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母子终于两清了
小卢终于停住了扣动扳机的手指，枪从手里滑落下来，砸在桌上的碟上，顿时雪白的瓷片四处溅开。
她却如同泄气了皮球，整个人瘫倒下来，在这瞬间，方从恩敏捷地将边上的椅子踢了过去，瘫软的小卢正巧坐在了上面。
小卢止住了哭啼，双眼的泪水却如断的珠子淌了下来，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对面。
她的对面是林诗君，正坐在椅子上。
胸膛上中了两枪，殷红的血正从伤口往外涌。
林诗君的脸色苍白，嘴角边淌着血，细纹密布的脸被巨大的疼痛扭曲。
可是，可是她的双眼依旧如平常般镇定，眼神里居然没有了刚刚歇斯底里的怒气和咬牙切齿的恶毒。
林诗君的眼眶甚至还有些湿润，或许在这一刻，既是在她预料之中，又是在她预料之外。
“从恩……”
林诗君用微弱的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方从恩的后背，那一袭白色的长衫，显得竟是如此地伟岸、修长。
方从恩伸出一满是血污的手，轻轻地将老林的眼皮抹了下来，满眼悲戚，一脸阴沉。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向中枪的林诗君走了过去，在离她两步的距离处停住了脚步。
方从恩看着林诗君，林诗君也看着他。
忽然，林诗君惨白的脸上突然挂着一丝笑容，她吃力地说道。
“这件长衫，可是当年我亲手给你做的那件？”
方从恩垂着手，血从他的手指滴落下来，他微微地点点头。
“你一直都喜欢白色，这件衫，我做了一个月，知道你喜欢白色……”
林诗君喃喃地说着，眼角的泪水终于滴落下来，她的眼里满是方从恩。
“你看看它现在是什么颜色……”
方从恩冷冷地说，眼神如刀。
林诗君淡淡地笑了，方从恩身穿的长衫，前面已经被老林的鲜血染红，红色的血迹溅在白色的长衫上，大片，大片的如同一头张牙舞爪，愤怒异常的巨兽。
也许，方从恩后背的雪白如雪，前面的殷红如血，这不就是林诗君的人生么，也不正是她渴望的结果么。
她费尽心思，穷尽几十年之力，不为了这一刻么。
这一刻，儿子的鲜血染满自己亲手给情郎做的白色长衫上，而它又穿在最爱的男人身上。
这一白，这一红，不正是自己想要他背负，想要他一生背负的愧疚和罪责么？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一个女人……”
方从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他甚至不愿意上前去看看林诗君的伤势。
或许，在这一刻，他心里的林诗君早已死了，瘫坐在面前的女人不过是一个名叫“青鸾”的魔鬼。
“他可是你的儿子……”
方从恩的脸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了指已经断气的老林。
“你要向我报复，可以冲着我来，即使你把我千刀万剐，我方从恩也认了。可是，他是我们的儿子，你怎么会如此恶毒，虎毒还不食子啊……”
方从恩雪白的眉毛抖得厉害，伸出的手指上还有血珠滴落下来。
林诗君笑了，笑容里没有半分的懊悔和愧疚，竟然还带着一丝得意。
她深深地喘了喘气，嘴里又涌出一口鲜血。
“把你千刀万剐，我又怎么舍得……”
她幽幽地说道，眼里又有泪珠滑落下来。
方从恩满脸痛苦地摇摇头，眼里强压着内心最为沉重的伤痛，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无力，纵然自己一身本事，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来改变现在的结局。
忽然，方从恩身后有了椅子移动的声响。
林诗君瞟了一眼，眼里瞬间闪过丝丝愧疚的神色。
方从恩却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一定是小卢。
小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到老林的跟前。
小卢慢慢地蹲下身去，轻轻地拿起老林握着那双银筷的手，手上鲜血淋淋……
她吃力地把老林的手指掰开，两根银筷从他手中滑落下来，发出“叮当”的清脆的声响。
“摸摸他，阿玦……”
小卢把老林那双血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说道，泪流不止。
“阿玦，你摸摸他吧……”
小卢的嘴唇抖得厉害，一只手按着老林的手，一只手抚摸着老林那张黝黑，满是短胡茬的脸。
冰冷的脸，温暖的手……
“我问过你，孩子该姓什么，孩子该认哪个祖宗。你说，得让他爷爷做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一辈子，生为你母亲而生，死却想做方家的鬼。”
小卢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的声音很低，却让方从恩和林诗君听得真切。
方从恩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紧紧地闭了闭眼睛，林诗君却还是一脸苍白，只是重重地喘着气。
“今天，他们都在，我就替你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
终于，小卢忍不住，悲戚地大哭了出来，悲怆、痛彻心扉的哭声在屋里回荡，在弥漫着血腥的屋里回荡。
那哭声如地狱里伸出来的利爪，抓着方从恩与林诗君的心。
哭啼的小卢，把手从老林的脸上移下来，把手伸进老林衣服里面去，在内衣兜里摸出一块带血的物件来。
那是半块带着老林鲜血的玉玦。
小卢手里握着血红的半块玉玦，慢慢地站起身来，又用带血的手狠狠地擦擦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通红的双眼没有了仇恨，没有了哀怨，只是一片茫然和悲怆。
小卢缓缓地走到了方从恩的林诗君的面前，伸出来手来。
手心里那半块血红的玉玦竟是如此的刺眼，又是如此的晶莹。
方从恩的心，顿时碎如齑粉……
“娘，这个还给你吧……”
小卢将手向林诗君伸了伸，一脸冷漠，声音却异常平静地说道。
“阿玦从此再也不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