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真相很残忍，更残忍的却是要隐瞒一生
方从恩铁青着脸，看着鲁明，沉思片刻，才缓缓地说道。
“你在这里，我才是真正的不安全！一会儿，要是他们的人来了，你是拿枪对着我，还是拿枪对着他们？”
方从恩双眼如剑地盯着鲁明，又说道。
“你现在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回到那边去，静待一切变化。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鲁明一愣，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变得愈发地惨白，他看着方从恩那双睿智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又不是共产党，怕什么！”
方从恩轻轻地拍了拍鲁明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说道。
鲁明刚要说话，却突然听见边上的小卢开了口。
“鲁科长，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要是不放心，就回到街对面的那栋小楼里，如果方老先生这里有什么情况，你不也能看见么？”
小卢的话很冷，却让鲁明放下了心，他虽然不知道小卢到底是谁，却能从她的话里听得出来，她并不会揭露自己的身份。
她不是我们的人，却是老林的未婚妻，得到了方老爷子认可的老林未过门的媳妇。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成为我们的人，如王美兰一样。
鲁明沉思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
“好，那我就先撤，就在对面那栋楼里，您老要多加注意。”
说完，鲁明艰难地转过身去，手里握着枪，吃力地向门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只听见身后方从恩开了口，满是柔和的声音。
“先去找个医生，把伤口处理好，它虽不致命，但难免不会感染。”
鲁明怔了一下，迟疑片刻，却没有回头，然后加快了脚步走出门，消失在黑夜之中。
“爹，您真的当阿玦是方家长子……”
看着消失不见的鲁明，小卢却突然幽幽地问了一句，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方从恩那张脸。
方从恩的眼睛从早已消失的鲁明的背影，移到小卢的脸上，一脸慈祥，他又看了看早已冰冷的老林，重重地说道。
“阿玦，本就是方家的长子！你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是方家的长孙！”
一袭黑衫的方从恩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虽然他心里很是清楚小卢到底要说什么。
小卢缓缓地放下捂着自己嘴唇的手，眼里的泪水却如止不住的泉水，淌了下来。
“谢……，谢谢爹……”
“我师父她老人家没有爱错人，她死得也安心了；阿玦也没有说错，方家不会抛弃他的……”
小卢喃喃地说道，站得笔直的方从恩却是心里一颤，他迟疑片刻，突然缓缓地问了一句。
“阿玦早已知道？”
小卢狠狠地抽搐了两声，努力地压抑自己悲伤的情绪，抬起手，擦了擦脸庞上的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一般四岁的孩子还不怎么懂事，甚至都不记得什么事。阿玦不一样，他什么都记得……”
方从恩脸色一惊，看了看小卢，又看了看老林冰冷的脸。
“师父临死都没告诉爹真相，其实她已经告诉了你。鲁科长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恨了爹一辈子，又爱了爹一辈子……”
“鲁科长在外面举枪的瞬间，师父就看到了。她宁愿让儿子杀了自己，却不敢让儿子向自己的父亲开枪……”
“你……，你知道？”方从恩平静的脸上涌起悲痛的神色来。
小卢点点头。
“师父至死都不说出真相，她是担心鲁科长得知真相，知道自己一枪打死了自己的亲娘，他这辈子还怎么活。所以，师父她临死也没说出真相来。”
方从恩的心如刀绞一般，他虽然早已看破，却始终不敢面对，他宁愿林诗君在临死前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这就是真相。
可是，连小卢都看出来了，鲁明就是林诗君和自己的儿子。
只是，他这一生，却再也不会承认鲁明就是自己的儿子。他的母亲林诗君用死救赎了自己的灵魂，她在临死前都不敢多看自己亲生儿子一眼，真如小卢所说，她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一生背负罪孽。
小卢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伸出手来，手心里还是那半块被鲜血浸得通红的玉玦。
“爹，这块玉玦，还给您……”
方从恩没有伸手，斩钉截铁，一脸肃然地回道。
“阿玦媳妇，我说过了，阿玦是方家长子，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方家长孙！这半块玉玦是我给他娘的信物，现在它就是阿玦的信物，未来它也是正心的信物！”
小卢哭丧的脸上苦涩地笑了笑，迟疑片刻，又缓缓地将手心里的玉玦握紧。
“阿玦要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很高兴的。他生前曾经告诉过我，他知道自己不是娘亲生的，四岁那年，他是被我师父从外面捡回来的，他的父母被日本人炸死了。自从他跟了娘，就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娘一般，只是他想不到自己视为亲生母亲的娘，会把他当作一个向您报复的工具……”
方从恩的脸色愈发地悲怆，心里一阵叹息。
想不到自己当年一时的考虑不周，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林诗君因为仇恨组建青鸾，毁了自己一生。她居然如此丧尽天良，找了一个无辜的孩子，把他训练成一个杀人的机器，而这个机器的终极目标居然是自己。
林诗君耗费一生的精力，就是为了想让自己亲手打死自己的“儿子”，让自己体会这人世间最为悲苦，有悖人伦的痛苦。
只是世事弄人，造化如同一只玄妙的大手，最终的命运却是林诗君被自己亲生儿子一枪误杀。
冥冥中，自有天意。
或许，在那一瞬间，林诗君坦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也坦然地面对儿子射出的那颗子弹。
或许，在那子弹击中她的刹那，林诗君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荒谬和残忍。
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每个人在自己的心里埋下了什么样的种子，终将会在成熟的季节收获什么样的果实。
院外响起了刺耳的汽车刹车的声音，又响起阵阵嘈杂的脚步声。
方从恩的脸色一沉，缓缓地转过身来，双眼正视着那道黑洞洞的大门。
小卢一只手紧紧地扶住老林的肩膀，轻声说道。
“他们来了……”
方从恩缓缓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