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俞煊的大脑有瞬间空白，就好像是有把火把某根神经烧断了，迟迟做不出任何回应。
前所未有的难堪。
齐殊似乎也愣了一下，但脸上看不出异样：“你进去吧，早点休息，到时候我跟康老师说一声。”
眼下这种情形确实不适合留人，俞煊“嗯”了一声，听着齐殊下楼的声音一点点变弱。
他回到房间看见桌上的一袋柠檬糖，随即一把抓过糖推开窗，一眼就看见待在楼底下还没走的齐殊，叫了一声：“齐殊。”
叫完以后宕机了半秒，俞煊意识到这名字貌似是第一次从自己口中传出来。
半秒后见楼下的人没反应，他想也不想加大音量又叫了一声。
这回齐殊听见了，仰起头朝他的位置看，隔着五楼的距离俞煊好像能看见对方脸上的诧异。
俞煊把一整袋糖全部丢下去，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他说：“赏你的。”
齐殊说：“这种糖哪家超市都有，付车费都不够。”
对方的反应和平日没两样，这让俞煊的眉宇稍微缓和：“爱吃不吃，不要就扔门口垃圾桶，反正也快过期了。”
齐殊扫了一眼包装袋上的日期，显示的是两周前。
他没拆穿：“总得捞点跑腿费。”
齐殊没在楼下久留，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走出小区大门，俞煊紧握窗框的手才蓦地一下松了。
许郝奶奶在门口站了许久，看见俞煊出来，她脸上带着防备，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你要是想以后在这里住就不能乱带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她说完，眼底带着鄙夷。
能用上朋友这个词，显然是也把他跟“不三不四”划上了等号。
俞煊懒得解释，没理她。
许郝奶奶自讨没趣，也不敢惹他，嘴上嘟囔着就去客厅看电视了。
因为他在场的缘故，李槿如和许郝奶奶没再起争执了，但也没任何交流，属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一直到五点钟老人才离开，没过多久许凡就接着许郝回家了。
在这期间俞煊什么都没问，李槿如更不会说，父子两人对老人的事一无所知。
俞煊没胃口，嘴里没味儿吃什么感觉都一样，因此晚饭只是简单喝了一碗粥就去睡觉了。
每天一到点楼下就会传来哭号，雷打不动，十分折磨人。
在这期间李槿如来房间看过俞煊两次，虽然他听得出对方已经尽量小心，但还是因为控制不住推门和走路的轻重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俞煊从下午开始心里就有道情绪发不出来，他蒙着头睡，试图把外面的声音压到最低。
到了后半夜他就开始冷，怎么裹被子都不管用，实在难受才爬起来吃了退烧药。
这时候电话铃急促地响了，在这黑夜里格外突出尖锐，几乎要摧毁人的神经。
来电备注就一个简洁的“妈”。
俞煊的目光被这个字眼一刺，接起来“喂”了一声，他现在开口说话都艰难。
对面的瞿箐似乎愣了一下：“你吃药了？”
“吃了。”
“嗯。今天你们康老师打电话给我了，跟我说了你这两天的情况。”瞿箐应该还在外面，语气很疲惫，“这是你第几次写检讨了？”
眼睫毛不受控制颤了颤，俞煊说：“我”
“我以为你去复读是想改过自新，我选择相信你。但是俞煊，这一次明显是我高估你了。”对方打断他，这句话依旧回到了平日的不近人情。
俞煊噤了声。
瞿箐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俞煊动了动干涩的唇，听不出什么语气：“没什么。”
对面没再说话。
两人之间只剩沉默，过了良久，瞿箐才道：“那边口味重，饮食上你吃不习惯，别吃太辣，让你小姨给你做点轻淡的。还有这两天下雨晚上会很冷，别穿太少。”
“我知道，”俞煊说，“小姨很照顾我。”
瞿箐淡淡地“嗯”了一声。
俞煊突然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叫了瞿箐几声，他说：“你忙吧。”
瞿箐捂着手机在那一头跟人说了几句话，电话挂断前她最后和他说：“俞煊，别再让我失望了。”
手指一点点攥紧，直至手机里传来冰冷的“嘟——嘟——”声。
能猜到瞿箐打电话的目的，因此俞煊并不抱有太大期待，瞿箐仿佛只是履行自己作为母亲的义务跟职责，哪怕是简单的关心问候都好像是在例行公事。
窗子只开到了一个手掌那么宽，房间里的空气不流通，俞煊觉得胸口隐隐发闷。
夜风发怒一般在嘶吼，仔细一听又像是在哭，但无论这风怎么吹都卷不走房间里的窒闷。
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俞煊僵直地站了许久才意识到发出哭声的不是风。
他双手按在窗台上，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发泄口。
“别他妈喊了！”
楼下的人如同听不到，哭号仍然继续。
操。
俞煊的手都在颤，他拉上窗回到床上，想像刚才一样努力无视外界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的人都没再有其他动静，唯独枕头上洇湿了一块。
楼下的人肆无忌惮，整个小区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俞煊是无声的、隐晦的，只有他知道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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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晚上以后，俞煊心里的气疏通不少。
在家里待了两天，他整个人都快躺退化了，除了四肢酸软乏力以外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他这段时间没去学校，郭嘉延在微信上建了个群。
群名叫“出类拔萃”。
【郭嘉延：周末打游戏dd】
【时枝：不d】
俞煊看了一眼，手指敲了几下发出去：与群名不符，我退了。
【郭嘉延：偏见，你这绝对是偏见，打游戏怎么不能出类拔萃了？俞煊】
【俞煊：可以。】
【俞煊：但我不感兴趣，退了】
【郭嘉延：你得学会劳逸结合，高度紧张的学习后来一把游戏不香吗？！】
【王皓：香。】
俞煊甩了个问号出去，点进右上角看了眼，发现群里原来有四个人。
这时候王皓在群里艾特他。
【王皓：自那次你溜了阚东之后，我们就飞速建立起了革命友谊。俞煊】
【俞煊：哦，我退了。】
【郭嘉延：】
【王皓：】
两人还来不及说话挽留，就见时枝突然在群里发压缩包。
【时枝：高中物理重点大全rar】
【时枝：手把手教你做学霸rar】
俞煊默默点击下载，在群里说话：学学我同桌，人家就知道我的需求。
他这句话发出去不超过五秒，接着就看见他同桌又在群里分享了一个压缩包。
【时枝：绝情冷少怀里宠:野蛮村花又跑了rar】
【王皓：需求？】
【郭嘉延：需求？】
【俞煊：。】
两秒后时枝撤回了一条消息。
【时枝：发错了，这是我初中写的小说。】
【俞煊：下次注意。】
虽然闹了个小乌龙，但总算是把俞煊留住了。
郭嘉延开了多人视频，美名其曰互相交流学习，实际上就是隔着屏幕面对面写作业。
时枝没开摄像头，王皓写了一半去打游戏了，俞煊起初是不愿意开视频的，郭嘉延以“一个人露脸太孤独”为理由磨了他半天才说服。
不过好处是俞煊不会的题可以直接问，当下就能把题捂透。
郭嘉延和时枝一旦学习就很认真，专注在自己的思路里，问过两三道题以后俞煊就没再打扰。
这样一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写到后面大家都有些乏了，不知不觉中开始聊起了天。
“煊哥，你知不知道你在一中已经出名了？”
俞煊随口应：“知道，不就是我晕倒这事。”
“不是，”郭嘉延说着拿起手机，过了一会儿俞煊就听见群聊响了，“我发群里了，你看吧。”
俞煊点开一看，不知道从哪儿流传出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他那天被齐殊架着胳膊走出校门的场景。
他一眼就看见照片底下的标题。
【羡煞旁人同学情——你是我枯燥生活中一抹亮色】
俞煊：“”
一个脸上没表情，另一个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能冲上去暴揍路人，你告诉我亮色在哪儿？？？
“谁拍的照片，我去把他脑袋拧下来。”两人莫名其妙以这种方式同框，还被取了标题，俞煊整张脸都黑了。
郭嘉延头也不抬：“阚东。”
俞煊：“”
“那标题？标题也是他取的？”阚东不会就这么点水平吧。
“这个跟阚老大没关系，齐殊取的。”郭嘉延说，“阚东说要带动校内积极正面的风气，营造团结友爱氛围，特意拿着照片去问了当事人。”
主要是俞煊那篇检讨给人的印象太深刻，阚东不得不这么做。
俞煊沉默半晌，一时觉得齐殊成绩差是有理由的。
郭嘉延继续说：“话说回来，你不在这两天我同桌话都少了。”
俞煊说：“跟我没关系。”
“反正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我看他今天带了包糖来学校，找他要两颗居然都没给。”郭嘉延故作伤心，“想不到我同桌是这么小气的人。”
一直安静的时枝突然说：“有没有种可能不是他小气，而是他单纯不想给你？”
“谢谢你啊第一名，我更难过了。”
迟迟没听见俞煊说话，郭嘉延视线一转就看见他一动没动，看着像是在走神。
“煊哥，你咋了？”
“嗯？”俞煊欲盖弥彰道，“做题。”
这时王皓半路冒出来：“对了煊哥，你这会儿好点没？”
俞煊的视线还埋在题海里：“还行。”
郭嘉延说：“我听你嗓子是好多了，气色也还行。”
王皓点点头：“不愧是我兄弟，还是那么帅。”
郭嘉延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我说真的王皓，你是不是对煊哥有意思。”
“啊对对对被你看出来了。”王皓毫不避讳应下，“嘿，你那表情几个意思？就算我喜欢你能咋的。”
郭嘉延立马激灵了一下：“别别别，你别喜欢我。”
“我说的是就算我喜欢煊哥，你，能，怎，么，样。别自作多情。”王皓一字一顿，完全没察觉到默不作声的俞煊。
两人隔着屏幕在斗嘴，俞煊从头到尾只注意到了郭嘉延的反应。
右手微动一下，笔尖从刚才开始就抵在卷面上没动，这会儿随着动作划出了一道小小的杠。
俞煊垂着眼皮，看着干净的卷面上突兀地多了一道痕迹，无声诉说着他刚才的不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