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比武
贺章县。
大清早，一群手拿糖葫芦的孩子四处奔走告喊。
“天下武馆的大小姐要比武招亲喽，不限年龄不限身份！”
“大家快去瞧瞧，快去看看呐！”
鲁阳之地重武术，多豪爽壮士，故比武招亲一类活动并不少见。
而天下武馆乃贺章县青壮聚集之地，馆内最不缺优秀适婚青年，按理说最不愁嫁的就是这位武馆大小姐。
比武招亲消息一出，多有不信，有甚者上门询问真假。
当值守门的周进每每都昧着良心点头，只盼师姐能够在师父回来之前了结此事，否则被师父看见大家又陪师姐胡闹，定大发雷霆。
消息得到证实后很快传遍贺章县，摆擂擂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县人。
晨光正好，刘赢在一片呼声中飞身上台，稳稳落于前端台柱，她背手而立，肩后红色发带牵引着马尾辫中缕缕乌丝和风扬起，墨衫飘飘，端的是秀美生动，女侠风范。
唇瓣一勾，面似阳春二月朝露水仙，淡雅中透着几分清冷，又水灵灵的嫩，偏是这样一张仙女脸，却含一双张扬眸，藏了桀骜骨。
“那么，哪位勇士要第一个上台？”刘赢直奔主题。
台下瞬间响起震耳的欢呼声，口哨声，催促声，不止是围观的欢乐，更是在给刘赢捧场。
“咳，我来。”
刘赢扭头一看，没想到闭关数日的大师兄都被惊动了，不禁有些无奈，“大师兄，我有分寸。”
馆主不在家时一向由大师兄风清扬暂代管理之职，理应阻止弟子们胡闹，可偏偏他一心练拳却又性子敦善，最不擅严苛待人，尤其不会跟他看着长大的小师妹对立。
这不，一听说刘赢要比武招亲，他第一个来捧场。
风清扬身形高大健壮，五官端正，与刘赢站在一起也算登对。
他挺拔立在刘赢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赢妹放心，我不会赢。”
未等刘赢开口，他便朝台下众人抱拳，朗声道：“赢妹乃世间明珠，更是馆内弟子们心中仙女，今日公开比武招亲也是为给所有青年才俊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台上台下一时沉默，连刘赢自己都面露尴尬。
相识者中，也就大师兄能面不改色喊她仙女了。
话毕，便有一道调侃从台下响起，“说好的不限身份年龄，怎只提青年才俊，难道我菜刀帮帮主王大爷不配嘛！”
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风清扬嘴角微微抽动，方说重点，“不过我身为武馆大弟子，还是要给这场比武立个规矩，台上不得使用暗器等阴滑手段重伤于人，否则后果自负。”
刘赢从善如流，脚尖轻点，落至他五步远处，“大师兄说完了，那就开始吧。”
“赢妹，请。”
“大师兄，看招！”刘赢双手成拳，迅速向其攻去。
比武开始，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风清扬说是不用全力，却也不能给武馆丢脸，正好他也想看看自己闭关期间成长多少，所以交手时并未手软。
风清扬拳法了得，拳拳到力，而刘赢身法灵活，招招巧妙，两人对峙十分精彩，台下一片叫好之声，数十招后，刘赢出其不意，毫不手软地把大师兄扔下了擂台。
风清扬落地时还一脸懵，他虽有心放水，但刚露一点破绽就被扔下台，非身手敏捷又眼毒者绝对做不到。
他闭关三月苦修，怎么好像还比不上吊儿郎当走野路数的赢妹进步快？
话说，他好像还从未与师妹真正比试一场。
风清扬抬头看向擂台上比晨光还亮眼的少女，突然心生“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心里既自豪又酸涩，还有殷殷期待。
赢妹打小就聪慧有天赋，无师自通秘世功法，将来没准真能实现抱负，成为名扬四海的一代女侠。
刘赢朝大师兄点了下头，随后扫视台下，“下一个。”
有风清扬打头阵，有心想挑战的壮士们也不怕丢脸了，纷纷踊跃登台，只不过无一例外被刘赢当沙包扔了出去。
渐渐地没人敢上台。
时间接近午时，刘赢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笑道：“看来我是嫁不出去了，那什么，我刘赢的本事大家也都看到了，功夫并不比武馆兄弟们差，如果在场的弟弟妹妹感兴趣，或者叔伯婶婶们想要自家孩子学些本事，我愿意倾囊相授……”
刘赢话未说完，台下人群顿时如鸟兽般散去。
“哎回家做饭了。”
“孩子该喝奶了。”
“老三你不是说要去种地么，用帮忙不？”
“……报名处在台后，欢迎大家踊跃报名。”刘赢干巴巴地说完，挠着脸小声嘀咕了句，“都跑这么快作甚，我又不是猛兽，难道我装鬼吓唬胖虎那事被人知道了？”
风清扬无声靠近，拍了拍刘赢肩膀，“节哀。”
一年前刘赢与父亲打赌，如果她在满十六岁之前收不到像样的徒弟便要定亲嫁女招婿，刘馆主为取胜故意将此赌约公之于众，大家都给馆主面子，再加上她初出茅庐，江湖无名，必然收徒困难。
刘赢不以为然，“宁缺毋滥，老爹想让我知难而退才是打错了算盘。”
风清扬见师妹满脸自信，瞥了眼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担忧道：“现在怎么办？”
“咳。”刘赢转身走向后台，靠着椅子老神在在道，“姜太公钓鱼喽。”
风清扬：“愿者上钩？”好像哪里不太对？
“等待有缘人。”
“……”
刘赢亲自坐镇后台等人报名，一等便是半日，不料竟当真无一人报名，连个过来询问打听的都没有，眼看天就快黑了，她不由动起歪心思。
要不趁老爹不在家，先斩后奏，直接离开贺章县一边闯荡江湖一边收徒弟？
思忖间，她起身活动筋骨，正想收拾东西回家时发现有个小乞丐在擂台附近徘徊。
小乞丐察觉到她在看他后扭头就走，一副做贼心虚又强壮镇定的步伐。
刘赢眸光微闪，立即飞身上去拦在他身前，弯腰对上他惊惧的目光，微微一笑，“少年，我见你骨骼清奇，要不要跟我学绝世武功呀？”
白日里小乞丐亲眼目睹刘赢轻而易举把数十位壮汉踢飞打趴，此刻见到她这般温声细语，瞬间汗毛竖起，预感不妙，他拔腿就要跑。
结果刚跑两步就被人提起后脖领，小乞丐呼吸一滞，便听见耳边响起凉凉地威胁之声。
“姐姐问你话呢，避而不答可不礼貌哦。”
瘦小的身子瞬间僵住，因为恐惧而浑身发抖，“我，我只是个乞丐。”
“乞丐好啊，被打残了玩坏了也没人找上门，嘿嘿，你说是不是？”刘赢语气含笑，落在小乞丐耳中却如魔鬼吟唱。
小乞丐要饭多年，寻常人见他多是非避即嫌，遇见心情不好的被打骂也常有，遭遇多了，他发现自己越是逞强，一身傲骨反而更容易招来毒打。
他从记事起就在乞讨，自然不懂得尊严为何物，面对刘赢的逗弄，当机立断哭出来。
恰到好处的哭声足以展现卑怯又不至于烦人，总能让他少吃些苦头。
刘赢并非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相反她这两年常混于三教九流之中，也认识几个以乞讨为生的人，知道他们分帮分派，有组织规矩。
因有心收徒，附近的小乞丐她都暗中观察过，手里这个却是面生的，看他想报名又害怕的模样实在有趣，这才上前询问。
哪成想这娃说哭就哭，还哭的这般让人心碎。
“你哭什么，我长得吓人怎的，又没把你怎么着。”刘赢轻哼一声，松手放开小乞丐，不高兴道，“不想拜师拉倒，我还不一定愿意收你呢。”
进入武馆至少不愁吃穿，别的小乞丐巴不得给她当徒弟，这孩子怎么不上道呢。
小乞丐得以自由，见刘赢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连忙给她鞠了一躬道两句“谢小姐”，然后跑开。
小乞丐被吓坏了，他初来贺章县又饿又累，原想比武招亲处人群聚集适合乞讨便过来凑热闹，从大家口中得知刘赢身份后对招徒一事动了心思，但他暗中观察半日发却现一个报名的也没有，心知有蹊跷就生了退意。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是不去冒险了。
小乞丐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向郊外山上走去，爬上前两日住过的大树，在树干上观察了一会儿，见四处无人，便又下去，往里又走了几步找到一棵枯树，小手伸进小木洞里拿出来一物，就此坐下望着它出神。
突然不远处传出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他下意识将手里的物件塞进怀里，然后捡起一块石头躲到树后，紧紧盯着声源处，表情竟狠厉的不像个孩子。
刘赢坐在他身后的树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等了一会儿，小乞丐听到微弱的鸟叫声，稍作犹豫后，他握着石头轻脚走了过去，发现竟是知毛还没长齐的幼鸟。
他蹲下身，扔掉石头双手捧起小鸟，见是个翅膀残缺的，抬头往上看了看，树不算太高，他便将幼鸟放进怀里，往上爬去。
大鸟被吓飞，许是担心孩子被伤害，一直盘旋在附近不肯离去，小乞丐抿抿唇，将幼鸟小心翼翼地放进鸟窝，小声道，“身有残疾就老实点嘛，至少你有娘亲投食不会饿死，别再掉下去了。”
月光之下，幼鸟们似乎感受到少年无害，渐渐不再叽喳着找鸟妈妈了，少年在高高的枝干上歇息着，时不时小声与幼鸟说话，那画面美极了。
休息完，小乞丐开始下树，爬至一半时怀里的物件不小心掉了下去，他明显慌了起来，加快下爬速度。
“哼，怪不得不肯跟我们住进破庙，你果然藏了好东西。”一衣衫褴褛的老赖忽然现身，眼睛贪婪地盯着地上的物件。
小乞丐一急，直接松手跳下去，摔落时闷哼一声，顾不上脚踝疼痛第一时间去捡自己的东西，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赖子率先拾起东西，凑近看了看，嘿嘿一笑，抬脚便要走，“就当是孝敬前辈了。”
小乞丐哪里肯，立即抱住赖子大腿，哭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不值钱的，求您还给我吧。”
“呸！”赖子抬脚踹向小乞丐，骂道，“死人的东西更该早点脱手，一个臭乞丐还想玩什么睹物思人，你也配？”
赖子蹬了几下腿没有把人踢开，骂了句娘，然后抓住小乞丐的头发硬扯，“个小杂种，再不撒手老子宰了你！”说着抬手就照小乞丐的脸扇下去。
小乞丐被扇地耳朵发疼，却头也不偏，死死盯着赖子手里的东西不肯撒手，眼神渐渐疯狂，喊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铁块是这世间唯一属于他的东西。
今日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