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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0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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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年前,蕙嫔难产,诞下第九位公主后便不幸辞世。

    蕙嫔因是皇后的表妹,皇后隧提议将孩子记自己名下。

    沈非衣被抱到羽坤宫时,沈裴尚不过七岁。

    皇后对他说,往后这是你的亲妹妹,你应当爱她护她疼她。

    他看着那襁褓里满脸皱巴巴的婴儿,抬手去戳她的脸,眼睛还尚未睁开,可那小手却将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着。

    沈裴并未有一个好的童年,他是皇后的儿子,却从未听过皇后的任何一句夸奖,只是听她说,不够,还不够。他便整日将自己关在东宫,不停地更努力的读书背书写字练武。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母亲好像都瞧不见。

    瞧不起他,不关心他,这是他的母亲。

    沈非衣的到来,让沈裴知道,原来母亲不是那样冷漠的人,原来她会笑,她也温柔。

    甚至,母亲眼里好看更加看不到他了。

    好像就是,沈非衣是亲女儿,他才是抱养的。

    沈裴那时就觉得,是沈非衣分去了他全部应得的爱。

    他讨厌这个妹妹,更嫉妒她。

    后来沈非衣会说话,会走路,他看着那么小的一团,抱着他的腿,拉着他的衣摆,奶声奶气的喊着哥哥。

    他蹲下,抬手,捏住沈非衣的肉嘟嘟的脸蛋,他垂着眼,捏的极为用力,小姑娘的眼睛很快便被湿润充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然后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小姑娘说,哥哥疼。

    沈裴在宫中排第四,他听过有人喊他四哥、太子哥哥,却唯独没听到过哥哥。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亲昵。

    也是因着沈非衣的缘故,沈裴是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关心,尽管这是关心沈非衣时顺道提了一句他,也足够让他受宠若惊。

    他想,若是沈非衣时常来东宫,母亲是不是就能看到他的努力,认可他?

    于是,沈裴就算极度不喜这个妹妹,也总是带着她,假惺惺的哄着她。

    日子久了,沈裴终于明白,母亲不喜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再也不渴求皇后的夸赞和关心,他开始学着隐藏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能力。

    他将沈非衣哄在东宫,与他整日住在东宫。

    他说非衣为裴,见非衣如见裴,便如见他,如见太子。

    他要让沈非衣时时刻刻将他挂在嘴边,什么宝贝都第一时间想到拿给他。

    这样他心里才会感到平衡,他想亲口告诉那个女人,你看,你最疼爱的女儿,心里只有我。

    后来,他被带到山上修养。

    他不懂为何要以此借口将他带上山,直到他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和他身形相似的少年后,他一切都明白了。

    他这十二年在皇后那里遭受的冷眼和漠视,也终于有了原因。

    他想起了傍晚无意中偷听来的话——他并非真的太子,真正太子因身体孱弱,一早便被抱上山修养,而他不过是个替代品。

    沈裴抓紧了手中的匕首,眸色逐渐发暗,一步一步靠近床榻。

    他庆幸要杀他的人是他“舅舅”,庆幸他这位“舅舅”,往年从不进宫看他,也极少会来山上,这山上更是因为少年的要求,鲜少有人。

    也更庆幸,外面小厮发现他时嘴角已溢出了鲜血,眼前的这位少年睡的正熟。

    刀很锋利吧,不然那小厮怎么会连一刀也扛不过去呢。

    榻上的少年面色平静,月光照在他脸上,像是没了血色。

    沈裴扯了扯嘴角,垂下了眉眼。

    对不住了,只有杀了你们,我才能活着。

    所有人都知道,沈裴死了,所有人也都不知道,沈裴没死。

    他们会在沈非衣寄给他第一封信的时候,告诉他,这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会将曾经敷衍的教给他的那些东西再认认真真的教一遍,对他恭恭敬敬。

    他以太子的身份死了,又以太子的身份获得了新生。

    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唯独没有变的就是沈非衣。

    她会给他写十几页的信,从早膳到晚膳,从盥漱到做梦,吃了什么玩儿了什么,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沈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对沈非衣的态度变了。

    他开始期待着沈非衣的来信,一开始的嫉妒厌恶疯狂变成成了占有并肆意生长。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沈非衣,迫切的占有她的一切。

    要她依赖他,永远也离不开他。

    直到,他收到了一封关于赐婚的信——

    ……

    沈裴抓紧了躲在自己身后的姑娘的手,微微冷笑。

    即便是赐了婚,他又怎会将沈非衣拱手让人。

    沈君晔只觉得沈裴这话是刻意刁难祝繁,城外之事他也是刚听,哪曾想这祝繁犯到了沈裴头上,若是私下还好,偏偏又叫周遭观了个全程,便连忙带着祝繁过来赔罪。

    这赔罪事小,惹了太后厌才事大。

    祝繁可是他费尽心思塞到太后面前能给沈非衣赐婚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要见这棋子落子才安心。

    他表情微变,一副略有紧张的模样,连忙对着祝繁道:“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同太子殿下赔罪?”

    说罢,未等祝繁开口,便又看向沈裴,笑的极为近亲,还带着劝的口吻道:“想来的确是驸马今日冲撞了太子,竟让太子说出这般气话,只是,听大哥一句劝,这一家人,切莫伤了和气才是。”

    等那好话说完了,那祝繁这才赶紧衔接上,恭恭敬敬的朝着沈裴拱手作揖,“学生今日游街,不识殿下马车,亦未曾让路,如此冲撞殿下,误了殿下回宫时辰,实在鲁莽,还望殿下恕罪。”

    沈裴见这大皇子和祝繁一唱一和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可笑。

    他勾了勾唇,视线慢悠悠的落在了祝繁身上,只听他语气平淡,“状元客气。”

    说到这,他消了声,后若无其事道:“状元不识孤的马车乃情理,原是湛白眼拙,与状元无关。”

    沈裴垂下眸子,轻笑了一声,“湛白如此扫了状元游街雅兴,孤应当剜了他的双眼,割掉他的舌头,送与状元赔罪才是。”

    这话谁也没敢接。

    祝繁听了只觉得一渗,便有些头皮发麻。

    这太子一口一个状元叫的他着实胆战心惊,一时间失语发怔。

    沈君晔略微蹙眉,表情似乎有些不赞同的微妙,他犹豫着开口:“太子这话”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够了。”从那高台上传来一道声音,似乎对着你来我往的口舌已经费劲了耐心。

    太后眉头蹙起,表情也极为不耐烦,“哀家这儿可不是你们闲聊的地儿,什么仇什么怨,哀家也不想管,罪赔完了就赶紧退下别碍眼。”

    “太子,”说着,视线便转到了沈裴这里,“你既回来了,便将你母亲从那劳什子冷宫里请出来罢。”

    说罢,她一脸的倦怠便已显露,对着几个人挥了挥手,“好了,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那被说碍眼的两人不敢多待,率先出去了,只留下了沈裴和沈非衣。

    见两人瞧不见了影子,再抬眸,太后那脸上的倦怠也已消失不见,她视线冷冷的落在了沈裴身上,默了片刻,才道:“你身为太子,便应当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是什么后果。”

    “你十二年不曾见过妹妹,哀家只念你是关心则乱,今日给你颜面,若有下次,哀家定不饶你。”

    沈裴低着头,一副知错的模样,“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自当谨记,绝不再犯。”

    闻言,太后摆了摆手,“去拜见你母亲去吧。”

    待两人说完,沈非衣才敢说话,她看着高台上坐着的太后,试探的问了一句,“祖母,我能和哥哥一起去么?”

    太后只有看向沈非衣时,表情才会缓和不少,她迎上小姑娘期待的视线,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得了令,两人这才从咸寿宫出来。

    皇后原是住在羽坤宫,可自打皇帝死后,便自己搬入了冷宫,只是说这是冷宫,她不参与任何一场宫宴到也罢,偏生她过的又极好,同羽坤宫并无丝毫差别。

    冷宫与咸寿宫离得倒也不远,约莫两柱香就能走到,沈裴本是要叫轿辇,可却被沈非衣拒绝了,两人便徒步走去冷宫。

    沈非衣没料到沈裴今日会回宫,见到他后自然欢喜异常,一路上都拉着沈裴说个不停,沈裴便认真听着,时而点头,时而轻笑。

    这个点大抵已经到了晌午,沈非衣说累了,便问沈裴,“哥哥,你拜见母亲后,要留下用午膳么?”

    用膳?

    沈裴摇头,“不留。”

    “那晚膳呢?要来一起用么?”沈非衣又问。

    沈裴还是摇头,“也不留。”

    他看着小姑娘的眉头在他第二次摇头后,显而易见的蹙了起来,似乎表情不太开心,便笑着提议道,“你若是想和我用膳,不妨再与我搬回东宫,这样便是早膳,我也能同你用得。”

    沈非衣一听到搬,似乎动摇了一下,可下一秒便立刻摇头,她迟疑道:“这样不好吧哥哥?母亲说我订了婚,日后你若是回宫了也要少于你来往,否则会遭人说闲话的。”

    沈裴听了只是点头“女子是应当与男子避嫌。”而后抬眸望定沈非衣问道:“那,幼时你住在东宫可有人说你闲话了?”

    沈非衣摇了摇头。

    他又道:“那你可见有人将住在一起兄妹拉扯开了?”

    沈非衣依旧摇头。

    见势,沈裴这才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暗色,轻笑了一声,“既然你不曾听过,也未曾见过,那你又怎知,这世间的兄妹,不该这般呢?”

    说罢,他微微倾身凑近沈非衣,低声道,“你觉得呢?温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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