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烟花绚烂
“但凡有一盘子小菜，你也不至于醉成昨晚那熊样。”
路知冬下楼去倒厨余垃圾时，刚巧与苏以温打了个照面：
自打苏以温送她回家后，这一整天，两人都没再说过话，尽管只隔了个对门。
“要你管。”路知冬低头不去看他，打算趁机从旁边的间隙溜走。
然而，苏以温像刻意要作对一样，她往那边走他就往那边挡。
看着眼前与自己迷之同步的拦路虎，愤怒的兔子路知冬终于沉不住气，仰头对峙道：
“苏以温，你到底要干嘛！”
“你妈说你面试通过了？”
“是啊，你才知道？”
一听是要谈论这件事情，路知冬顿时来了劲，她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得意得不能再得意的笑容。
“走吧。”
“上哪儿去？”
“带你去放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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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冬怎么也没有想到，苏以温会带她来小学废弃的老校区。
“你哪儿来的大门钥匙？”
路知冬匪夷所思地看向身旁正熟练开锁的人——仿若还是那个少年时期的模样。
“你觉得能从哪里来？”
小时候，她作业落在教室了，怕回去被姥姥骂，站在家楼下哭着不肯回去……还是苏以温去门卫叔叔家里借了钥匙，带她翻窗进教室取出习题册来才罢休。
“听说年后这里就要彻底拆迁了，反正现在没人管，给你个机会，让你再看一眼。”
“彻底拆迁？”
路知冬心下诧异，她怎么不知道？
也是，这几年她除了寒假过年，就一直躲在清泉，知道才怪。
就在路知冬沉浸在自己思绪的片刻，殊不知，身后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苏以温？呃…人呢？”
果不其然，待她发现时，为时已晚。
于是，路知冬索性一个人往操场走去。
她还记得，操场角落有一排没铺跑道的小土地，那时候在姥姥的语文课上，天真的她以为真能做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便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周日夜晚，拉着苏以温跑去江边折了好几只柳条，赶在次日升旗仪式前，插进了土中。
后来嘛……
其实没什么后来，那些浮在表层的柳条全被细心的清洁阿姨处理掉了。
就像人的感情。
路知冬任凭心下的想法逐渐偏离轨道，不自知的开口感慨道：
“浮于表面的东西，都不能太当真。”
“你要是以前有这语言功底，也就不用整天担心被你姥姥教训了。”
苏以温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路知冬斜眼看向只距自己几步远的人，却发现，苏以温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袋：
里边全是各种烟花炮仗。
“不是要放鞭炮吗？”苏以温耸耸肩，将袋子随意往地上一放，翻出了一个打火机。
路知冬接过苏以温抛来的打火机，不可思议：“市里不是不让……”
“城中心往南迁，这里已经算郊区了…而且这地方要拆迁，周边早就没什么人了，”苏以温恨铁不成钢般，长长叹了口气，“让你大老远跑清泉去，结果回来啥也搞不清。”
“诶，苏以温，你就比我早回来那么几天，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
路知冬听不下去了，斜睨了他一眼：
然而，苏以温的表情，似乎比她还要拽。
某一瞬间，路知冬不由得冒出了一个猜测——不会是她妈让苏以温来试探自己，实习以后会不会就留在清泉吧？
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你跟我妈一样，对我去清泉有意见？”
可苏以温却是漠不关心一般，埋头继续整理他买的那堆小玩意儿：
“你去哪儿我都没意见。”
也是，他哪儿会在意这些。
路知冬扬眉一笑，却莫名有点点落寞。
“好啦，你来点。”
路知冬看着铺在地上老长一条红通通的双响炮，当即人傻了：“苏以温，你这是要结婚还是要买房啊？”
“反正白天放礼花也看不到，你先将就着玩玩儿吧。”
。。。
路知冬无言以对，只能蹲下身，准备点燃火引。
“你去清泉，就是为了避开高中那些人吧？”
也不知苏以温脑子是不是抽风了，净往她痛处戳。
这也就致使路知冬一个没留意，人还没准备就绪，就走了火。
待她反应过来时，已被苏以温拉着，往外跑开了好几步。
霎时间，整个操场回荡起一顿噼里啪啦的狂响。
只消片刻，四下又归于平静。
路知冬放下遮挡粉尘的手，下意识看向紧紧护在自己身前的苏以温，才发现苏以温也正微微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看。
“呃…差不多吧。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苏以温继续刨根问底。
“告诉你干什么？”路知冬抽出自己还被苏以温紧紧抓着的手，才再一次莫名其妙地直视他的脸，却发现他此刻眼神格外认真。
一场鞭炮约会，多半要不欢而散了。
路知冬和苏以温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消耗着一盒盒降落伞、火箭筒，甚至暗搓搓地比谁飞得高。
但是，就是没人愿意先开口说话。
直至夜幕降临，路知冬以为可以收工散场时，竟看到苏以温从羽绒服内袋里，掏出来一个有点变形的——烟花筒。
她禁不住，破功大笑：“你这搞的什么名堂？”
“本来只是想糊弄你一下的，鬼知道你就不理我了。”
“是谁不理谁啊？”路知冬撇撇嘴，见苏以温又要开口，忙抬手劝和，“打住，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害，这不解风情、不懂浪漫的大冬瓜……
苏以温心下扶额。
烟花燃起的一瞬间，路知冬看着绚烂的彩色光束，以它极其微弱的力量燃起半墨未墨的夜空，还有不远处早已夷为废墟的教学楼。
她不觉会心一笑：这是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吧？
“苏以温，那里是我复读的学校。”
路知冬蓦然拍了拍苏以温的肩，示意他看向街对面，另一幢米黄色的废弃建筑物。
这是路知冬第一次跟苏以温提起她的复读生活。
“小时候，姥姥总说不好好读书就会被关进隔壁的机构，可我却并不觉得那个机构有多可怕，因为除了那些虚度光阴、浑浑噩噩的人之外，还有许多在努力，在拼搏的人。”路知冬会心一笑，往日暮暮朝朝，皆慢慢显现在眼前。
时光如白驹过隙，大抵如此。
“不过，我那个时候的确也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进到那栋房子里…但是，也比让我呆在外面要强。”
苏以温静静看着她逞强上扬的侧脸，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是他的喉咙堵得慌。
很快，路知冬又转移了话题：
“这里以后会变成什么？”
“新的楼盘吧，听说是环保型花园洋房。”
“哦，”她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却又禁不住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苏以温？”
“嗯？”
“没什么……咱快点回去要红包吧。”
一时之间，路知冬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干脆换了句话说。
苏以温忍俊不禁地抬起手，力道轻柔地按住了路知冬的脑袋瓜子：
“冬瓜，你都多大的人了？”
没有路灯的小径上，二人肩贴着肩，穿梭在这除夕的夜色中，直至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