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1
每年冬至前后,楚留香都习惯要去一趟江南。
他去江南,倒是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只不过是要去“陆羽草庐”喝上杯茶圣人陆雨亲手点的茶;再去“杜康酒坊”喝上几杯“赛酒仙”杜少康亲自酿出的美酒;以及一定不能错过的、掷杯山庄的主人左二爷亲自下厨做的鲈鱼羹。
陆羽草庐、杜康酒坊、掷杯山庄,都是江湖中极其有名的地方,纵然奉上千金,都难以踏进去一步。
然而楚留香楚大少爷,却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旁人进不得的地方,却一定为他热情地敞开了大门。
他来这些地方,也一向都很愉快。
然而今年,楚留香却没有来。
因为他去了宁阴镇。
——宁阴镇。
不久之前,宁阴镇还是个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地方。
可几个月前,忽然有风声传来,传说中的至宝——御鬼残页,已在宁阴镇出现了。
不错,御鬼残页。
此事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那时江湖上有个大商人,名叫李悦来。
这李悦来做生意实在有一手,京城的十成货物,有六成都是要从他手里过;天下千八百八十八家悦来客栈,都是他手中的生意。
这个人无根无基,武功平平,竟能在短短十几年之内打下如此基业,实在是令人咋舌,而且,此人崛起的过程之中,的确也曾发生过一些很奇怪、很诡异的事情。
——和李悦来作对的人,毫无例外,全都死了。
突发恶疾、染上瘟疫、与人斗殴、被马踢死、从山崖不甚跌下……
李悦来的敌人们,竟是全都死于意外!
后来几十家一同联手,终于把事情调查了个水落石出。
只因李悦来手中有几片残页,上头记着御鬼之法,李悦来养了鬼,这才能十几年来风生水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御鬼残页!
怪力乱神之事是真的存在的。
而且,鬼神可为人所用!
用厉鬼杀人,李悦来的心当真狠毒!
一时之间门,江湖上群起激愤,共有七十多家门派,参与了对李悦来的围剿。
李悦来武功平平,却有厉鬼傍身。
七十多家门派虽无厉鬼,却人多势众。
那真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恶战,江湖人士死了一群接着一群,最终还是捉到了李悦来,并杀死了他。
这件事本应该就这么结束了。
可财帛权势动人心,李悦来一个无根无基的人,因为得到了御鬼残页,摇身一变,成为了富甲一方的豪族。这样的好东西,难道就任由它消失在世间门?
一时之间门,人人都想得到那几页御鬼残片。
李悦来已被杀死,围绕着他留下的残片,却又在江湖中引起了腥风血雨,前后两百五十六人互相残杀,只为了得到这残页。
他们足足斗了两个多月,当所有人的血都流尽之后,残页却也如风中的红叶一般,不知飘零到何处去了。
自此,江湖上又多了一个带着血色的至宝。
如今,至宝重现人间门。
有传闻说,御鬼残页,就在宁阴镇。
此事一出,江湖瞬间门为之沸腾,已不知有多少人启程去了这里,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热血将会洒在这皑皑白雪之上。
而楚留香嘛……
楚留香对御鬼并没有兴趣,他只是对麻烦的事情、神秘的事情特别敢兴趣。
江湖人称,麻烦与朋友,就是能召唤出香帅的两大法宝。
这种超级大麻烦,若是楚留香不去掺和上一脚,那他也就不是楚大少啦!
所以,这个冬至,楚留香既没有在灵秀的江南,也没有大海之上漂浮,而是来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极北小镇。
这是个冰雪与北风的世界。
一眼望去,此起彼伏的屋檐之上都是皑皑的白雪,阳光落在白雪与冰棱之上,只觉得金光灿灿,晶莹美丽。
镇子里静悄悄的,这该死的天气里,谁也不想在外头走。
楚留香从马上下来,信步走进了镇子里,一条街接着一条街的走过,终于找到了热闹一些的地方——福来客栈。
这是一间门破旧的客栈。
外头冷风阵阵,里头却挂着厚厚的门帘子,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楚留香进来,花钱要了一间门上房。
再一看摆满了桌椅的一楼,七七八八地坐着人,只剩下角落出的一张桌子还空着,楚留香占了那一角儿,又随意地要了一壶酒、一盘子下酒的小菜,慢慢地吃着。
客栈人来人往,南腔北调都有,若是想找什么消息,在客栈里蹲着,无疑是最好、也最省事的法子。
他太有名,故而在来之前,已请人制作了精致的人|皮|面|具,覆盖在脸上,任谁也瞧不出他是谁。
他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屋子里的人。
本来,宁阴镇这样的鬼地方,一年到头,也鲜少有人要来逛的。
可如今,为了这御鬼残页,这地方的客栈,却简直比京城里的酒楼还要更热闹。这店只有一个店小二,屋子里却坐满了人,直忙的这店小二腿不沾地。
而且,这客栈里的氛围实在古怪的很。
左边桌人,右边四桌人,只管自己喝酒,大声与同桌说笑,好似全然瞧不见其他桌的人似得。
可总有那么一个瞬间门,这几桌人的眼
神会对到一起去,再默默无言的分开。
楚留香勾了勾嘴角,觉得很有意思。
这群人分明就是认识的!
这一大屋子的人,原来只有自己是个不速之客!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有点无奈的样子。
正在这时,这客栈门口厚厚的门帘,又被掀开了,又有人走进来了。
这人甫一进来,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忽然一下子都停了下来,所有的人忽然都已盯住了这个人。
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她亭亭立在门口,发如鸦羽,眸如墨画,红唇如血,身如细柳,眼角一颗小痣,分外勾人。只是皮肤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无,有一种病恹恹的气息。
……这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令人神魂俱碎的女人。
楚留香的呼吸都几乎在一瞬间门停止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美人的一进来的瞬间门,整个屋子里都鸦雀无声,因为这一屋子的男人,都已看呆了。
而这个美人……
她的脸上,竟是连一丝表情都无。
她对这满屋子的视线视而不见,好像即使是最英俊的男人说出最动听的甜言蜜语,她的表情都不会有一丝动容。
这实在是个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美人。
诚然,楚留香曾见过很多美人。这些美人,或温柔、或冰冷,或活泼、或娴静。
但从没有一个美人,身上是如此缺乏“活”的气息的。
她简直就好似是用一块冰雕成的,美丽到了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浑身却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想要得到这美人的心,一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轻飘飘地进来,似乎是想要找张桌子坐,可这客栈之中的每一张桌子旁边,都坐满了人。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剑客忽然伸出手指,扣了扣桌面,他盯着这苍白的美人,故作镇定地邀请道:“我这里有空座,姑娘若不嫌弃,可与某同桌。”
另外一桌人立刻有人笑道:“姑娘从何处来?外头可冷得很,何不坐下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小二!快上一壶刚温好的米酒来!”
店小二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好嘞客官!”
那锦衣少年的脸色就沉下去了。
他冷笑道:“邓老二,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跟我抢?”
刚刚开口的另一人,原来叫邓老二。
这邓老二却说:“慕容公子,我可不是你的爹爹,做什么都得把好的先捧给你。”
那慕容公子登时拍案而起。
邓老二却并不看慕容公子,他的目光,也紧紧地盯着这个冰雪般的美人。
美人表情冷淡极了,只是站在那里,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她的睫毛很长、因在外头行走,结了一层淡淡的霜花,又被屋子里的热力所融化,使她的睫毛也变得湿润,好似一只蝴蝶的翅膀,因沾了水而沉重得扑闪不起来。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邓老二好像已痴了。
现在,别说是慕容公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绝不能怂!
邓老二大着舌头道:“慕容公子,今天你就是叫我老邓声爷爷,爷爷我也绝不可能退让。”
是人哪能忍得了这种侮辱?那慕容公子登时大怒,“锵”的一声抽出了剑。
邓老二也应声而起,掏出了他用的那对双刀。
而站在争斗中心的那个美人……
她的脸上依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冰山美人既没有看慕容公子一眼,也没有看邓老二一眼,简直就好似是没听见这两个人在说话一样,若无其事地从二人中间门走了过去。
这两个人的确也不值得她去看。
她爱坐哪里,就坐哪里,一切都随她的心意,可这两个人却在这里明着争抢起来,好似她只是一件物件,谁抢到手,就算谁的。
这样的男人,难道值得她去看上一眼吗?
可她的这全然无视、全然淡漠的行为,却毫无疑问的戳到了慕容公子的肺管
子。
慕容公子的脸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好似被掴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乃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第一次行走江湖,碰上个邓老二还是其次,可这冷冰冰的美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却让他实在忍受不了。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站住!”手已经扳住了这姑娘单薄的肩头。
这姑娘果然就停住了脚步。
慕容公子道:“两个男人为你争斗,你也总该笑一笑,坐下来喝杯酒!这样看都不看人一眼,你的爹娘就是这么教你道理的?”
他平日里倒是也讲几分虚礼,可如今这美人当众不给他面子,他便只觉得又气又急,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十分难听。他年纪轻轻,却偏偏要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要教这冰雪美人做人的道理哩!
楚留香皱了皱眉。
本来,想邀请美人同桌,也无可厚非。
可两个大男人,把一个女人当做物件似得抢来抢去,本就很倒人胃口。更何况这慕容公子,实在无耻,只因为女人不理会他,整个人就恼羞成怒,非要为自己找回场子。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已打算动手,帮这姑娘解围了。
正在这时,他忽然瞧见,这冰山美人一双潋滟的眼睛里,忽然泛起了涟漪。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回过头去,看了邓老二一眼。
邓老二忽然怒喝一声,手中钢刀重重斩下。
下一秒,一截手臂忽然飞了出去,鲜血四溅!
慕容公子如杀猪一般的惨嚎起来!!
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屋子里的人一时之间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慕容公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自己血淋淋的断臂涕泗横流、惨嚎不止,而他刚刚去抚美人肩膀的那只手臂,已不长在他的身上了。
邓老二竟是一刀砍断了慕容公子的手!
刚刚还倨傲的慕容公子,此刻已痛得在地上蜷缩嚎叫,不停地喊着:“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哪里还有一丝刚刚仗势欺人的得意劲儿呢?
慕容公子那一桌人登时悚然,几个人跑去给慕容公子包扎伤口,几个人提起剑,要同邓老二决一死战。
而那挥刀砍人的邓老二,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可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见有人杀来,他一跃而出,自客栈奔逃出去,几个人追在身后,与他就在客栈外的空地上打将起来,注定你死我活。
而这个引起腥风血雨的美人,却仍然如一座冰山般淡漠,好似这屋子里痛苦惨嚎的这个人,和屋子外正苦苦支撑的那个人,全然与自己没有关系似得。
屋子里鸦雀无声。
美人冷淡地抬起头来,随意地在屋子里扫了一眼。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
美人的目光立刻就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楚留香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酒杯,见她望来,便举起酒杯,朝她遥遥一敬,一口将酒喝了。
这美人看到他,竟皱了皱眉,好似很不高兴。
楚留香:“…………”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的义妹苏蓉蓉乃是易容的高手,为他准备的这面具,自然是天衣无缝,而且,他这张面具所塑造出来的面容,他只记得虽然不英俊,但也不丑啊。
他看见这美人皱眉,忽然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却没想到,这美人竟朝着楚留香走来了,还坐在了楚留香的身边。
她抬起眸子,盯着楚留香看。
楚留香也正盯着她瞧。
这的确是一个冰雕雪砌般的美人,浑身上下,都好似笼罩着一股冰雪的气息,沁人心脾。她的眸子漆黑而清冷,好似不含杂任何的欲|望,可偏偏,她眼下却生了一颗浑圆漆黑的泪痣,平生生在这冰清玉洁的美人脸上,烙下了一丝风月与魅惑的味道。
楚留香的喉头忽然滚动了一下,他身上的肌肉,忽然也缩紧了一下。
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见色起意之辈。
但如今,在这过于美丽的容光面前,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挠心得很。
美人与他对视良久,忽然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你似乎有话同我说?”
她的声音也很美,如同泉水叮咚,又如同冰雪相击,动听极了。
她好似很懂得自己很美。
一个美人,若是主动的放出了这样的台阶,基本上没有任何男人会拒绝的。
楚留香也是男人,还是男人之中最“坏”的那一种。
他微微一笑,道:“我的确有话同你说。”
美人冷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楚留香道:“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总应该懂得一个道理。”
美人并不接茬,只瞟了他一眼,似乎想看看,他究竟想搞什么幺蛾子。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是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是莫要穿的如此单薄了。”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裙,事实上,当她坐在他身边的时候,楚留香就已经感觉到了。
——她整个人,也冷的像冰一样,身上简直连一点活人的温度都没有。
下一秒,一件大氅,就已落在了美人的肩上。
这是一件相当厚实的大氅,是楚留香专门为了来这冰雪天地的鬼地方而准备的。他的身量比这姑娘大了不少,这一件温暖的大氅,就将她整个单薄的身子,都已包裹住了。
她的鼻尖轻轻地动了动,一股淡淡的、温暖的郁金香的香气,便送到了她的鼻中。她神色微动,喉头竟是不自觉地滚了滚。
而楚留香已坐回了原处,又悠然道:“我觉得你似乎也应当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她一声不吭,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要饮酒。
一只大而温暖的手,忽然又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只手,自然也是楚留香的手。
他温和道:“空腹喝酒,实在伤身,你总该先吃点什么东西。”
美人喃喃道:“吃什么东西?”
楚留香摸了摸他的鼻子,微笑道:“这间门客栈的酱板鸭倒是不错,配上温好的米酒,的确不错。”
美人的目光却在一瞬间门冰冷下来,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楚留香,忽然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楚留香,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
楚留香:“…………”
楚留香:“???”
不喜欢酱板鸭也不至于这样吧!!
美人翻脸不认人,竟是径直地走出门外去了,饶是楚留香这样的人,也不由地呆住了,等他追出门外的时候,却发现皑皑白雪之上,竟是连个人影子都已瞧不见了。
更离奇地是,这雪地之上,竟没留下那美人的脚印。
楚留香沉思了片刻,忽然无奈叹道:“我竟没来得及问一问她的芳名。”
但楚留香其实是不必叹息的,因为他与这位美人,在这一天夜里,就再次相遇了。
相遇的地点,就在福来客栈里、楚留香所定下的那间门上房之中。
这个夜晚,楚留香竟也睡不着觉。
他斜斜地倚靠在榻上,手中一把玉骨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易容用的面具自然已被摘下了,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楚留香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
他的身躯无疑是强壮的,又被大海之上的阳光照射成了古铜色,散发着一种成熟而热情的风味。他的五官棱角分明,鼻子挺直、嘴唇很薄,这令他不笑的时候,就看起来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冷酷,好似这个人的心肠已如钢铁般的坚硬。
可若是他一笑,那冷酷就也化作了顽皮的春风。1
他也自然是天底下最风趣、最温和、心肠最柔软的男人。
此时此刻,他正在回想今天所遇见的那个美人。
那个美人与他简直就是两种极端,楚留香像是温暖的太阳,而那冷冰冰的美人,就像是亘古不会融化的积雪。
这样的女人,好似你把心捧到她跟前,她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一样。
但男人就是这样一种贱骨头,越是冷冰冰的美人、越是不给他们好脸色看的美人,却往往越能令他们心痒痒的。
楚留香的心,现在就痒痒的。
他忍不住想,这美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来到这宁阴镇呢?难道她也是为了那御鬼残页而来?
她身上那么冷,也不知那件大氅她还有没有好好的披在身上。
正在这时,楚留香忽然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被推开的是他的门。
但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一点点都没有!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楚留香绝对已算当世顶尖的高手,竟有人能瞒得过他的耳朵?
但这事情就是发生了。
来的人是谁?又为什么来?
楚留香动也不动,就倚在榻上,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是悠闲得要命。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自己控制不住的情况。
但当那人转过屏风的时候,他还是呆住了。
因为来的不速之客,正是今天那个冷冰冰的美人。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那件大氅,漆黑的大氅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令她显得娇小玲珑,皮肤愈发的没有血色。
可她的唇却是红的,红得像是要滴血。
苍白的脸,鲜艳的唇。
她冷冷地盯着楚留香,眼神刺骨得要命。
楚留香也正含笑望着她。
他虽然震惊,却好似已在一瞬间门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楚留香微笑着道:“姑娘是来归还这件大氅的么?”
美人的脸上依然冷漠的要命,一双漆黑而美丽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楚留香一开一合的薄唇。
她冷漠地开口:“不是。”
楚留香:“…………”
楚留香失笑,觉得这姑娘大概是不懂什么叫迂回。
他只好问:“那么姑娘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美人冰冷且直白地道:“要你。”
楚留香:“…………”
楚留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门都呆滞了,他盯着这美人,无辜地眨了眨眼,忍不住道:“……你说什么?”
美人的眉头却已紧紧地皱起。
她忽然凑了过来,伸手就抓住了楚留香的衣襟,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又一次冷冰冰地道:“我说要你,你给不给?”
这次她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十二分的不耐烦。
而楚留香盯着她眼下的小痣,喉头却无法控制地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