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被抓
六子是被痛醒的。
简陋的房间四处蒙尘,墙角还挂着蜘蛛网,明显许久无人踏足,还有令人作呕的臭味冲入鼻间,熏地他头晕。
此刻他正光着上身趴在又脏又硬的床上,后背火辣辣的疼,扭头瞧见刘赢正拿着匕首向他靠近,不禁瞪大双眼,挣扎着起身,“你你你要干什么?!”
质问声这么大,看来不是剧毒。
“别动!”刘赢将六子按回去,一脚踩住他大腿防止他乱动,肃声道,“你中毒了,不想死就老实点,我可不保证一会儿再来一拨杀手,还会救你一次。”
六子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的遭遇,神色愠怒,“若不是你把我绑到这里也不会遇到杀手。”
在树林里交谈时她就发现了,他的眉眼跟小恒很像,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为过。
刘赢默然片刻,开口问他,“你自小在京城长大?”
“是啊,怎么了?”
京城远在千里之外,他应该和小恒没关系,只是碰巧长得有些像吧?
烧红的刀尖划开伤口,大量黑血涌出来,疼地六子立即哇哇叫起来,刘赢及时点了他哑穴,然后取出箭头,直到等他伤口终于流出正常颜色的血后才松开对他的桎梏。
“起来。”
六子正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和生气,用后脑勺对着刘赢,意识到自己能说话了,没好气道:“作甚?”
耳旁响起布料被撕裂的“刺啦”声,他才转头看去,只见他那不知何时被脱下的中衣正在刘赢手里变成布条,而罪魁祸首冷冷抬起眼皮,“包扎。”
六子愣了愣,他觉得被一个女人救有点丢脸,可伤口在背后,他又四肢酸软,总不能为了面子失血过多而死,于是别扭了一会儿后还是老老实实坐起来。
“胳膊抬起来。”
六子不甘不愿地听令照做,清秀的小脸不受控制地涨红,结结巴巴道:“我,你就算救了我,也是应该的,我可不会谢你。”
刘赢麻利地缠好布条,然后将六子的外衣扔到他身上,“赶紧穿上,此地不宜久留。”
竟然敢忽视他的话!六子气恼地鼓起脸颊,臭着脸穿衣裳,还不忘质问,“这是什么鬼地方?”
刘赢正在收拾刚才弄乱的东西,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将油灯吹灭放回原处,淡声道:“偶然遇到的山间小屋。”
最初是为躲避锦衣卫才来到郊外树林,解决完杀手后考虑要找个地方给六子处理伤口,走着走着看到半山腰有棚屋,以为有人居住,带六子上去才发现是个弃屋。
简陋的棚屋一分为二,一半是简陋但还算正常的居室,另一半却似关押囚犯的牢房,只含一扇窗通向这个房间,连门都没有,内部更是脏乱不堪,不像是人住的,可墙角的木板上却放着碗筷。
出于好奇,她跳窗进去查看了一番,却看到了令她一生难忘的画面。
隔断两间屋子的那面墙壁上布满了划痕,细看便能发现隐藏在混乱之下的文字,“坚持”、“不要忘”、“谁来救救我”,深浅不一的笔画里饱含写者的痛苦恐惧与绝望。
可最触目惊心的却是那方难得还算干净的一角,上面写着一句话,“乃平谷韩家之韩慎,勿忘”。
她才惊觉,这里正是韩慎之前被囚禁的地方。
六子发现刘赢在盯着那扇紧闭的窗口,以为她也觉得屋里太臭想开窗通风,正要走过去开窗,却被她挡住。
“穿好了就走吧。”
六子瘪瘪嘴,随即目光一定,盯着刘赢的腰处,“你受伤了?”
“小伤。”刘赢转身往门口走,“我不确定你身上的毒有无大碍,先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忽有响动从屋外传来,刘赢朝六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警惕地靠在门口观察。
六子默默跟过去,透过门缝看到来人方激动地出声,“齐哥!”
“六子?”
六子立刻打开门跑了出去,“刘赢就在屋里,快抓住她!”
等锦衣卫进屋查看,哪里还有刘赢的身影。
武馆七师兄老家在清河县,搬家后清河县的房子一直空置,刘赢离开前还被七师兄念叨不要乱花钱租客栈,没想到竟成了她的避难所。
为掩人耳目,她夜不点灯,白日也不发出任何响动,所以在外人看来这房子仍是无人居住。
直到早上刘恒出现在门口,因邻居明日嫁女,一大早就有近亲姑婶陆续赶来帮忙张罗,人多眼杂,在刘赢开门时发现隔壁住了人,便与邻居提及,等到下午摆席请客时,竟邀请二人去吃席。
经历过昨日的事,刘赢决定会尽快带小恒离开清河县,正巧小恒找来,又听说韩慎这两日也会离开,她便不打算再去县衙,正准备出门租马车时碰上了邻居范大婶。
“哎呦老萧家搬走这么多年何时回来的,咋也不说一声呢,还偷偷生了这么个标致的闺女藏着不给见。”
“哦他们没回来呀,就你们姐弟俩?那一会儿定要来婶子家吃席呀,省得再开火啦,看你和我家妞妞差不多大,可嫁人了?没嫁人呀,哎,妞妞明儿就要嫁到邻县抚河去了,我这当娘的真是又高兴又舍不得……”
在范大婶热情劝说下,刘赢终是答应去吃席了,还得到一个好消息,妞妞所嫁之人是个秀才,迎亲队伍会有点排场,她和小恒可以顺路搭车去抚河。
“哎呦婶子还得谢谢你呐,咱们这嫁女兴童男童女压车送嫁,我本不想搞那些繁琐,可这两日一想,闺女一生就这么一回,合该安排周全些,婶子正愁时间不够寻人压车呢,你们真是帮了大忙。”
本是互利互惠之事,刘赢换上得体的衣裳带着小恒去参加宴席,想着明日定代七师兄家给邻居上份薄礼,不料席还没吃完,新娘屋里就传来范婶子惊恐地叫喊声。
今日来客都是至亲,女性们第一时间赶到新娘房间,却见身穿喜服的少女正躺在地上抽搐不止,同时双手不住地扒着衣领,抓挠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遏住了咽喉,面色涨紫,神情极为痛苦。
“这是咋了?”
“妞妞有羊癫疯?快给她咬个东西,别伤了舌头。”
“她也没吐白沫啊,掐人中掐人中,她三叔已经去请大夫了,坚持住啊!”
许是妞妞状态太过吓人,妇人们一边赶自家小孩离开,一边七嘴八舌地出主意,范婶子却早已慌了神,只顾抱着女儿痛哭喊救命。
刘赢上前拉开范婶子,“她要窒息了,快放开她。”接着控制住妞妞抓挠脖子的双手,“掰开她嘴看看是不是噎到了。”
范婶子早已瘫软在地,还是另一名胆子大的妇人过来帮忙,利落地掰开妞妞的嘴查看,“没有异物。”
刘赢点了几处刺激心脏的穴道,却不见任何好转,眼看妞妞就要不行了,她立刻抱起妞妞往外走,“等不了了,最近的大夫在哪,我会轻功,我送她去。”
最近的大夫就在邻街,刘赢把人送到时妞妞已经双目充血,停止呼吸,妞妞三叔跑来请人时,大夫正在全力抢救,却终究无力回天。
“老夫尽力了。”
妞妞爹和众亲赶来时便见妞妞三叔脸色煞白地坐在旁边。
“妞妞!”妞妞爹扑向死状凄惨的女儿嚎啕大哭起来。
花一样的少女在成亲前夜突然病故,实在令人痛心,在场之人无不悲怆动容。
刘赢默默退出房间,小恒正在门口等她,她走过去,脸色同样饱含遗憾,“走吧。”
走了一会儿,刘恒仰头问道:“师父,那我们明日还走吗?”
“嗯。”刘赢轻声应道,没有多言。
师父在伤心吗?
刘恒不明白师父为何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的死伤心到不想与他说话,但他知道,如果师父得知那新娘的死状与陈圆一样,说不定明日就不离开了。
他不喜欢见不到师父的日子,更不喜看到师父为其他不相干的人奔波劳累。
一路上刘恒没再言语。
师徒二人回到七师兄家,如常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法,小恒按时回屋练字,刘赢则留在院中,长剑横空,不急不缓的剑法里比往日多了几分凌厉。
师徒二人还未睡时,忽然来了一群官兵将院子围住。
“开门,官府办案!”
刘赢正在重新包扎腰上裂开的伤口,闻声立刻穿好衣裳,先到小恒房间让他藏起来不要出声。
“如果明早师父还没回来,你就去找韩慎,跟他一起离开。”
刘恒立刻紧张地抓住师父,“徒儿要和师父在一起,徒儿不怕死。”
刘赢哑然失笑,摸摸徒弟的头,安抚道:“小傻瓜,什么死不死的,师父可惜命着呢,放心,就算你先离开师父也会很快追上你们,事出紧急,你要听话,好吗?”
打开院门时,周旦并未直接下命抓人,“陈圆死时你在衙内,范妞死时你也在场,本官有些话要问你,你可愿随本官走一趟?”
对方明显是早有准备,打算先礼后兵,刘赢扫了眼周县令身后,认出有一人是锦衣卫,顺从地走出去,把大门关上后回身道:“草民自然愿意配合大人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