吹了会风便起身回去,转身便看见巴德尔在不远处,她走他也跟着走。
“我……”叶秋雨突然停下,“我在这里打扰你们那么久,等艾妮萨的病好了我就离开。”
“你不喜欢这里吗?”巴德尔道。
“可我在这里你就没有房间住了,也多一个人吃饭。”叶秋雨道。巴德尔不再说话只维持着一定的距离走回去。
晚上叶秋雨这才想起法莱克托付她的事,屋外努尔达和巴德尔闲聊着,她走近模模糊糊听着两人的对话。
“酋长说想挖法拉吉(法拉吉实际上是一种自高而低的人工灌溉水渠,相当于坎儿井),要是挖好了整个部落都不需要再去打水。”巴德尔说。
“这件事他之前就提过了,因为没有资金和工具才暂时搁置,明天我去跟他一起商论。”努尔达说。
“伊斯玛从苏联回来了,这事明天我也去跟他说说看。”
“回去吧,你也休息一下。”
叶秋雨躺在地毯上思考着什么久久难以入眠……
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叶秋雨慌忙起身,“叶姐姐。”法拉杰扑到她大腿上。“叶姐姐你要走了吗?别走好不好啊!”
“我……”叶秋雨犹豫了。
“叶姐姐你留下来好不好啊,你说等我的眼睛好了,要画画给我。”艾妮萨也走了过来。
“我开玩笑的,我可舍不得离开你们。”叶秋雨抱起小小的法拉杰道。
“那叶姐姐就住这里,不走了。”
叶秋雨点点头,“叶姐姐。”法迪玛在门外喊,她提着桶走了出去。
走了三趟两人便躲在树下休息,“这太阳真是折磨人,要是我们也有法拉吉就好了。”
“现在部落的人都在讨论要挖法拉吉?”叶秋雨仔细观察附近的地势。
“其他部落不但农田直接有水渠浇灌,就连住的地方都有水了,我们这好穷哦,父亲那么老了还得挖矿。”法迪玛愁眉紧锁,“叶姐姐你们那里一定比我们好很多很多吧。”她沮丧地把头埋进大腿里。
“……”政府保守落后,因循守旧,国民经济以传统的农牧业为支柱,大多数人生活仅能勉强温饱,这样的状况要怎样才能改变呢,叶秋雨只剩迷茫。
“休息够了,再去挑水吧。”天快黑的时候两人这才回了家。
“伊斯玛在国外呆了几年说的话音都不一样了。”阿米纳感叹。
“再怎么变这才是我的根,我早就想回国了。”屋里传来陌生的男性声音。房子没有后门,叶秋雨只能低着头悄悄走回去。
“你就是叶小姐?”伊斯玛上前道。
叶秋雨伸右手,“你好。”
伊斯玛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指尖,“你好,你是中国人?我在苏联呆了几年,对那里的社会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希望有空能跟你交流一下。”
“幸会,幸会。”叶秋雨摘下面纱道。
“叶,过来吃饭了。”阿米纳从房间里喊,晚餐是皮塔饼和鹰嘴豆泥。
“他是巴德尔的朋友?”叶秋雨坐到她旁边。
“恩,他组织大家挖法拉吉,酋长已经同意了。”大厅传来几个男人的谈论声,幼小的法拉杰偶尔也说一两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法莱克每次谈起伊斯玛,眼里全都是光,今天总算见到了本人。
“他是寺管会会长的儿子,哲巴尔还有巴德尔,他们三个以前是同学。”阿米纳道。
没多久她突然兴奋一笑,“等法拉吉挖好,就不用担心干旱。”
“哦。”叶秋雨可没那么乐观。
“也不用愁没有粮食吃。”
“是啊。”
“艾妮萨的眼睛已经不肿了,到时候她的病也能痊愈,我就都轻松了!呵呵呵……”阿米纳满脸笑意。
叶秋雨忍不住往客厅看了眼,也许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村落里所有成年男人都去挖水渠了,淋庄稼的事只能靠女人,叶秋雨每天只想着什么时候能躺下休息,终于不再为她注定悲伤的人生而伤神。
早早醒来叶秋雨走出房间,巴德尔依旧躺在地上睡着,她这才仔细看他的脸。浓密的睫毛略收紧,鹰勾鼻下厚厚的嘴唇,全身古铜色的皮肤。不算特别精致帅气的五官,却阳光而且柔和。
蓦地,巴德尔睁开了眼,“对不起,我……起晚了。”
“也不用那么讲究,我出去了。”叶秋雨稍低头道,来到法莱克房间她早就等待着了。
“是等着我教英语?还是要问伊斯玛的事?”叶秋雨打趣道。
“为了学英语,伊斯玛他现在都是忙着挖法拉吉吗?”
“我只知道他每天都跟巴德尔一起。”叶秋雨看向她书桌上的纸,“你能借我一张纸和笔吗?”即使酋长家能用的纸和笔也没有多少。
“可以啊,我省一点用就行了。”法莱克道,“叶姐姐,苏联那边也说英语吗?”
“你那么想伊斯玛,要不然哪天见上一面不就行了。”
“可是……我们又不是亲戚,除非相亲才能见的。”法莱克道。
“也不需要特意去见啊,哪天我邀请你去我那里,再让巴德尔邀请他过来不就行了。”
“真的?”她惊讶不已,叶秋雨一把捏住她的鼻子,“还说不想见!”
“那我……”法莱克双手撑着书桌起身,“叶姐姐,他是我自幼便在我心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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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她想跟着哥哥去踢球,哲巴尔却嫌弃她是女孩子要赶她走。
她看见球就觉得好玩,忍不住偷偷跟在后面看,几个阳光般的男孩围着球各显身手。
伊斯玛娴熟地运着球,球如同与他手合二为一一般。突然他加快了速度,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之后猛地一跳跃,巴德尔毫不示弱一手挡住了他。
“啪——”球毫无防备打到她的头上,“呜呜呜呜……”她吃痛大哭了起来,年幼的她甚至认为这样会死掉。
“痛一下就过了。”伊斯玛满是温柔的语气道,“你也想玩球吗?”
她点点头,奈何大人的思想里,玩球是只属于男孩的运动。
“那不哭了,我来教你怎么运球。”伊斯玛把球拿到她手中,她不会玩,他却耐心教了又教。直到她会运球了,他邀请她一起玩,而他总是让着她。
自此她的心里总住着一个人,那时候只要跟在哥哥身后就能见到伊斯玛,点点滴滴往事不由得涌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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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姐姐我这样是不是不害臊啊!可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抹不去了。”法莱克眺望窗外道。
“怎么会,这是最美好的东西。”叶秋雨小的时候别人都叫她私生女野种,所以她一直不敢出门交朋友,这样纯真而美好的童年回忆是她不曾拥有的。
夜渐渐深了,这里的一切格外静谧,躺在地上的叶秋雨想到什么,突然起身奔向村里的小麦田——微弱的月光下人儿正在用锄头一下一下挖掘大地。
“巴德尔!伊斯玛!”
巴德尔吃惊地回头看向她,“我半夜睡不着,所以才来干一会!”
“你已经这样连续五天了吧。”叶秋雨说,因为这五天他起得比她晚。
“我们身体还吃得消,村里几个年纪稍长的人中暑了。”伊斯玛愁着脸道。
“那我也来,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叶秋雨握住铲子,她的手长了许多老茧。
“不——”巴德尔忙阻止。伊斯玛却握住他的手臂,“女人能顶半边天,叶小姐生活的环境跟我们不一样。”
“你要是累了就随时休息。”过了一会巴德尔回头道。
许久三人这才停下来,叶秋雨跟两人相隔三米并排躺在地上。
“这才是真正的夜空景色。”巴德尔双手垫在脑袋上说。叶秋雨看着广袤无垠的天际上布满繁星点点,一轮圆月高挂天际。伴随着阵阵清风,吹来麦穗的香气,疲惫不堪的身体这才得到一点慰籍舒适……
“这是我画的图纸。”叶秋雨把一张纸递给两人,“我们其实可以分三段挖掘,最后再连接起来。”
伊斯玛仔细看着图纸,“我们目前只能挖到农田,还不能挖到村落里。”
叶秋雨眼眶突然一热,部落的人每天那么辛苦却只挖得了那么一点,在现实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无力!
“要是我们早挖就好了。”伊斯玛满脸愁容感叹道。
“有什么事是一想就能办成的呢,我们只要继续就——”巴德尔道。
“巴德尔!”伊斯玛打断他的话,“我们还能再等吗?要是再干旱下去我们今年大部分人都要挨饿!”
巴德尔阴沉着脸,“还有,艾妮萨的病,必须要西药才能彻底根治!”叶秋雨不敢跟努尔达夫妇说,可她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什么,她现在不是好很多了吗?”巴德尔不可置信,随后又无奈道,“我再想办法…去…去找西药。”
时间仿佛停止了,每一秒都沉重到令人窒息,这里的人每一个呼吸就已经那么艰难了!
“尽快挖好法拉吉其实还有别的办法。”伊斯玛一字一句道。
“什么办法?”叶秋雨和巴德尔同时说出口。
“用钻井机和挖掘机。”伊斯玛道。
“有挖掘机为什么不使用!”叶秋雨震惊不已,她一直以为没有才会那么辛苦。
“因为我们的苏丹!”伊斯玛愤怒大骂道,“他禁止国民使用任何现代化机器,我们的祖国是最穷的国家!”
他近乎绝望说出口,叶秋雨看着伊斯玛紧紧握紧拳头,甚至能听到他骨骼的响声,浑身都散发着凛冽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