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番外 高如初（3）
高如初十六岁那年，年富力强的皇帝突染重疾，身体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立太子一事迫在眉睫。
本朝自古就有“立长不立嫡”的传统，大皇子百里锦晟作为长子，太子之位本该是他的囊中之物，可他母妃出身低微，身后没有母族支持，势力单薄。
而二皇子百里锦风是正宫所出，母族势力强大，在前朝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对二皇子一系来说，只要除了大皇子，二皇子就是皇子之中的长子，且有母族拥护，胜算巨大。
大皇子是二皇子前路上唯一的拦路石。
那时，大皇子三天两头地遭到刺杀，饭菜中被下毒更是常有的事，局势对大皇子非常不利。
高全揪着头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最后还是选择把高如初送到百里锦晟身边。
“大皇子，这是我的义子高如初，是绝对可信之人，”高全拉着面庞稚嫩的高如初，朝百里锦晟抱拳道。
百里锦晟止不住地咳嗽着，拿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得不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来自身边人的算计更是防不胜防。就在前几天，他被自己从小到大都信任着的奶娘下了毒。
好在他那日胃口不佳，没有吃下多少有毒的饭菜才逃过一劫。
“可信之人……”百里锦晟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嘲。
连将他从小带到大的奶娘都会背叛他，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信之人？
“我不会背叛你的，”高如初硬邦邦地说着，“我义父说你是个好皇子，我相信我义父，他忠于你，我也会忠于你，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
百里锦晟愕然地看了他一眼，良久之后露出一抹浅笑，颔首道：“好，本宫相信你。”
高如初咧开嘴笑了。
这是两个少年的第一次见面，从那天之后，高如初就成了百里锦晟的贴身侍卫，全天十二个时辰守着，片刻都不离开。
随后的两年是高如初记忆里最黑暗的两年，数不清的刺杀、下毒、陷害、逃亡，黑暗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在高如初十八岁的时候，百里锦晟奉皇命去北方赈灾，半路被泄露了行踪，遭到埋伏。
三千人的埋伏，而他们……只有两百人。
那天实在是太混乱了，漫天的箭雨、火光，惨叫、哭喊，满地的断指残骸，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们。
高全为了送他和百里锦晟突围，一个人断后，高如初向后望时，只看见了高全被几十支箭射成筛子的样子。
“快——走——”这是高全死之前对高如初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义父！”高如初大喊一声，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眼前一黑，耳旁嗡嗡直响。
“如初小心！”
一个人突然将他扑倒在地，高如初猛地回过神来，就看到扑在自己身上的那人紧闭双眼，彻底没了意识，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的身后赫然插着一只箭羽。
“锦晟！”高如初失声叫道，忍不住红了眼眶，“你个傻子，你救我干嘛啊！”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高如初咬了咬牙，将晕过去的百里锦晟背在背上，就近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垂怜，追兵在那个小地方找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他们，就继续朝前追去了。
等到追兵走远了，他才敢出来，背着受了伤发热不止的百里锦晟朝反方向走，只是那地方实在偏僻，直到走了三十里，才终于找到了一户农家。
在农家休养了三日，百里锦晟带着他快马加鞭回到皇宫面见陛下。
陛下与大皇子的会话，高如初自然是不能听的，只能在殿外候着。
他不知道百里锦晟和陛下说了什么，次日，陛下降下圣旨，封百里锦晟为太子，并且拖着虚弱不已的身子，强撑着参加了太子受封仪式。
仪式完成，百里锦晟成了太子，也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
高如初保护百里锦晟更加仔细，一点都不敢大意。
三日后，陛下殡天，百里锦晟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即刻登基，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登基那天，百里锦晟拉着高如初的手，一直念叨着，“再等等，再等等……”
那时候高如初还不知道百里锦晟要等的是什么，直到一年后，百里锦晟终于将大权彻底握在手中，朝堂之上的势力也被肃清，百里锦晟成了真真正正的天下之主。
“如初，朕带你去见个人。”百里锦晟这样说。
那天，百里锦晟带着高如初去了地牢，把他带到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少年跟前。
“这是百里锦风，就是他当年设下埋伏，害死了高全。”百里锦晟拉起高如初的手，将一把小刀交到他手心，“朕知道你一直想给你义父报仇，去吧，去杀了他。”
百里锦风讥讽地看着百里锦晟，“别说得这么好听，我还不知道你么，你不就是不想背负杀弟的罪名，才让他动手的么？”
百里锦晟不理他，只看着高如初，“如初，杀了他就能为你义父报仇。”
高如初看着那个被铁链锁住手脚，伤痕累累却依然难掩桀骜的少年，心中的恨意止不住地翻涌。
就是他，杀了自己的义父！
高如初握着刀，朝百里锦风一步步地靠近。
百里锦风冷笑了一声，忽然大喊了一声“百里锦晟，杀弟弑父，你不得好死！”
喊完，他便冲到高如初的刀尖上，自己抹了脖子。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高如初一身，刚才那个满目傲然的少年，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如初，真好，我们报仇了。”百里锦晟微笑着拍了拍高如初的肩膀，片刻后忽然抱住了他，声音有些发闷地说道，“如初，走到现在，朕只有你了。”
高如初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有些发怔，听到百里锦晟的话后，他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殿下，我在。”
末了，忽然感觉哪里不对，改口道：“陛下，我在。”
“如初，你会一直陪着朕的吧。”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