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国之疾，已病入膏肓，看似简单，却是绝症
“赵成功！”大公子喊了一声，方从恩的眉头却微微一皱。
大公子的声音大了些，他的心乱了。
一身戎装的赵成功快步走进了船舱，站在大公子的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重新泡壶茶去……”
大公子沉着脸，将面前的茶壶向前推了推。
方从恩默默地看着他的脸，心里暗暗叹息。
若是此人多些历练，再稳重沉着些，或许真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赵成功立即双手捧起茶壶，转身走出了船舱。
“方老先生所言，剑锋也是知晓一二的。正因国事如此，剑锋更加责无旁贷，我总不能见着这大好江山依旧在那几千年的宿命中轮回吧……”
大公子脸上没了笑容，只是静静地看着方从恩，缓缓地将手中的空茶杯放了下来。
方从恩却是微微一笑。
“大公子不是见不得这中国在那千年的宿命中轮回，只是见不得这大好江山从你家手中落入别人手中去轮回……”
“他们是匪！”
突然，大公子眼神犀利，脱口而出。
方从恩也是毫不示弱，雪白的眉毛一挑，深邃的眼睛里射出精锐的光芒。
“他们是民！”
四目相对，四周的空气却是异常紧张，凝固的气氛几乎让他们两人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河水轻轻地拍打着船体，木船微微地有些晃动，头顶上那盏雪白的灯也微微地抖了起来。
晃动的灯光将他们两人的黑影一会儿拉远，一会儿拉近，如同两个狭路相逢的剑客，必有一战，必有一死。
终于，方从恩缓缓地叹了口气，抬起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大公子面前的那本《白起书》。
“方某托杜宇风将此书赠予公子，听公子说讲，你也曾粗读一遍。公子与那两千年来所有读过此书的人差不多，都只看见书中的谋略和攻伐，却很少有人读懂其中的奥妙。”
“间士读此书，习其用间使诈；谋臣读此书，学其布局设计；大将读此书，用兵攻城；君王看此书，平衡制约……”
“他们都没有看懂其中的奥妙！”
“间、诈、谋、权、计等等，都是手段，都是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他们却不知，这些所有高明手段并不是为了某个人而写，而是为国，为国之民而著此书。”
“言家源于圣人，儒家天下为公的思想其实一直贯穿此书之中。自古以来，看过此书的人如过江之鲤，又有多少人读懂此书中的儒家精髓？”
“公子粗翻一遍，不也是只见此书之谋，却不见此书之深意么？”
方从恩一口气说完，缓缓地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国士无双……”
大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后背狠狠地向圈椅背靠一靠，昂起脸来，眯着眼，注视着那盏随船摇曳的雪白的灯。
“疾在腠理，汤药可及；疾在脏器，酒糟可及；疾在血脉，金石可及；疾在骨髓，即使扁鹊在世，也是无能为力。”
“今，国之所疾，公子可知疾在何处？”
方从恩缓缓问道。
大公子低下头，坐正身体，双手微曲放在桌上，一脸真诚地看着方从恩。
“愿闻方老先生明示。”
“当今民贫国弱，是为腠理之疾；吏治不明，是为脏器之疾；世家门阀当道，是为血液之疾；独裁专权，却是那骨髓之疾。”
“公子以为，当如何？”
大公子的脸变了颜色，一脸铁青，方从恩的话莫不直戳他的内心。
“前三疾都好说，只要铁血手腕，还是可以脱胎换骨，只是那骨髓之疾，公子何治？即使商鞅重生，令尊会不会是那秦孝公，公子定然是比方某清楚的……”
未等方从恩说完，大公子脸色顿时一阴，一双眼突然射出阴霾的冷光。
“照先生所言，我蒋家只能如那蔡桓公般，静坐等死？先生就如那扁鹊一般，弃之不顾？”
方从恩一脸平静地看着大公子，微微地摇摇头。
“公子费尽十年时间，挖出方某的身份，方某托大，妄测公子之意，是想招在下于帐下，以供驱使。”
“方某之才，如那夜间萤火对当空皓月，微不足道。若真说方某有何才，不过都是些浅显的道理罢了，公子用不用在下，那些道理都传之几千年了。”
“方某并不是地下党，却为他们服务了二十多年，公子以为真的是方某有那张良之谋，萧何之才？非也，方某不过是把那些浅显的道理一一陈述，就如同刚刚方某也把这些告诉公子一样。”
“方某对他们，对公子，所说都是相同的，只是他们信那些道理，接纳那些道理，且积极地去实现。国民政府能否？公子能否？令尊能否？”
大公子的嘴角微微地抽了抽，脸颊又淌下一滴冷汗来。
“多谢云先生教诲，剑锋谨记。”
这时，赵成功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又将桌上的空杯斟上茶水，轻轻放下茶壶，转身离开。
“剑锋以茶代酒，敬先生。”
大公子端起茶杯，对方从恩说道。
方从恩也慢慢地端起茶杯，笑了笑。
“大公子气度不凡，假以时日，定当有番作为。只是，在这个时代，大公子挡不住历史的潮流……”
方从恩轻轻抿了一口，又说道。
“他日，若大公子执掌权柄，或有那扁鹊在世，商鞅重生。只是，也当记得齐桓公之祸，赵武灵王之灾。”
“云先生以为剑锋日后会有小人伴身，祸民乱国？”
大公子脸上一惊，端着茶杯的手轻轻地抖了抖。
方从恩微微笑了笑。
“大公子日后之祸，定出在身边之人，方某甚为担忧……”
大公子顿时一脸骇然，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方从恩，急切地问道。
“云先生何出此言？”
方从恩也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地说道。
“大公子有雄才大略的底蕴，也有破旧创新的气魄，却少了些识人、辨人的阅历。比如，这赵成功，他虽只是大公子手下的心腹特工，你肯定极为信任此人，却不该在外人面前暴露他的身份。”
“方某当然明白大公子的意思，不过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方某觉得他们再怎么厉害，不也着中了你的计谋？”
“大公子可以这么用，可是赵成功却不一定那么想。你把他当工具，他却想的是，大公子此举将他置于危险境地，没有一个人不为自己考虑，特别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你现在不用怀疑他的忠诚，赵成功也可能会忠实地去执行他的潜伏任务，只是他的心里有了担忧，就有了隔阂，有了隔阂，未来就不一定保持对你绝对的忠诚了……”
大公子浓黑的眉毛微微地一皱，嘴唇微微张开，看着方从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