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边界尚清（上）
插播一个科幻短篇，“边界尚清”。
在森然市的好猫酒吧，从跳舞者的大（月退）间，杀手看到了那个人，倚在吧女的身上。
杀手寻找最佳的角度，当那人起身，把吧女晾在了一旁，这时他的头颅刚好空出来，周围再没有障碍物。
虽然从姑娘的（月夸）间射出的子弹有些不雅观，但一样是致命的，没有人会想到。
为了防止意外，他连开了两枪。
那个人影模糊了一下，不知道他的身体加速了，还是这边杀手的动作慢了。
在枪响的一瞬间，那人已完美的避开子弹。
当杀手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窗边，一个扑跃，冲破茶色印花的玻璃，跳出了屋外。
午夜下的长街，到处闪烁的灯光，暗巷也是干净的一丝不苟，城市一板一眼严肃的作息，整洁到没有一处死角。
那个人踩在突出的露台边沿，倒了一脚，平稳落地。
他落下的时候，杀手也跟着落了下来。
那人趁杀手落地未稳，飞起一脚，踢向杀手的面门，杀手的身体正向前倾，避无可避，横起胳膊挡了一下。
杀手被踢倒在地，想也没想，便向被袭方向连发数枪。
那个人在趁他倒地的时候，已敏捷地闪到杀手的身后，他的衣服已脱了下来。
衣服绞成一根布绳，套在杀手的脖子上，杀手被拖离了地面，两腿便劲地蹬着，那人不为所动，两臂继续用力，双方坚持着。
杀手的手落了下来，两条腿也逐渐不再抖颤，看到对方没有了声息，那人才慢慢松手。
杀手软软的滑落在地上。
他走出了小巷，现在是午夜，但对这个城市来说，并没有昼夜之分，每个人喜欢工作，服从工作，懒惰的人是可耻的，在劳动中才会永生。
对他来说，城市是一个整体，所以他并没有“家”的概念，他的记事也不明显，对于过去，他能记起的并不多，但也不全是一片空白，有时候还会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留存。
比如，他知道自己是谁，他叫施恩，还是单身，但在城市的管理说明，晚婚是违法的，城市鼓励作爱，因为作爱能产生更多的能量。
他来这个酒吧，是为了寻找女伴，如果不成功，城市便会指派一个给他。
但为什么会在这座城市，他的身份，为什么有人杀他，为什么自己会有预见时间的能力。
在那杀手动手的前一瞬间，他已知晓了杀手的目的，但仅此而已。
记得该记住的，忘掉该忘掉的，是不是可以这样说。
他应该还记得一些人，在他的脑海里检索，经过一个路口，看到一家: 致上跑步馆。
他认识这里的老板，于是他走了进去。
他来的不是时候，老板在忙，审视着一盆将开未开的花蕾，在等它开放。
不知道已等了多久，对老板来说，天底下没有比当下更重要的事了，花到底开过了没有，是开过，又收回花苞，还是，从没开过。
这种等待的过程是极其危险的，如果被管理系统发觉，一个人一动不动十分钟，就有可能被监禁，在跑道上奔跑三个月。
他们确实认识，老板看到施恩并奇怪，在施恩的记忆中，老板并不是局外人，他们是有交织的。
老板邀请他到跑步机上，他们开始聊这座城市。
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可以看清远处的城市。
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幕布电影。
玻璃内走过的人群，虽是凌晨，仍是喧喧攘攘。
“你看这些人。”老板说。
“他们好像都不认识，却又被整合在了一起，在整体中，他们都是配角，当谈到个体本身，每个人又都是主角。”
“这才奇怪，从微小处来说，每个生命都是自主的，每个人都应是自己的主角。”施恩说。
老板点点头: “当别人看你的时候，你是他眼中的陌生人，而当你在看着他们，他们又是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人。”
老板继续说: “站在个体的立场，这些陌生人好像只是为了填充世界才出现的，如果没有交织，他们都是背景，嗯，其实你我都是。”
“但如果，你去拉住一个人的手，他便真实了，这便有了交织，嗯，譬如你我。”
“时间是一切存在的基础。”施恩一边跑一边说。
“对，”
“在时间中活着似乎是理所当然，但是，我们真的活在时间中吗？”老板自问自说。
“如果，真的活在时间中，为什么我们会遗忘？”
施恩: “时间的存在，就是来让人遗忘的。”
老板看看他 : “你可以认为是大脑的选择倾向，大脑让你择除记忆，什么该记住，什么不该。”
“记住该记住的，忘掉该忘掉的”。施恩想到来时想的这个问题。
如果记忆是一片空白，这时间就是一片虚无，那也可以说时间并不存在。
施恩却觉得时间是可以被重置的。
老板问: “为什么？”
施恩说出他的感受，不光自己的，是双方的。
“你不觉得，你一直在这里，你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等我，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求，这个答案也许你知道。为什么有人追杀我。”
老板点头: “我知道我是在等你，但没有为什么，只是你，需要被人追杀。”
老板开始杀他，拿出了一把匕首。
在施恩本能之中，他知道这一切，他也知道老板会死在他的手上。
老板也知道。
他们像两个应付了事的流水线上的工人，格斗，躲避，继续格斗，倒下。
他抢到老板的匕首，顺势插入老板的胸口。
这些都像早就设计好的，老板也知道自己会死，死了就死了，但这次，临死前他想到一个词: 边界。
老板把这个词说了出来。
“边界？”
施恩扔掉匕首，嘴里念叨着。
如果这与自己有关，肯定也和老板有关。
他知道，自己和老板的对抗是注定的，这跟什么仇恨无关，老板也想和他一样，挣脱这种循环，可惜，老板等不到那一天，只有他来完成。
他们是对抗的对手，也是一起寻求真相的人。
边界，到底是一个名词术语，还是一个组织，一个人的名字。
这些施恩都不知道，在他接触的世界里，并没有这个词，他看了看城市，天亮了。
天空都是这样，只是一种微淡蓝光，下面的世界。在白与黑之间，灰色的世界。
在他没有见到光明之前，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空白之光。
但他的未来不是随机性的，余下的每一步，都像是编写好了的程序。比如眼前都是未知的，但每前进一步，未来好像就会为他展开。
未知变成了有知。
他要去一栋大楼，这就是他的生活，看到未来，却不是预见未来，因为未来是注定的，但也是模糊难辩的，就像一片可见的黑暗，当你走到近前虚景才会变为实景。
黑暗一直都在，前方却不是这样。
进入大厅的一刻，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重新认识，他是一家公司职员。
刷门禁卡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边人群的动作变得缓慢，连语速慢了半拍，令他无所事从。
不知道恍惚了多久，他站在一扇门面前。
门禁是人脸识别，这表明不会有人轻易进来。
拉开大门的是一只机械手臂。
这是城市的另一部分，代表最高级别的城市系统，当他看到城市高层坐在一张缓缓转动的座椅上。
在转动的同时，高层穿过巨大的机器与机械手臂组成的矩阵中，当某一个部件传动时，便带动所有的齿轮摩擦。
“嘎咂”的声音汇成奇妙的机械旋律。
“你看，这个城市只有我在坐着，我坐着的目的就是指挥这些机器，而这些机器的目的就是带动整座城市。”
“它是城市能量的输出者，也是能量接收者。我们不需要（正攵）府机构，因为整个城市都是这一台大机器的运转，这是一个整体，每一个零件都有它的动能，在这里，没有一个零件是多余的。”
高层对施恩说着。
“可是，你注意到了没有，机器正在逐渐减缓，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它会停止转动。”
高层来到窗边，俯瞰城市，街道呈放射状散开。
高层问: “你感觉到了什么没有？”
街道上人很多，来自不同的方向，去往不同的方向，他们打开一扇门，然后又关上一扇门。全都忙忙碌碌，但看不到一个乞丐，这是正常的，这城市不允许有一个乞丐。
施恩感觉很正常。
但也有不正常，高层让他细致再看，他忽然发觉跟过去不一样的，细微的变化。这些人的动作，趋于放缓。
“这就是变化，”高层看他。
“我为什么会被暗杀？”施恩忽然问道这个问题。
“去到他们中间，你会知道的。”
高层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