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城外，老树，昏鸦
一处高台之上，轰隆一声，一个梭状的合金装置飞射而来，狠狠地楔进了地面之中。
这是市政厅快速机动装置所配备的弹射仓，拥有最高优先级航空管制豁免权。
舱门排出几股高压蒸汽，一个黑西装从里面走出。他抽动着鼻子，通过耳麦向总部汇报道，“我来晚了，找督导队收拾一下现场吧。”
这名黑西装所处的高台上用血画满了诡异的符文、阵图，在他的上空，是笼罩而来的乌云和密集的闪电。
毫无疑问，有邪恶教派刚才在这里成功的举行了神子降临仪式。
与此同时，在净化城的其他三处地方，同样有邪异开始汇聚……
合金门被打开，罗天睁开眼，一时模糊，竟然看不清眼前之人的真容，不过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让他知道，来人正是幻姬。
幻姬没有说话，罗天却感觉越来越恍惚，猛然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本源工厂里面，第25小队的其他队员正在焦急的望着自己。
“罗天，你没事吧？”
“都怪我，你第一天上岗，我应该好好保护你的。”
罗天在队员的帮助下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周围，问道，“污染区呢？”
“队长已经处理了，你不用担心。现在你就放平心态，等会总部了，隔离观察一段时间，再做一些心理审查，放心吧，这些对我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罗天点了点头，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他观察周围的环境，金属表面反射着车间内蓝色的灯光，远处流水线上运送的似乎是一条条活着的蓝色发光藤蔓。
那些藤蔓被罗天注视到，似乎被激活了某种开关，快速的蔓延生长过来，罗天焦急的通知队员，却见其他几人对此视若无睹，脸上还是关切和后怕的神情。
罗天很快被蓝色藤蔓给包裹住，这些藤蔓越勒越紧，就在他即将窒息昏过去的时候，终于一口气吸了进来，眼前终于恢复光明。
“幻姬，看来你实力有所长进。”罗天喘着气说。
他的瞳孔上覆盖了一层细小的藤蔓，给视野上了一层蓝色的滤镜，有了这层滤镜，才能看到现在真实的幻姬。
她变得美丽非凡。
当今科技换脸植皮，编辑基因，甚至采用算法生成无限接近完美的脸型，使用生物打印技术直接化作现实。罗天见过无数的俊男靓女。
但是如今的幻姬，仍旧使人惊艳，如此非凡的美，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你的意志倒是坚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仆人，一切都得听我的，否则死，明白吗？”
幻姬不复之前跳脱的性格，嗓音虽然如仙乐般悦耳，但细听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其他声音，越是回忆，越感到恐怖。
幻姬哼了一声，连接在罗天身上的输液管、仪器连线都像是有生命一般自行脱离，随着锁链解锁，罗天落在了地上。
“不想死的话，你最好跟着我。”
幻姬说完，干脆的转身走出门。外面是一道洁白的走廊，两侧没有门户，直到跟着幻姬走进电梯，罗天才发现，这一层竟然只有一间房间。
电梯升到顶层，一群人正在鞠躬等待，远处是一架轰鸣的飞机。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一个衰老到极点的男人拄着拐走来，想要摸一摸幻姬的头，被幻姬瞪了一眼，手僵在半空又缩了回去。
“幻姬，等风头过了，我就通知你。如果你在‘圣堂’那边过得不错，净化城不想回来也无所谓。”
这老者欲言又止，最后落寞的走到了一边，罗天在一边身体不自觉的发抖，这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生物本能，面对天敌在快速的唤醒每一处肌肉。
这老者身上没有丝毫邪气，但罗天不敢有丝毫轻视。
除了老者之外，整个顶层邪气弥漫，这里面鞠躬着的每一个人都是罗天现在难以面对的高手。
直到飞机离去，罗天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幻姬在一旁冷笑道，“怎么，害怕了？”
这幻姬绝对发生了某种巨变，不仅实力提升，而且性格大变。罗天不禁想到了所谓的“神子仪式”，难道幻姬也进行了那仪式？
可是接引邪神的意志进入身体可不是模仿邪神意志进行修炼那么简单，当时要不是因为光门，罗天八条命都不够赔进去的。
幻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如果她真的进行了神子仪式，性格大变甚至都能算作是天大的好事。
不管怎样，罗天打定主意现在不能招惹幻姬。他只是仇视邪教，并不是傻，现在跟幻姬反着干，打不过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飞机不一会抵达了一片热闹的街区，舷窗外能看到密集的货船行驶在高空之上。
这地方罗天来过，是第二十街的物流港，不过他还从没到过这么高的地方。
飞行员关闭了引擎，飞机失去动力开始直线坠落，罗天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慌不忙。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不会让幻姬坠机而亡，果不其然，随着飞机掉进两架货船之间的夹缝，外表的涂层立刻变色，此时下方一艘货船刚好驶离，飞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净化城的行政中心，第十街。
成群的黑西装出动，他们目标明确，分组向着指定的目标赶去。
但是部队还未从第十街出去就遭到了阻击，十余支配备重火力的非法武装小队在各个交通要道猛然开火，事发突然，道路上的浮车来不及躲避，像雨点一样落下。
市政厅的精准制导武器很快歼灭了他们，但是下一批接着出现。
黑西装们不得不中断任务，来解决这一批送死的诱饵。
直到天黑，一艘货船向着净化城北门驶来，北门警报大作，十余艘配备火力的督导队巡逻艇将其团团围住。
货船上的人一脸惊慌，只有一个人站在甲板的集装箱上，被十几道聚光灯照射，犹如站在舞台中央即将开始表演的艺术家。
他一身白袍，胸口悬挂一个诡异邪物造型的项链，即使被城防火力死死锁定，也面色淡然，像是在自己家，等待即将上门的客人。
这位，正是净脑教派的主教。
除了警报声，整个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干净之中，没人喊话，没人登船。
直到许久之后，一个人从夜色中踱着虚空走来。他的须发中掺杂着缕缕白迹，双眼的其中一个瞳孔呈现奇怪的月牙状。
“城主大人，怎么敢劳烦您亲自来送我？”主教笑着上前握手。
城主没有理会主教伸出的手掌，压抑着愤怒说道，“这一次你们做的太过火了，就算请不来主城的人，我也会灭了你们！”
“没人会违背您的意愿，谁让您是城主呢？”主教拿起项链亲吻了一下，充满善意的说，“愿神保佑您。”
随着城主登船，一队队的调查员开始上船检查，半个小时过去，一名肥头大耳的官员跑到一边，隐晦的摇了摇头。
“怎么样，城主大人，我还有急事。”主教笑眯眯的说。
见城主不说话，他收敛了笑容，“如果您想跟我在城内打一场，我一定会奉陪。”
看着货船穿过北门的屏障，城主压着怒气问道，“你不是保证这艘船上一定有邪教的神子吗？”
肥胖的官员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颤抖着说，“我们追溯了全城的监控数据，这一艘船的确接应了协会的飞机，除非……”
“晚了，别管那些神子了，给我查，我要把净化城的邪教连根拔起！”
肥胖官员如蒙大赦的走了，只剩城主站在净化城北门的城墙上，看着屏障外肆虐的邪气，不知道想些什么。
城外，一片荒原的上空，一艘刚刚从净化城出来的货船正轰隆隆的驶过。
这里没有净化城里那些噪音管理条例，所以货船替换了传统能源，发动机的嗡鸣声几公里外都清晰可闻。
一块船壳从船身上脱离，随后伪装涂层变回原色，这正是罗天和幻姬乘坐的那一架飞机。
从出了净化城开始，罗天就感觉到了久违的压抑感，即使机舱完全密闭，这一小会渗透的邪气已经达到了二级浓度。
这就是城外。
所有关于城外的描述都与危险、污染、死亡有关。城外没有供人类生存的土地，有的仅仅是少量花费大量资源建立起来的必要资源采集点。
至于这些远航货船，大多数从事的都是城际之间的货品交流。
除了主城之外，另外有八座和净化城同等规模的城市。这就是人类仅有的传承。
脆弱，渺小。
来到外界，幻姬打开飞机舷窗，呼吸着浓郁的邪气，畅快的伸了个懒腰。
“啊呀~”
“你要带我去哪？”罗天问道。
“哟，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我好像跟你说过，你现在没资格发问哦。”幻姬说着，两根青葱纤指从罗天嘴唇抹过，罗天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忘了怎么说话。
就像天生没长过嘴一样，找不到嘴在哪里。
他立刻往脸上摸去，还好，嘴巴还在。
看到罗天慌乱的模样，幻姬咯咯咯直笑，似乎看到罗天吃瘪最能让她感到开心。
飞机骤然响起警报声，弹出的全息影像显示有三枚飞弹已经锁定了飞机，立刻就要炸上。
“找死吗？”幻姬愤怒的喊了一声，随后她趴在罗天的耳边说，“你先自己走一段路，地图就在你脑子里。我解决了这些麻烦就去找你。”
等罗天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地面上一片干枯的树林里面，十来米外就是冒着黑烟仍在燃烧的飞机残骸。
天边的乌云内似乎有火光闪烁，更远处一个巨大的淡蓝色光罩就是罗天从小到大生存的城市——净化城。
一声凄惨的叫声传来，罗天抬头一看，是一只乌鸦停在干枯的枝头，随着它扑扇翅膀，枯枝上最后一片黑色的叶子也掉了下来。
罗天没理会这玩意，稍一思索，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条路线，好像他曾经走过一样。
不过那路线是俯视图，想要在地面凭借双脚走到，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毕竟这里可不是净化城内那种安全的环境，城外浓郁的邪气就算是一名资深的调查员呼吸久了也有畸变的风险。
而且这些邪气似乎还含有一些诡异的东西，呼吸起来，颗粒感十足。不过一会，罗天就感觉浑身瘙痒难耐，藤蔓迅速在体内活跃起来，帮助罗天解决了身体的异常。
而且延伸到七孔，都编织了一层薄膜。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刚才未理会的乌鸦不知何时竟然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整片树林，听到一片此起彼伏连成一片的凄惨叫声，罗天抬头一看，那些乌鸦嗜血的长喙里面长满了凶残的牙齿。
不需要人提醒，罗天也知道这地方不能待了，他拔腿就跑，但怎么能跑得过会飞的乌鸦？
好在他皮肉坚实，乌鸦啄咬在上面，仅仅只是带来一个红点，暂时还没有见红。
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罗天抓住一只乌鸦，准备撕开，这只乌鸦竟然变成了一股黑烟散开，复又回归乌鸦的模样。
“这群乌鸦叫声这么大，要是再引来其他邪物，我必死无疑。幻姬，你可真是给我选了一条好路！”罗天在内心 诅咒幻姬。
脚下一个没注意，踩破了一片虚浮的腐殖质，他眼睛一瞪，脑袋里蹦出两个字：糟了！
这是一个极为开阔的坑洞，天知道是什么原因腐殖质竟然能悬空覆盖这么广的范围。
嗜血的乌鸦们都在上空盘旋，难得的放弃了与罗天纠缠，但这更让罗天揪心，明显这坑洞里有让乌鸦都惧怕的东西。
在那坑底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罗天给惊动，它搅动邪气，发出滑腻的叽叽声，让人恶心到骨头发酸。
罗天终于滑落到坑底，他双手扒拉着泥土，试图再爬上去。
此刻他宁愿面对那些讨厌的乌鸦。
但是坑壁被某种腐臭的粘液涂抹了一层，光滑无比，根本无法借力。
正在此时，后方传来一声巨吼，罗天转身，看到一只高约四米的邪物在阴影中显出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