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阚东一脸严肃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俞煊倒是表情木然，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来教导主任办公室了。
“听俞煊说你被威胁了，真有这回事？”康纭国最先看向时枝，面对女生时语气柔和了不少，“别害怕，我就在这里，大胆说出来。”
时枝蠕动着嘴唇，垂在身侧的手臂被旁边的人掐了好几下，几次想开口都没能做到。
这时候俞煊走到两人中间，动作并不温柔地把女生扯开。
他意有所指：“你还挺喜欢搞小动作。”
女生敢怒不敢言，瞪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不止她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俞煊对着阚东说，“我上回在食堂碰见的。”
阚东眉头一皱，歪了重点：“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进的女生食堂？这可是违反校规——”
“就你钻小窗口跟打饭阿姨吵架那天。”俞煊想也不想。
阚东面容严肃地咳了两声，回归正题。
“主任，我真的没有欺负她。”女生扯着时枝的袖子，“时枝，你说是不是啊。”
俞煊：“真当我没录视频？要我翻出来给你看？”
女生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这时一向沉默隐忍的时枝突然说话了。
她语气坚定：“不是。”
女生怔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不顾旁人推搡了她一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俞煊正欲上前，康纭国一把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回时枝没有再退缩，身旁两侧的手攥紧，声音铿锵有力。
“我说不是。”她毫不畏惧地看回去，“你们就是欺负我了。”
……
“怎么样怎么样？我听说阚东这次真发怒了，那两个欺负人的女生要被记过？”俞煊一回到班上郭嘉延就迎面走来。
郭嘉延看了看周围，没见着人才敢问：“第一名现在怎么样？”
“已经通知家长了，但康纭国担心她会留下心理阴影，后面可能还需要看一下心理医生。”
俞煊回想当时在办公室的情形，女生见事情暴露便对着时枝破口大骂，更多的细枝末节连根拔起。
自开学以来时枝就被两个女生盯上了，他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安静爱学习的女孩子被人打骂侮辱甚至拍视频威胁。
那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很无力。
已经很久没有想抽烟的冲动了，俞煊这会儿在兜里掏了个空，正要收回手就瞥见一旁的齐殊递了颗柠檬糖过来。
他愣怔一下，随即接过：“谢谢。”
“反正也快过期了。”齐殊面不改色。
这句无厘头的话让俞煊有点想笑，他撕开包装袋扔进嘴里，沉郁的心情都好了点。
他忽然说：“那张小抄是时枝写的。”
齐殊偏头朝他看过来。
“那两个女生在月考前找过一次时枝，让她考试中途送小抄出来藏在厕所隔间里。”俞煊垂着眸光，“这才是时枝没写完卷子的原因。”
郭嘉延反应过来：“这么说你俩还差点替别人背锅了？”
俞煊点头。
“幸好解决了。不过话说回来第一名以后会不会一蹶不振啊，我之前看好多新闻，很多学生经历了校园欺凌后都得抑郁症了。”郭嘉延忍不住担忧。
“唉，原本以为第一名跟我们关系挺好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跟我们说，早知道那次在食堂碰见就冲上去了。”
俞煊没有接话，齐殊看了他一眼，语气很淡：“没有谁能帮得了她，她总要学会自己承担。”
“但这次阚东和康总不就替她出了一口气吗，结局还是好的。”郭嘉延说。
齐殊只说：“如果以后进社会，她能找谁？”
郭嘉延噎了一下，怔怔地说：“找家人也行”
齐殊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嘲讽爬上眉梢：“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这时俞煊突然开口：“但这也不是她受欺负的理由，这不公平。”
“没有什么公平的。”齐殊盯着他，“反抗不了就只能被欺负，这是命。”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着，俞煊在齐殊的目光下喘不过气，刚好起来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大了还信命，你玩迷信？”
“因为你不是受压迫的那一方。”
俞煊猛地站起来面向他，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你不了解我就不要轻易评判，而且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他说完一顿，“那你反抗了吗？”
齐殊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而后语气倏地冷下来：“你也一样。”
两人一言不合有冒火的趋势，好在郭嘉延及时看出来打断他们：“行了行了，我们不是在说时枝的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急眼了。”
他们各自转开头，互不搭理对方，过了一会儿俞煊就看见齐殊走了出去。
嘁，你一个拿六百多分的高分人士最后不也是给人修车的命。
他有些烦闷。
连上了一天的课，俞煊都没再找过齐殊，两人莫名其妙开启冷战。
今天一中要在最后一节课进行大扫除，大多数人都很兴奋，因为这就意味着放了个小假。
俞煊个子高，擦玻璃的重任就交到了他身上。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走廊上的齐殊，对方突然转头过来对上他的视线。
俞煊当作没看到，泄愤似的擦玻璃。
王皓进来看见他踩桌子，大惊小怪地担忧：“我的哥，你小心点儿。”
“摔不了，摔了那也是命。”他说完呆滞两秒，转而蹙眉看王皓。
他转移话题：“你怎么又来我们班了？”
郭嘉延拿着拖把在教室里横冲直撞，闻言停了下来：“这傻蛋都成半个十六班人了。你要不考虑来我们班复读呗。”
“去去去，我才不复读！高三读这么一回就够了。等会儿，你喊谁傻蛋？！”
王皓作势要冲上前打他，但地上泡沫多，他没走几步就滑了一下，冷不防撞在一旁俞煊正踩着的桌子上。
对方体重摆在那儿，桌子被猛地一撞后朝右边倾斜，俞煊身子也跟着往下栽。
“草！”
下一秒俞煊感觉后腰被人撑了一下，但仍旧不受控制摔下去。
砰的一声。
俞煊连同刚才冲出来的那个人一块儿摔在地上，他上半身躺在对方怀里，虽然姿势奇怪，但也正因如此全身上下才只有屁股疼。
就是不知道他身后的人怎么样了——
郭嘉延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齐殊！煊哥！你俩没事吧！”
“？”
你说谁？
俞煊大脑宕机好几秒，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传来齐殊的嗓音。
“你能起来吗？”
闻言，俞煊连忙爬起，朝齐殊看了一眼。
对方这会儿才动了下身子，手臂撑在一旁的椅子上想要站起来。他背后是被撞歪的桌子，因为这股力道直接往后挪开了些距离。
怪不得刚才动静这么大，可想而知齐殊这一下摔得不轻。
俞煊伸手去拉他，忍不住皱眉：“摔到哪儿了？”
齐殊一时没说话。
见他脸色不好看，俞煊问：“很疼吗？”
这会儿王皓才被郭嘉延拽起来，扶着腰喊痛痛痛。
齐殊的衣领往旁边歪不少，俞煊一眼看见他脖子右侧贴着的膏药，平时藏在校服领子里看不见。
过了良久，眼前的人才终于有反应。
“很疼。”
矫情。
从教室到医务室，俞煊盯着齐殊后脑勺就只剩这一个想法。
另一个矫情的人还有王皓，现在正被校医折磨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漂亮姐姐你能不能别按了，再按就二次伤害了！”
校医说：“不按我怎么知道你哪儿痛？我又怎么对症下药？”
“那你就轻轻轻——点啊卧槽——”
俞煊隔岸观火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收干净，掀开隔帘走了进去：“笑死我了，你一会儿不会也这么叫吧”
他说完就止了声。
齐殊侧对着他站，嘴里咬着t恤下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腰，很瘦。
听见声音他朝俞煊看了过来，手里拿着红花油正在上药。
俞煊的视线还在他腰上没移开，下一秒齐殊说话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随着动作，齐殊的衣摆自然垂落。
不能用手撩衣服非得用嘴？
他后知后觉撇开头，脸还有点烫，下意识又给齐殊扣了个装逼的帽子。
俞煊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没。你怎么自己上药了？”
“这种小伤我都是自己处理，除非真快死了不得不去医院。”
这句话让俞煊听着不舒服，他想起齐殊家里的医药箱：“你经常这样？”
“哪样？”齐殊没看他。
“自己一个人，”俞煊思忖两秒后说，“疗伤。”
说不清为什么会用这个词，但此刻俞煊觉得只有这个词形容好像才最贴切。
齐殊抬起头，说不上什么神情，大概是意外更多。
片刻后他才说：“习惯了。”
“刚才的事谢了。”俞煊说。
“不用。”
“虽然你之前这么说，但你还是帮了我。”
齐殊难得一怔，没接话。
俞煊也没再执着这个话题，他说：“不过我有个问题，到底怎么提高成绩？在学校我也没见你像时枝郭嘉延一样刻苦，难不成你私底下偷偷学？”
齐殊把红花油放柜子上，目光朝他探过来：“很简单。”
“怎么？”
“首先你要有个像疯女人一样的妈，让她拼了命地阻止你学习，”齐殊说，“这个时候你就会产生逆反心理，然后反抗。”
俞煊缩了缩手指，迟迟接不上话。
齐殊却全然不在意，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任何波动。
“所以我反抗了，没靠任何人，也没人能让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