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每个人的手中都有枪，却没人知道枪口对着的是敌是友
鲁明笑了笑，心里却一直有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为何杜宇风一定要让他去启动那定时炸弹，为何是他？
鲁明突然想起了杜宇风说过的话，淡淡地对高林心说道。
“杜宇生说，会有暗桩来通知我……”
高林心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凝固，他突然发现跟随自己十四年的鲁明在关键的时刻并不一定和自己站在一起。
鲁明看似四平八稳，表面精明过人，却对谁都没有真正地交过心，他和当年的刘魁是完全不同的一类人。
高林心的心里有些愤怒，却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你就这么听那个瘸子的话？”
鲁明没有回答，他从高林心的眼里看出了那份愤怒，他轻轻地笑了笑。
“高处长，我是你的人，但是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杜先生的部署可能是对的。我们没有得到确凿的信息前，是不是……”
没等鲁明说完，高林心一声冷哼。
“我们就站在这里，杜宇风的暗桩会上前来么？”
鲁明一时语塞，不再言语，高林心的话没有毛病，杜宇风的暗桩又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地在这里来提醒他。
鲁明转过身，缓缓地向通往舱底的悬梯走去。
高林心看着鲁明的背影消失在被灯光照得雪亮的悬梯尽头，脸上不由得露出诡异的笑容。
走到舱底的鲁明看着整整一船舱的大木箱，心里异常地紧张，手里握着枪，手心里甚至都渗出了冷汗。
船舱顶上一排垂吊的灯光随着缓缓航行的长光号轻轻地摇曳着，鲁明的身影在灯光的照耀下，一阵黑，一阵白，一阵前，一阵后。
19号木箱，鲁明的双眼静静地盯着那木箱上的编号，可是数量巨大的木箱并没有按照编号顺序摆放。
鲁明握着枪，找了大半个船舱也没有找到那19号木箱。
就当他走到最后那一排隐藏在灯影下面的木箱时，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随即又是两声枪响。
鲁明一惊，猛地双手握着手枪，刚要转身想回到甲板上去，腰间却突然被一把枪顶住了。
一个异常平静，却显得粗狂的声音在鲁明的身后响起。
“四哥让我向你借个火……”
鲁明一惊，这就是杜宇风的暗桩给他发出的暗号。
鲁明刚要转身，却突然感觉到腰间的枪口又顶了顶。
“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管上面。那个箱子，我早就帮你找到了，就在前面最后一排，第二个木箱就是。”
鲁明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汗异常冰冷，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为何不将炸弹启动，为何一定要等我来……”
鲁明的腰间顿时又感觉到枪口一顶，只听见后面的人阴沉地说道。
“你有你的作用，我有我的工作。”
“那我怎么逃出去？”鲁明又急切地问道，他希望与这个人交谈得越多，得到的信息才会更多，自己才能更准确地判断他是谁。
“舱底有六个水手舱室，最后一个舱室的门没有锁，你启动炸弹后，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从那间舱室的窗户跳下去，那个窗户外面挂着一个救生圈，拿上它，你死不了，天亮后会有人接应你。”
鲁明刚想再说什么，那个人又冷冷地说了一句。
“千万不要回头，要不然我的枪会走火……”
鲁明知道这个人说的是真的，他不再想着回头，心里却隐隐的感觉这个人自己一定见过。
鲁明将手中的枪插回腰间，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缓缓地向着最后那一排木箱子走去。
他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小，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但是他却不敢回头，他很清楚那个人一定是举枪倒退着往旋梯那边走去。
鲁明努力地将最上面那件木箱子搬了下来，赫然看到下面的箱子侧面用白色的油漆刷上的编号。
19。
鲁明使劲将木盖子一掀，这个箱子里面装的并不是半成品的橡胶制品，好几捆轴画放在里面，鲁明伸出手去，将捆好的轴画轻轻地扒拉了一下。
在轴画的下面，赫然躺着一个小铁匣子。
鲁明将铁匣子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轻轻地打开铁匣的盖子，里面放着两块黝黑，封闭得很好的炸药，炸药被两根导线连接在一个启动装置上面。
那个启动装置做得非常精巧，还带着一个带着指针的表盘。
表盘的旁边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按下它就是杜宇风给鲁明的命令。
鲁明静静地看着它，手心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心里却嘟囔了一句。
“希望他们能快一点……”
他们？他们是谁？
他们，此时正举着枪，高林心手里的枪正冒着青烟，刚才那三声枪响就是他开枪发出来的。
高林心的枪口正对着唐封林，一身水手服的袁克佑手里的枪正对着顾常言的脑袋，而站在舱底旋梯入口处的老林却双手握着枪对着高林心的后背。
高林心一脸得意的阴笑，他冷冷地说道。
“看看吧，你们还逃得了么？”
他看着右手胳膊正在淌血，左手死死地捂住伤口的唐封林。
唐封林一脸苍白，双眼狠狠地盯着高林心。
“你们要不想跟姓秦的一个下场，就老老实实地不要动。”
高林心瞥了一眼船外翻滚的浪花，他已经一枪将秦校长击落水中，这正是他与涩谷三郎、秦校长三人商量好的一场“假戏”。
唐封林睁大双眼，眼球布满了血丝，他转过头来，看着袁克佑用枪顶着顾常言脑袋，狠狠地说道。
“想不到，你就是那个叛徒……”
顾常言冷冷地看着唐封林，袁克佑选的位置好，他站在顾常言的身后，枪口顶着他的后脑勺，他与顾常言两个人正好躲在船舷边上那两座巨大的巨大的锚桩后面。
顾常言阴沉着脸，双眼似乎冒着怒火，一支胳膊被袁克佑拧在身后，另外一支手却捂住自己的腹部，显然他曾经受到了袁克佑的重击。
顾常言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大。
“高林心，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还想抓活的不成！姓唐的可是延安复杂保卫工作的科长，你能让他开口吗！”
高林心狡黠地笑了笑，他看了看疼痛得弯下腰的唐封林，举着枪缓缓地向前走了过去，只是他不知道是身后还有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脸黝黑的老林双手握着枪，弯着腰，顺着船舷轻手轻脚地向前挪动着，枪口始终对着高林心的后背。
高林心不知道老林就在身后，蹲在地上的唐封林却看得清楚。
高林心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瞟了一眼远处两层楼高的驾驶舱，驾驶舱里灯火通明，自己派上船的三个人已经控制住了船长，至于那些杰弗洋行的水手，此时早已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了。
走到唐封林面前的高林心蹲下身来，用手里的枪口顶着他的额头。
“你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中，大名鼎鼎的唐处长。”
唐封林脸上挂着冷汗，巨大的疼痛让他的脸已经有了些扭曲，他狠狠地偏过脸来，看着高林心。
“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唐封林的话，声音很低，却又很重，似乎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一般。
“我当然知道。”高林心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们打入延安的最高级别的特工，直到他上了船，我才知道，你不是，他才是。”
高林心朝船的另外一边努了努嘴，唐封林额头的冷汗滴了下来，他顿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高林心说的是顾常言，如果顾常言是鼹鼠，自己又是谁？
唐封林感觉自己的嘴里一阵发苦。
“你就这么确定能抓住我？”唐封林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人都不在船上，一个已经从飞机上摔下来，死了，另外一个估计此刻正坐在轮椅上翻看自己的档案…
唯一的帮手是秦校长，却被高林心一枪打入海中。
自己才是鼹鼠，顾常言是在给高林心演戏，他在诱使自己暴露出身份。
唐封林苦涩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落寞和无奈，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油然而生。
英雄，唐封林从来就以这两字自居，自己潜伏在共产党内部近二十年，无人能做到这一点，也无人能够识破自己的身份，自己不是英雄是什么。
自己还要回去，自己一定能够回去，这一次回到延安，就彻底地斩断与南京方面的任何联系，好好地做一个真正的共产党。
南京，赢的可能性太小了……
要想重新开始，唯有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唯有活着离开这里，同时还要让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得死。
特别是那个被袁克佑用枪指着的顾常言，唐封林此刻才清楚姓顾的到上海来是为了什么，他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自己，甚至除掉自己。
既然姓顾的在诈自己，想用“鼹鼠”的身份来让自己暴露身份，自己又为何不能以唐处长的身份来除掉顾常言呢！
“老袁，不用管我，我命令你除掉我们内部的叛徒，将顾常言击毙！”
唐封林不顾疼痛，大声地喝道。
高林心狰狞地笑了，伸出手来，一把将唐封林从甲板上提溜了起来，枪口狠狠地戳在唐封林的脖子上，一个转身，高林心躲在唐封林的身后，对着甲板另外一边，躲在锚桩后面的顾常言说道。
“袁克佑，我们都是老相识了，当年在满洲，你也算是一号人物。如果你不想让姓唐的死，你放下枪，放了他，我让你离开……”
高林心的算盘打得很精，不但完成了与涩谷的交易，还能把潜伏在延安高层的特务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涩谷把那个瘸子弄死，自己岂不是成了老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那个时候，我，高彬就是真正的特工之王！
忍着巨大疼痛的唐封林心里一凉，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高林心的用意了。
高林心太有野心，他根本没有按照杜宇风的安排，今天晚上他根本就不应该在船上，按照计划，鲁明按下定时炸弹的按钮，自己身负轻伤巧妙离船，船上的所有人都被炸死。
“鼹鼠”自然就是顾常言，自己将秦校长击毙，他早已被怀疑，只是没有证据而已，只要杜宇风把他手里的档案给我，加上李文松交给秦校长的那半块信物，他是叛徒的身份是洗不白了。
回到延安，所有的经过全靠自己一张嘴。
一切都成了泡影，一切都毁在了高林心手中，自己要想全身而退，只有靠一个人，一个人。
就是那个此时正躲在高林心身后，藏身在阴影中举着枪的老林。
他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和救星，唐封林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让老林出手一枪击毙高林心，同时又要不能让顾常言和袁克佑活着离开这艘船。
老林一个人要同时干掉三个人，难度太大。
对！还有一个人！
鲁明！
不知道他此时按下了按钮没有，唐封林心里一阵焦急，他吃力地挪了挪脚步，往船舷边上使劲地挤了挤，他身后的高林心不由得也退后了两步，完全没有察觉到唐封林的用意。
舱底，鲁明静静地看着那个红色的按钮，手指轻轻地放在了上面……