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招魂
天门之内，飘渺仙云顿起波澜。一点点紫色火焰穿透层层仙云，落于丘处机左手拇指之上，尊贵至极之气息根本无法隐藏。
五火均至，滔天之威压席卷当世。
羲央瞳孔骤然收缩，连忙催动左掌九天息壤旗化作蒙蒙黄色光罩，护住周身，右掌西天庚金剑绽放金芒，布下道道庚金剑气协同防御。
“五火凝掌！”丘处机左掌遥遥一抓。人火、地火、天火、星火、仙火化顿时作五彩斑斓之巨大手掌，每一种火焰便是一根手指，根根如同彩色天柱巍峨耸立，携带庞大威压抓向羲央。
“破！”羲央怒吼，西天庚金剑迅猛斩出，璀璨粗大剑芒如同泰山倾塌，威势不可阻挡。道道庚金剑气随同出战，又好似千军万马同时发起了冲锋，厉啸之声划破长空。此击未至，威势早已先声夺人。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丘处机讥讽一笑，五彩斑斓巨掌直接抓下。
“嗡！”西天庚金剑的剑芒冲入五彩斑斓巨掌掌心，仅发出一声嗡鸣，便没入其内，消失不见。好似一发炮弹射入空阔寂寥之宇宙归墟，哪里听得到半声回响？道道庚金剑气更是不堪，尚未接触到斑斓巨掌，便被巨掌五指之上的五色火焰焚作了虚无。
羲央瞳孔中闪过骇然之色，面前虚空轰然爆开，一条漆黑通道出现在其面前，不知通向何方。羲央毫不迟疑一步踏出，身躯刹那消失在虚空通道之内。
“定！”丘处机不慌不忙，轻喝出声。
五彩斑斓巨掌绽放五色光华，没入虚空。
虚空之内，如被五色浸染，虚空网格尽作五色，漆黑退散。此方虚空已然皆在丘处机掌握之中。
一处时空皆无的未知之地，羲央目中透出无尽恐惧，正在仓皇而逃，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欲做漏网之鱼。突然，它悚然回首，只见其后方五色狂潮连天接地，狂涌而来。
“丘处机，即便本皇败亡，你又能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羲央目中射出歇斯底里之芒，体内修为轰然逆转，一股极致危险之感传遍九天十地。“地星亿万生灵都要为本皇殉道，本皇虽死亦不孤单！桀桀……”
“井底之蛙！”冷漠之音响彻虚空，如同天道俯视万物为刍狗。
五色狂潮涌来，瞬间吞没羲央，万籁俱寂。
五色光华流转，化作斑斓大手。掌中羲央如同一具泥塑木雕，小巧精致且惟妙惟肖。斑斓大手轻轻握拳，泥塑木雕化作齑粉，洒落虚无。
羲央陨灭，藏在其开辟的虚空裂缝中的羲狱，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金玉便是西天庚金、九天息壤，败絮即指羲央本尊。
外敷金玉，内裹败絮，何其形象也！
丘处机反掌之间，一尊尸族皇者陨落。
每一尊皇者皆是天地宠儿。皇者陨落，天地自然有感。是以苍穹泣血，大地同悲，地星万灵莫名心神哀恸。
不知何时，丘处机发间多了一顶五色莲花冠，片片花瓣皆作火焰之状。他平视着天地异象，淡然开口，如含天宪，言出法随：“散！”
天地俱静，日丽风和，一言便换了人间。
“丘道友好手段，李靖佩服！”天门前，光芒闪动，李靖去而复返。时间拿捏的刚刚好。当他看见丘处机头上戴着的五色莲花冠后，脸上神色又变得更客气了几分。
“李将军客气。”丘处机微笑致意。
“丘道友，本将已经调查清楚，今日却有一个飞升名额。但因飞升者日渐稀少，天门阵法年久失修的缘故，而未能及时开启，本将已经通知匠人前来修缮。如果丘道友未曾剑开天门，恐将失去登仙资格。”李靖给出了调查结论。“因此，此事丘道友不但无过，对仙界来说还有不小的功劳。”
这李靖真不愧是官场万年老油条，事情办的那叫一个漂亮！
“哦，有劳李将军。将军秉公执法，实乃我辈楷模！”丘处机眸光一闪，脸上笑意更浓，稽首致谢。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对于来自于别人的善意，自然同样要以善意报之。
“丘道友言重了！”李靖同样微笑。“既然道友凡间之事已了，何不同归仙界？索性本将今日无事，刚好可以为道友引路一二。”
“李将军，贫道还有一些俗务要处理，劳烦将军稍待片刻！”丘处机稽首一礼。
“无妨。”李靖还礼，复归于天门之内。
丘处机一步跨出，便来到李晴天陨灭之山巅，遥望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几息之后，远方天际出现了六道流光。这六道流光并排而行，速度极快，刹那便来到丘处机近前。
流光收敛，现出六道身影，正是马钰、谭处端、王处一、郝大通、刘处玄和孙不二。巍峨的天门并未过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几人仅是扫了一眼罢了。
全真七子已经全部聚齐，但一众年轻弟子却没有跟来。也幸亏赵志刚、谭志新、郝志兴、马志东、刘志宇等，与李晴天相熟的一众二代弟子都不在。否则，他们知晓了李晴天陨落，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见过掌教师弟、师兄！”全真六子稽首施礼。
“见过马师兄，见过诸位师弟，见过孙师妹！”丘处机一一还礼。
“掌教师兄，尸王羲央在各国以及泰山周边埋下的钉子，已经尽皆被拔除干净。”谭处端背负着杀剑血狱，一身煞气简直要惊天动地，如同恐怖杀神。不知血狱内又新增了多少条剑下亡魂！
“辛苦马师兄、诸位师弟、孙师妹！”丘处机稽首致谢。
“掌教师弟、师兄客气，我辈道者自当除魔卫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全真六子稽首回礼，语气铿锵。
“丘师兄，恶贼羲央呢？”孙不二虽为女性修士，却生就了一副火爆的急性子脾气。
“孙师妹，虚空深处残留的战斗余波尚未平息，而丘师弟却好端端站在这里，答案自然不言而喻！”马钰笑言，语气温和。
丘处机微笑点头，并未提及他与羲央之间精彩至极的战斗过程。
“那真是太便宜它了！”孙不二兀自愤愤不已。“它残害了那么多生灵，死个百八十次都不足以赎罪。”
听闻强敌授首，其余的师兄弟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气氛轻松欢快。
“丘师兄，志平那孩子去哪了？怎么没有见到他的影子！”郝大通终于想起了李晴天。
比起师伯、师叔们来，果然还得是剑友最靠谱。不枉李晴天与他结成莫逆之交，悄悄传授了不少明代剑术理念。
“志平他……陨落了！”丘处机沉默了一下，缓缓吐出后三个字。
“什么？志平陨落了？”不料，竟是一旁的谭处端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吼。
真没想到，这个杀神一般恐怖的冷峻汉子，也会那么在意李晴天。是了，离开岱南镇之时，他曾说过欠了李晴天一大一小两个人情。一为李晴天带着谭志新下山历练，教会了谭志新许多社会实践知识。二为岱南镇万民愿力。这可是了不得的珍贵之物，神奇无比，妙用无穷。现在可倒好，李晴天一死，他这两个人情永远都还不上了。
全真五子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丘处机脸上，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谭处端的脸都几乎要贴到了丘处机脸上，鼻息粗重，恍若暴怒的野兽。
“志平陨落了！”丘处机的目光恢复淡然，平静地看着全真六子的眼睛。
“他是怎么死的？”郝大通声音沙哑，表情沉重。
谭处端目光森然，浑身煞气激荡，背后血狱亦在嗡鸣不已！
“两次均是羲央出手。”丘处机缓缓开口。“即便，我预先便在志平体内渡入了一道接引仙气，仍是于事无补。”
“接引仙气？”王处一喃喃。
全真五子沉默。
众人皆知接引仙气之珍贵，只能怪志平这孩子命苦，不能再苛责丘处机。再说了，天下万灵都死得，凭什么志平师侄死不得？天下道者除魔卫道，死而后已，也算是死得其所。
“马师兄，师弟飞升在即，此掌门印鉴便交由师兄保管。全真道下一任掌教，全凭师兄、师弟们和师妹定夺。”丘处机从怀中摸出黄绸布包，轻轻抛向马钰。
“谨遵掌教师弟、师兄法旨！”全真六子稽首施礼。“恭祝掌教师弟、师兄登临仙界！”
丘处机沉默还礼。
马钰深深看了丘处机一眼，随即踏上飞剑，跃入苍穹。
杀剑血狱出鞘，无穷杀意激荡苍穹，谭处端头也不回离开山巅。
估计这世间的邪魔歪道又要遭殃了！
黎民幸甚！天下幸甚！
“掌教师兄，志平师侄之事不能怪你！”言罢，刘处玄踏上飞剑，追赶马钰远去的剑光。
“唉！”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齐齐叹息一声，踏上飞剑追随而去。
一桩白日登仙之天大喜事，却因为李晴天的陨落，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祁连山脉恢复宁静，巍巍山巅只有一袭白衣静静矗立。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蓦然间，有远古苍茫时代的招魂之声响起，其音幽幽，弥漫天地。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托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咒语落，东方虚空缓缓升起十轮金阳虚影，金色流火从天穹淌落，大地上地火滚滚，金熔石铄。有巨人一族，高千仞，徘徊于此，专门觅食众生之灵魂。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肉醢骨祀些。雄虺九首，吞人益心些。”
随着招魂咒的徐徐展开，南方出现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丛林中生活着凶残的食人一族，额头上刺着神秘古怪的花纹，牙齿以颜料染得漆黑。他们嗜血成性，使用人骨祭祀先祖，食用人肉制作的肉酱。即便侥幸逃脱食人一族的魔爪，丛林中还生活着剧毒的九首怪蛇。此怪蛇成群结队，往来如飞，同样专门捕食人类。
“魂兮归来！西方不可以生些。赤蚁若象，玄蠭若壶些。五谷不生，藂菅是食些。”
西方大地荒芜寂寥，红色蚂蚁大如猛犸巨象，黑色毒蜂状如亚腰葫芦，毒性猛烈，且成群出动，铺天盖地。这里赤地千里，五谷难生，残存的人类只能吃茅草充饥。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存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彷徉无倚，广大无极些！”
北方世界层层积冰如高山，千里大雪飘落不休。生活在这里，彷徨往来无所依靠，广袤无垠也难以求助！
“魂兮归来！君不可上青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豺狼从目些。悬人娭，投之深渊些。”
苍穹之上，蓦然显现九重黝黑天门。每一重天门皆有虎豹看守，专门吞吃登天之人。还有一个九头怪人藏于九重天门之后，眉目间的凶光好似豺狼，嗜好将人吊起来取乐，事后又将人投入深渊。
“魂兮归来！君不可下幽都些。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敦脄血拇，逐人駓駓些。”
广袤大地如水波倒影，出现一头守护怪兽。此兽名曰土伯，专职镇守阴间，虎头三目，利角九曲，身躯如牛，腹垂九肉，总是以血污长触手，追逐吞噬可怜的幽灵。
天地四方皆无路可去，一道虚幻背影不得不徐徐显现在虚空中，看起来极像李晴天。
这道身影踌躇于原地，好似一个陀螺，每每变换方向抬起脚后，却始终都不曾踏下。
最诡异的是，无论这道身影如何变换方位，但那张面孔却从来没有朝向过丘处机，皆是以背影面对世人。
“魂兮归来！背而行先，返故居些。”
咒语落，那道背影一颤，随即缓缓放大，就如同摄影爱好者使用长焦距镜头，将远处的景物徐徐拉近一般。
事实上，却是那道背影正在倒退而行，逐渐接近现实世界。
难道，背而行先四字，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吗？再说，就是唤来逝者之灵魂而已，术法一大堆，何必采取招魂这般诡异的手段？如果李晴天还活着，肯定要问个为什么。
哎，不对！李晴天生前是什么身份？
修士！人族修士！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金丹五转人族修士！
修士的灵魂，自然要异于常人，更远远强于常人。
为修士招魂，又怎么能与凡人招魂一样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