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狐狸的尾巴是连接着脊骨的,轻易不给旁人碰,她哪里受过这个,当下腰肢一歪,又重重地摔回了榻上,胡乱的伸手去遮一点红的眼睛,尖叫道:“不许看我!快……快闭上眼睛!”
一点红的手里攥着那条大尾巴,怎么还会放过李鱼,他牢牢地攥着尾巴,还伸手捏了捏,李鱼的双手在在空中胡乱地抓着,忽然一僵,又软绵绵地砸到了榻上,用手紧紧地攥住了被子角。
她双眼红通通、咬着嘴唇说:“你放手!”
一点红慢吞吞地捏着赤红色的狐狸尾巴。
她的皮毛的确艳红如火,他虽没猎到过狐狸,也没怎么见过狐狸在林子之中跑,但却在一些江湖门派的宝库里,见过价值万金的狐裘。
那些都是少见的珍品,但无论的皮毛的颜色、还是光泽,都难以与李鱼匹敌。
即使是一只狐狸,她也毫无疑问是狐狸之中最漂亮、最华美的那一只。
这就是狐仙娘娘么?
一点红又一次开始庆幸自己既不是猎户,也没有穿狐裘大衣的爱好了。
他的手指惨白如纸,指节凸出,却满是厚茧,稳定有力,他不想松开李鱼的尾巴,李鱼浑身僵硬,也没法子用蛮力把她的狐尾给解救出来。
一点红盯着她瑟瑟发抖的耳朵,哑声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走?”
李鱼:“嘤——!”
一点红又道:“狐仙娘娘?”
李鱼再一次:“嘤——!”
一点红挑眉,道:“你再不说话,我就捏着它继……”
李鱼赶紧截口打断他:“你……你先放手嘛!”
一点红神色如常,声音掷地有声:“不放。”
平时他听话极了,李鱼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何曾这样坚决的拒绝过她?可这偏偏又是李鱼的死穴,尾巴要是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她……她简直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李鱼浑身都因为紧张而绷起来了,她双眼发红,整个人簌簌发抖,一点红拢着她,只觉得她的的确确就是一只容易受惊,软乎乎的狐狸团子。
他倒是不想这样吓他,只是却怕一松手,这只狐狸就跑得瞧不见了,到那时候,后悔那也来不及了。
李鱼双眼通红,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闭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警惕地盯着一点红,一点红长叹一口气,凑上去吻了吻她的眼睛,又哑声道:“别哭。”
他神色如常,看见自己的爱人忽然长出了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竟也连分毫的诧异都没有,还有余力来安慰怀中的狐狸美人。
这狐狸美人瞪着他,忽然道:“你……你怎么不害怕?”
一点红勾了勾唇,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狐狸咬着嘴唇,又道:“你……你不放我走,难道就不怕我半夜趁你睡熟了,用爪子挖出你的心?”
一点红道:“狐仙有吃人心的爱好?”
李鱼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一点红就笑了。
那分明是一种残酷的笑意。
他缓缓道:“我今晚回来的时候,拉过你的手。”
李鱼道:“所以呢?”
一点红道:“我拉着你的手放在了我心口上,你记得么?”
李鱼又道:“所以呢?”
一点红冷声道:“我只是希望你好好记住位置,你若要挖人心来吃,可千万莫要挖错了地方!”
李鱼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已不由分说,又拉起了她的手,紧紧地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他心口处的皮肤,也一如既往的惨白,好似是个死人,可他皮肤之下流动的血是多么的炽热,他的心脏犹如强有力的水泵,正在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在她的掌心下搏动着。
他目光灼灼如火,盯凝着她,忽然慢慢地放开了自己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另一只手,也缓缓地放开了她的尾巴根儿,慢慢地扶在了她的腰肢上。
他冷酷地道:“你想挖人心,怎么还不动手?”
李鱼的手指蜷缩起来,收成了一只拳头,她恨恨地瞧着一点红,忽然一下子捶在了他的心口上。
这一下,可谓是用了四五成的力气,她妖气恢复,一点红又打定了注意丝毫不反抗,这狐狸精的四五成力气用下去,也不是盖的,直把他打得差点喉头一股血气涌上来,差点吐出口血来。
她瞪着他,道:“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一点红的嘴角泛出了微笑,缓缓点了点头。
她又问:“是、是什么时候?”
一点红沉声道:“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李鱼瞪圆了眼睛!
一点红抚了抚她的脸,道:“你那时睡熟了,我还尤睡不着,你、你突然就露出了尾巴,所以我就知道了。”
他这样一说,李鱼自然而然的也想起来了。
那天、那天她实在是很放松,半夜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都已暴露了,实在是给她吓得一身冷汗,再一看,一点红还在熟睡,这才放下心来。
李鱼沉下了脸,道:“……你明明睡着了。”
一点红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道:“我不知如何面对你,就想着先装作睡着,等你藏好了,我再醒来,谁知道你性子够野,见我睡着,还要……作乱。”
他的唇角勾了勾,显然并不生气,还有些愉悦。
狐狸美人热情大胆,野性未驯,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他又怎么会生气呢?
结果李鱼的脸倒是沉得快滴出水来了。
她只觉得羞愤交加。
结果不仅一早就暴露了,她还美滋滋地爬到他上头去,殊不知这男人那时候正在心里憋着笑呢,估计会觉得她实在是只蠢狐狸吧。
李鱼开始觉得尴尬了。
她拉过了被子,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头去,大尾巴耷拉着,也不挣扎了,好像连多理会一点红一下也不肯。
一点红放开了李鱼的尾巴。
赤红大尾巴也不晃了,就瘫在榻上,一动不动。
一点红戳了戳李鱼的脊背。
她的尾巴忽然高高昂起,啪得一下,抽到了他的手臂上,很恼羞成怒的样子。
一点红忍不住笑了。
他的身子又俯下去,吻了吻她脊骨的位置。
这一下,大尾巴又炸毛了,恶狠狠地抽了他的脸一下。
只可惜狐狸的尾巴,与鳄鱼的尾巴却是很不相像,如果她不是一只狐狸,而是一只小鳄鱼的话,估计这时候,一点红的脸上早被抽红了。
可惜,她偏偏只有一条又大又蓬又软的尾巴,就像她的辫子一样。
用女孩子的辫子去抽人耳光,那可不是什么侮辱,而是一种令人心头痒痒的卖娇了。
一点红眼角含笑,伸手轻抚她的长发。
他哑声道:“李鱼,你不要生气。”
他的声音又哑、又温柔,又带着一股子被压制下去的欲,他的声音本不是特别好听的,低沉而嘶哑,会让人想起某些嘶嘶发声的毒蛇,但这声音压低了之后,却又带着几分叫人难以忽视的温顺与温柔,矛盾得令人着迷。
李鱼还是背对着他,一下也不肯理会他,可她发丝之下的面颊,却已红得不像话了。
一点红躺在了她的背后,从背后拥她入怀。
他的胸膛火热,只让李鱼整个微凉的身子都已舒展开了。
他安静又温柔,简直已不像是中原一点红。
不过……江湖人熟知的中原一点红,或许本来也不是他的模样,他只是在李鱼的面前,褪去了那些锐利如剑锋一样的外科,露出了他真实的模样。
他是胆色过人的,因此在见到自己怀里的美人变成只狐狸的时候,也能面不改色。
他也是坚定的,既然决定了就是这个女人,那她是人、是鬼、是妖怪,又有什么分别呢?
小狐狸心中的那一些羞愤交加,自然也已消除了大半。
不过,女孩子嘛,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趾高气扬惯了,男人若是惹了她生气,她轻易是不愿意给好脸色的。
所以,李鱼故意板着脸,就想看看,一点红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叫他说些情意绵绵的情话,许是有些为难他吧?
她心里美滋滋地等着,果然等到了一点红贴着她的耳朵,哑声道:“……小鱼。”
他从来没这样叫过她的。
他从来都只是“李鱼”“李鱼”的叫,这男人实在是个钢铁直,嘴里总是吐不出什么过于亲昵的昵称,如今一软下调子来,倒是还别有一番风味。
李鱼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却仍不做声。
一点红叹了口气。
他又回想起了今天喝
酒的时候,他请教楚留香的另一个问题——
“假使你惹了一个女人生气,该怎么令她消气?”
楚留香嘴角含笑,只道:“甜言蜜语,金银珠宝,这两样东西,不仅可以使绝大多数女人消气,也可以使绝大多数男人消气。”
一点红不由自主的脑补了自己用银票砸李鱼是一副什么样子。
……她估计会气得直接跑掉。
他果断地选择了另外一个:“那就……甜言蜜语吧。”
楚留香便道:“那红兄可知道,甜言蜜语要怎么说?”
一点红手握酒杯,久久无言。
楚留香便教了他几句。
于是,他现在便紧紧地把李鱼搂在他的怀中,在她耳边耳语道:“是我的错,我只希望你今天可以留下,你若实在气不过,明天……明天再走,好不好?”李鱼斜着眼飞了他一眼。
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似乎也在颤抖,好似有几分不安的样子。
李鱼“噌”的一下,转过了头。
她咬着嘴唇问:“那明天我要回林子里去,你就不拦着我了?”
这问题的回答,楚留香自然也教了他。
他只道,有的时候,女孩子余怒未消,你并不好说什么天长地久、一生一世的话,你若说了,她只怕劈头盖脸,就要骂你“谁要跟你一生一世!”
这个时候,正确的做法是,只求她留一天。
一天之后,还有一天。
明日复明日,每次只得寸进尺一点,饶是她有天大的怒气,也该消啦!
这种小伎俩,男男女女,懂得都懂,只是嘴上却是说不得的,若是她问起“明天我就走?”的时候,你便一定要说:“我只希望你多在我身边一刻,就满足了。”
果真的盗帅爱风流,踏月夜留香。
楚留香这样英俊、强壮的男人,偏偏还有一副温柔的心肠、一张只要他想,就可以抹蜜似得嘴,也怪不得天底下的女孩子们,个个都不想关窗户,只希望与他来上一场绮丽的梦。
但一点红却不是楚留香。
她这样问了,一点红的心却忽然拧了一下子,整个人下意识地把她搂紧了些。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犹豫该说什么,半晌,他忽然盯着李鱼,定定地道:“明天……我就会求你再多留一天。”
李鱼咬着嘴唇道:“那后天我若是要走呢?”
一点红道:“我就……再求你多留一天。”
李鱼又问:“那我若是执意要走呢?”
一点红沉默了一下。
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那我就说,此去山高路远,我送你一程,等把你送回了家,我就说,此处风景很好,我也早有意在这里安家。”
反正,他永远能找出借口来的。
这些话,李鱼听得舒服极了,连原本因为羞恼而耷拉下去的尾巴,也神气地翘了起来,在榻上一下一下地晃动着,她的皮毛实在是柔软而华丽,如火一般的红,而她的人呢,也的确是如火一般活泼热情的。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用拳头嗔怪似得捶了捶一点红的胸膛,可那火红的大尾巴,却已忍不住缠上了他的腿,缠眷似得蹭一蹭,留下一种柔软如云彩般的触感。
她小声道:“那你……那你想必是不在意我是狐狸精了。”
一点红哑声道:“你这么好,是人还是狐狸,又有什么分别?”
她的耳朵也因为愉快而竖起来了,还颇有精神地抖擞了一下。
一点红心中一动,已忍不住要上去捏一捏她的耳朵。
可李鱼却警惕地躲开了,咬着嘴唇说:“不行,耳朵不能随便摸的。”
一点红挑眉。
他很干脆地便收回了手,道:“那我不碰。”
可随即,他就俯了下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竖起来的狐狸耳朵。
耳朵忽然剧烈的一抖,连带着她的人,都好似已簌簌地发起抖来,一点红只觉得怀中的美人好似化成了流动的玉,软得都能从榻上流下去。
一点红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李鱼警惕地瞪大了眼睛,喊道:“你、你看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把她又带到了自己怀里。
这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隔阂,也就这样被轻松化解掉了。
一点红并不在意李鱼真身,而李鱼,也终于可以随时随地化出原型玩一玩了。
因为她是狐狸,所以她不喜欢穿鞋,也不喜欢穿衣裳,这些东西,她都实在觉得束缚的很,可偏偏人类就是要这个样子的,她也没辙。
当然了,人类还是有很多好看的衣裳的,这些她倒是也很喜欢。
这一天,李鱼化出了原型,待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支使着一点红给她梳毛。
狐狸这种生物,夏天和冬天,长的样子还不太一样。
夏天,因天气炎热,狐狸身上的皮毛稀稀拉拉,看起来可怜的像是一条没人要快饿死的小野狗,到冬天时,狐狸身上的毛就一层一层的长出来,让狐狸看起来圆滚滚一团,活脱脱是个狐狸大丸子。
现在的天,已然过了深秋,所以李鱼现在是个圆滚滚的狐狸丸子。
这火红的狐狸丸子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榻上,两只前爪把身子撑起来,脖子高高的昂起,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腹部,一点红正拿着一只木梳子,缓缓地帮她梳毛。
小狐狸:“嘤——嘤——嘤——啊啾!”
这是打了个喷嚏。
打喷嚏的原因自然是……
被自己漫天飞舞的毛给害的。
毛涨得多,当然就掉得多。
李鱼的尖尖嘴巴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呼噜呼噜声。
而这中原第一杀手的神色,却十分正常,他手里拿着梳子,一丝不苟地把她浑身所有的毛都给梳通……她不知道这些天背着他去哪里打过滚,皮毛打结,甚至胸前还沾着苍耳。
一点红:“…………”
他忍不住想,她化形的时候,怎么不见苍耳,这苍耳究竟是藏到哪里了?
打滚儿打成这样,皮毛都不太干净,那还是得洗洗的说。
所以一点红叫了水,此时此刻,那桶水已放在屏隔之后了。
一点红拎着李鱼要去洗澡。
李鱼懒洋洋的,动都不想动一下。
她一直
觉得这个事情很神奇来着,人形的时候,洗澡洗得香喷喷的,可是原形的皮毛竟还是打结的,而且打结的皮毛还很难处理,毕竟化作原形之后……爪子也没法拿梳子,就是拿了,那短胳膊短腿的,也够不到自己的背。
更神奇的是,她虽然会清洁法术,却不会防打结法术。
真是奇哉怪哉的一件事。
不过好在,现在她已有了一点红啦!
尽心尽力的一点红!
他拎着李鱼入了水,又用香胰子把她洗的香喷喷,用小梳子一点一点地把她的皮毛梳通,这才把她又涮干净,用块干燥清洁的毛巾包得严严实实,这才带着她上了榻。
李鱼:“嘤——嘤——!”
狐狸的叫声就是这个样子的,又吵又闹,像小孩儿哭。
一点红把那小小一团狐狸搂在怀中,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真的有点奇怪……
花了三秒钟,他就把自己脑子里那些诡异的联想给扔出去了。
他脑子里在胡思乱想,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儿不停,抱着那块大毛巾要把李鱼给擦干,小狐狸身上的皮毛湿的一缕一缕,贴在身上,就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圆润可爱了,细细一条,眼睛又大、耳朵又耷拉,像个可怜兮兮的小怪物。
擦皮毛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鱼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腿上,感觉有点不耐烦。
她忽然一甩尾巴,把那块毛巾从身上抖了下去,然后就甩着头开始抖起了身上的水,毫无疑问给一点红甩了一脸。
一点红倒是并不在意,只是这深秋时节,屋子里虽然已上了炭火,但毕竟算不得非常温暖,他微微一皱眉,已伸手将这小小一只湿狐狸抓住了。
李鱼张嘴,狐嘴里就开始口吐人言:“我不想擦!”
一点红道:“会着凉。”
李鱼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普通的狐狸,怎么会着凉?”
一点红不为所动,直接把她关进了被子里,自己也脱了衣裳,进了被子,只把那一团小东西直接搂在了心口上。
野狐狸伸出了她的爪爪,在他胸膛上挠了一把。
她的爪子尖利无比,虽然只使了一点点的力气,但还是留下了三道血痕。
一点红一声不吭,看着她扒拉。
狐狐头就歪了歪,又张开了嘴巴,露出了一排尖尖的牙齿,作势要咬他,他竟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就这么瞧着她。
野狐狸就低下了头。
下一秒,这只毛茸茸的、赤红色的小野兽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浑身洁白如玉、头发漆黑如鸦羽般的美人儿。
这美人的头发还有些湿润,无限缠眷地贴在她的身上,她的脸有些红,眼神却很明亮,有些含羞带怯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无论任何人见了,都知道这个女人一定爱极了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一定爱极了这个女人。
李鱼化作了人形,已一扑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点红就侧躺着,美人入怀,他就伸手揽住。
这动作,他好似已做过了无数回,这种柔软丰腴的触感,他也已享受过了无数回,可是每一次,他还是像是快要死去一样的满足。
李鱼在他怀中笑道:“你……哎,你怎么不躲呢?”
一点红唇角含笑,问她:“我躲什么?”
李鱼就点了点他的胸膛。
她说:“你要知道,被野兽抓伤,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有许多人,正是死于这小小的伤口。”
一点红抓住了她的手,颇有些无奈。
他忍不住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我身上被这野兽抓伤的痕迹实在很多么?”
李鱼故作惊讶地瞪大双眼,这才道:“好像是哦……”
一点红道:“那怎么办?”
李鱼吃吃地笑了,用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睇了他一眼,道:“那你还不快来教教这只野兽,教教她应该怎么做事,才不会被、不会被红先生责罚……”
她越说声音越小,等到最后,已快要让人听不见了。
她的尾巴也化形化出来了,
一点红只觉得一捧甜蜜的云彩,已缠上了他的腿。
他的眼神也已暗了下来。
在这云贵之交的小镇逗留了数日之后,该干的正事也还是得干。
李鱼被无花所伤这件事,却是不能告诉楚留香。
李鱼对自己的身份十分警惕,轻易不敢叫人得知自己的真身,楚留香与一点红虽然是生死之交,然则与李鱼却只有几面之缘,李鱼不敢托大告诉他,一点红自也不会胡乱说话。
因此,三人也就在这里告辞了。
一人一狐一路往北走,在一个月之后,到了长安城郊的蓝田。
蓝田,就是蓝田江氏之所在了,这里盛产的,就是闻名天下的蓝田玉。
而李鱼手中的这一块,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蓝田江氏乃是世族豪门,这一代只出了一位嫡小姐,名叫江群玉。
这江群玉乃是一位大门不出、一门不迈的世家小姐,江氏出名,可这位江小姐,却连一天都没有闯荡过江湖。
李鱼和一点红一人只决定要直接去找这江群玉。
他们两个人,解决问题的脑回路有时候相当一致。
只是要解决,也不是莽撞的去闯,一点红杀人杀得很有经验,夜闯他人府邸更有经验,只花了几日的时间,就已摸清了江群玉的动向。
她果然在府邸之中藏了个人。
江家家风严谨,家中的女儿,绝不可能轻易把一个人藏在屋子里头,能让一个恪守规矩的世家小姐冒险做出这种事,这个被藏的人,一定与江群玉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
一点红观察了江群玉好几日,早已摸清楚她每天避开人去的,乃是一座小别院,这别院十分偏僻,也十分清幽,并无人居住,家里的丫鬟下人,也不太注意这里。
是夜,一人潜入了江家的府邸,来到了这小别苑中。
别苑之中,鬼气森森,连一个人影都无。
李鱼与一点红一人,并不敢放松警惕,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慢慢找。
忽然,一点红已停住了脚步。
他的一双锐利双眼之中,露出了一种冷酷的杀意。
他的手,也已放在了自己的剑柄之上。
门内有人。
吱呀一声,门已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好似一张大嘴,要无声的吞
噬人。
门内的人含笑而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说话。”
一点红冷冰冰地道:“你也配同我称兄道弟?”
门内的人就沉默了。
他似乎就打算这么耗着,敌人在明,他在暗,进屋之后,这屋子里的一应摆设,这不速之客,都不知道。
高手之争,胜负往往都在毫厘之间,只需这剑客有一丝一毫的犹疑,他就有把握杀掉他。
可他忽然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女人娇笑一声,只道:“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你受伤了?”
屋子里的人不说话。
这女人又道:“你一定受伤了,因此才躲在这里养伤,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到你躲在蓝田江氏的府邸之中,包括蓝田江氏自家人,是不是?”
屋子里的人还是不说话。
这女人吃吃地笑了几声,又继续道:“所以,假如这一间屋子三面的门全都在一瞬间碎了,假如这间别院忽然之间被我们打了砸了烧了,我想,江家的老爷和夫人,都会被惊动的,是不是?”
屋子里的人终于忍不住道:“你们是谁,究竟来做什么?”
这女人道:“我只是听说这里藏着一个美男子,今夜逛街正巧逛到这里,所以想请你出来瞧一瞧。”
屋子里的人冷笑道:“你耍我?”
这女人——当然就是李鱼,抚掌大笑道:“你倒是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这屋子里的人,弱点实在明显得很,李鱼的手一晃,屋子里的一把椅子,忽然就燃烧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猛的蹿出,立在了院中!
残月如钩,照在院中,叫人看清了这人的脸。
这人容貌俊美,身材颀长,李鱼只看一眼,就已念出了他的名字:“无花。”
不错,此人正是无花。
不过,他却并没有唇红齿白、风度翩翩,此时此刻的无花,竟是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行动虽然敏捷,却有一只胳膊好似断掉一般,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
他的脸色也很糟糕。
前一段时日,无花与自己的同胞兄弟,丐帮帮主南宫灵串通起来,要在江湖上搞出一番腥风血雨的事情来,只可惜却被盗帅楚留香识破,无花吞下假死之药,骗过了楚留香。
只可惜,他虽骗过了楚留香,却也无法再回南少林,装作无事发生,当他的七绝妙僧去了。
于是,他只好去投奔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名为石观音,乃是诡谲大漠之上一个可怕的传说,她住在大漠深处的石林之中,有无数弟子,又豢养了无数男人,当做奴仆。
她是一个可怕的女人,也是一个可怕的母亲。
她爱自己美丽的容颜胜过所有,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妖道,那道士信誓旦旦,告诉她狐狸精的内丹,可保人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所以,石观音就直接派他这个儿子来寻找了。
对于石观音来说,儿子有没有,自然都是一个样,她不过是把他当做仆人、下人一样的对待。
石观音的武功深不可测,性情又古怪非常,无花不敢不从。
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所以,他只能接下这个任务。
好在,那妖道还给了他一个据说能辨别出狐狸精的法宝,他回到中原,遍寻之后,竟真给他找着了!
那是一只通体火红、皮毛华美的狐狸,正窝成一团睡觉呢,无花趁其不备,重重一击,却没想到,那狐狸精竟躲开了致命伤。
狐狸精又岂是好相与的,一击不中,那狐狸精竟发了狠,一爪子就抓了下来,狐狸精的利爪十分锋利,又凶狠得要死,她一抓之下,竟是把无花的右臂整个废掉了!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右臂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而更可怕的是,这伤,好不了。
无论用多么昂贵的金疮药,无论找了什么大夫来看,他的右臂仍是经脉尽断,血肉模糊,伤口永远都在渗着血,只让他觉得,自
己仿佛已要腐烂。
自被那狐狸精废了右臂,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近一个半月,他不敢回石林,只怕石观音嫌弃他是个废人,他也没法子回南少林,因为楚留香若是知道他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只有来这里。
江群玉,这是他所有引诱过的女人之中,最满意的一个,江群玉送过他一块玉佩,有时候,他也会把这块玉佩挂在腰间,作为装饰。
他或许对江群玉是有几分真情的。
但是显然,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真情只是不值钱的东西,真正让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找江群玉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家的财力。
这里一定有最上等的人参,有最好的金疮药,有数不尽的补药。
但这些都没有用。
他已快要被这条废臂折磨致死。
正在这时,有不速之客上门。
而他在被逼走出屋子的那道门时,忽然感觉到,藏在身上的那个可以辨别狐狸精的法宝,忽然轻轻地鸣颤了起来。
无花蓦地盯住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一袭黑衣黑裙,容貌娇艳如花,只是面上的表情,却冷若冰霜,显然与他有着深仇大恨。
这是那只狐狸精!
那只被他重伤的狐狸精,竟可以化作人形,跑来千里迢迢之外的蓝田,找他报仇!
刹那之间,无花的心里,也涌起了深深的恨意。
这狐狸精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去死?
不过一只蠢狐,竟还妄想□□?!
可她偏偏就是有这个本事!还带了个武功不错的剑客来。
这剑客,无花也认识。
因为这柄比一般的剑更轻、更薄、更窄。
而这剑客,也又冷、又毒。
这是中原第一快剑!
这狐狸精生的如此貌美,定是用了什么狐媚之术,勾住了这男人,才叫他肯乖乖为她卖命来了。
若是在他全盛时期,这中原第一快剑,他倒是也能应付得了,只可惜他现在身体孱弱,气若游丝,连这区区中原一点红,也对付不了了。
不过听说此人心性极其狠辣,只要给钱,连父母兄弟都杀得。
原来是个爱财的。
转瞬之间,他的心里,已浮上了一个恶毒的念头。
无花勾唇一笑
,忽然对着中原一点红道:“中原一点红,你这人平日看着倒是也机敏,谁知竟被骗得团团转,你可知道,你背后的这个女人是个什么妖怪?你又可知道,她身上带着什么好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